“小优不会想知道的。”
“你这么说只会让人更感兴趣!”
“嘿嘿。”
“啊!说啦说啦,朋友之间要学会分享,这话可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
无论优一郎如何耍招催促,米迦岿然不动,只望着他发自内心笑得可乐。
他不会让小优有那种体验的,那种以为得到和永远失去的大欢喜与大悲伤。
第18章
在泛灵信仰的日本国出生、长大,优一郎对神神道道那套还是颇有几分信任力的,逢考前会偷摸着向四方神祗默念祈祷,新年拜祭扔进神社祈愿箱的硬币是最锃亮那枚,可毕竟是现代社会孕育出来的小少年,真遇些个怪力乱神,说不会惊的够呛那不实在,尤其这「怪」还和自己亲近了那么些年。
优一郎堵在校园门口,现在很恼,又焦躁,一腔子怒气憋的脸发青,浑身逸散惹不得的骇人气势,谁看谁怕,简直要吓跑小狗,吓哭小朋友。
怪不得他如此气愤,任谁知道最好的朋友瞒了自己这么重要一件事,一瞒还就是从小到大,心情都好不到哪去。
重点,更重要是穿帮了居然不给一个解释掉屁股就跑!
优一郎腿站麻了,往地上暗搓搓一蹲,指关节捏的吧吧响,越想眼睛越红,气的,还有丁点道不清的小委屈。那道没有留恋转身便离开的背影烙在瞳孔里,怎么也驱散不走。
该惊吓的是我才对,他跑什么,还跑那样快,追都追不上。优一郎心里恨恨的。
兜里手机一直没有动静,优一郎想了想,暂时放下‘应该对方快点知错然后给我乖乖回家道歉’理论,给米迦发短讯。
十分钟内出现,不然绝交。
指尖在发送键上游移许久,优一郎皱起眉,将喻示永久意味的绝字改换成断交。看了看这俩字还是有点不舒服,讯息里的限定时间比十又变多出几倍。
红莲说过,要给做错的人多一点改正时间和机会。优一郎劝导自己。即便他不是人,可类比推导一下是可以接受的。
没有什么比等待更漫长。
明明只是平日训练时间几分之一的长度,但优一郎却觉得已经过了好几个天黑天亮。
早知道就该那时候捉紧米迦。优一郎懊悔。他要是跑没了,再不回来怎么办,他还没和他算账。
回想当时情景,优一郎更懊恼了。他不该受费里德蛊诱,去没人在的空教室听他说米迦过去几年的经历。米迦这次回来后不怎么说自己的事,他好奇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所以进了圈套。
费里德是个生命条逆天的老妖孽,诱骗一个不聪明的人类小孩那还不手到擒来,趁米迦去美术部借颜料的间隙,三两句,当时正在社团帮做学园祭宣传海报的优一郎,暂时放下戒备就和他走了。
等米迦带颜料箱回来,闻到费里德遗留在空气中那股子变态味,慌张去寻小优时,优一郎已被费里德颠来倒去刷了好几层口水了。优一郎被费里德放浪不羁的行为惊呆了,更惊呆他的是他居然打不过这个没几两肉的妖人。
米迦出现的时机掐的很准,或者说费里德算的准。
噼里啪啦。父子俩直接打起来,什么掩藏身份,在看到费里德伸獠牙调戏优一郎的画面下都碎成渣。
费里德愉悦地和儿砸打啊打,砸碎玻璃,踢烂桌椅,灯毁墙裂,场面之激烈,优一郎看傻了。
太生气并且恐慌,米迦直接蹦出家乡话斥责费里德,叽哩乌拉的一串,优一郎听不懂,只感觉到了其中的滔天愤怒。
打得差不多了,看着惨烈其实只过了几十秒,父子俩速度快的优一郎压根看不清,不止看不清,他大脑也要不清了,信息量太大,优一郎没有足够的脑细胞去反应刚刚几分钟的一连串事故,结果脑袋不清醒的他就那么看着米迦跑了,追着飞出窗外的费里德跑了,看都没看自己。
被遗留下的优一郎从上课等到放学,空教室依旧空空,米迦没回来的意思。然后优一郎开始后悔,他想不该和那流氓走,不然也没这些事。可惜优一郎再后悔也没用,该知道的费里德全部不落地让他知道了。方式刺激了点,毕竟不是谁都有直面传说中物种而面不改色的坚挺心理,更没有人类喜欢被可以说的上是天敌的异族捉住进食的经验。
被舔了一脖子口水的触感仿佛还在,优一郎搓搓左边脖子的皮,嫌恶的不得了。怎么有这么奇葩的物种,完全配不上书里对它们优雅的描叙词。不过一想之前费里德被米迦一记横踢飞高高的画面,心情才缓和了点。
费里德怎么会抚养出这样不同的米迦呢?被那对父子拓展完一次世界观,优一郎站在只剩下自己的教室里,彻底思考了一遍人生大义,之后用手机搜索了最可能符合米迦父子真实身份的名词。
獠牙,咬人,喝血,长得美,武力值高,打不死,被踹飞还能自己飞回来,摔下楼还可以活蹦乱跳。正常人才不会有这么逆天的b。
答案太明显了,费里德虽未明说,可剧透的厉害。
吸血鬼。奇幻题材百用不烂的黄金梗。近年充斥银幕的各类改编,让很多人对他们的存在,褪下惊畏,换上探究与兴奇。
浏览了几十页,优一郎抖着手收了手机。最初的吃惊感过去头脑清明之后,压制不住的是生气,是恼火,于是有了开头小流氓校园堵人的一幕。
学生走的干净,校门孤静静,就剩一轮红赤赤、缓慢降落的夕阳,陪着优一郎等人。
优一郎终于不耐烦准备亲自找人时,米迦出现了。夕阳沉下去,时间已过。
十月的气温刚好,风佛在脸上很清爽。等的人来了,优一郎呼了口气,心脏放松,呼吸畅快起来。
两人隔得不算近,米迦从出现就和优一郎保持了距离,一直不说话,只有眼神轻轻落在优一郎脸上。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优一郎问,视线停留在米迦蹭到颜料灰的左脸颊。
“我以为小优会不想见我。”
“可能吗,你偷跑、还有隐瞒我的事还没和你算清。”
“小优说断交,我——。”
“嗯,你迟到了。”
视线交互在一起,优一郎能挺轻松看见米迦在听完这句话时眼睛里有什么暗淡了下去。
沉默了好一会,米迦张开口,声音闷在喉咙里。“不要,不想断交。”
收到讯息他即刻赶来,却在见到小优时却步了。想说的话要是不说,会变成后悔的语言。早该晓得这道理的。
很多人爱说优一郎是笨蛋,不懂感情,可他自己不觉得,起码他分得清什么是真心实意,也知道真心是相对的,像现在,他切切实实感到了米迦的真情与陈恳,并想予以回报。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些有待开解的事必须去做。
“除这以外,你没其他想说的吗。”
“对不起。”
优一郎烦躁的咋舌。自己果然不适合这种明明窝了一肚子话却故作冷静的风格,再踢皮球下去他就先要炸球了。
“你不愿意坦白是吗,你爸爸已经全部告诉我了,我已经知道一切了。”优一郎左脸写着坦白从宽,右脸写着抗拒从严,额头一行字:老实交代。
米迦定定地看着优一郎,那双灼人的绿眼睛仿佛燃烧一般,烧着了他一直以来的伪装假象,火焰正一点一点蚕食着他希望维持的平和日常。
“小优。”米迦轻轻喊他的名字,像在咏读什么婉转的俳句。优一郎挺受不了他这种语调,太容易撩动耳朵神经了。
“小时候看绘本,里面的故事中人类总只和同在一个世界的人类在一起,做朋友,成为同伴,组成家庭,有美好结局。而人类以外的——”米迦露出了自嘲的笑容,“飞走的仙鹤,重回月亮的公主,消失在地下室的厨师小人,很多故事里,原本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有过幸福记忆的他们,到最后总有一方或消失或离开,再也不出现再也不能在一起。”米迦走近优一郎,牵住优一郎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所以我啊,一直在想,如果小优发现我的心脏不会跳动,知道了我是吸食血液的异类,会不会从此讨厌我,远离我,不再和我做朋友。”
米迦一直怀有怯懦的想法,他害怕他在小优面前暴露真实的自己,就不再会得到小优的善意与信任,失去了这些,他便也同时没有了留在小优身边的理由。他不想像绘本里那样,在主人公拥有新的幸福后就不声不响离开。
贴住的胸口没有人类应有的搏动,感觉像在接触一具会走动的尸体。
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优一郎给了米迦胸口一巴掌。“你是在小瞧我吗,不就是没心跳,电影里这种看多了去了,你以为我会被吓到吗!”
听听,什么叫讨厌,不再做朋友,是人说的话吗。他强迫米迦对自己坦白身份,是不想借由别人口里知道作为好朋友应该知道的事。他要米迦亲口告诉自己他的隐瞒,然后他会亲口对他说,管你是人是鬼,我愿意和你做朋友,乐意的,怎么着。
“小优,你、不害怕吗。”米迦小心翼翼,好像大声一点就会立马被嫌恶。
“指什么。”
“我是吸血鬼,是人类的对立面,是猎食人类的怪物,不害怕吗。”
“你这是什么不入流的中二发言,超逊。”
“小优,我是认真在问。”
“有谁会怕自己朋友,你在看不起我吗。”
“可我会吸血,会捕猎人类,一口可以咬穿人的脖子,真的真的不害怕吗。”
“米迦你这样形容自己超恶啊,说真的。”
“嗯,我本来就是种邪恶的生物。”
“真让人火大,那种说法你是在炫耀吗,一点也不适合你。”
“不,我只是想让小优看清我。”
“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说这话么,现在想忏悔,晚了。”
优一郎一下子变严肃,朋友间不该互相信任吗,米迦以为他知道了他是吸血鬼就要断绝来往?就要怕他?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而隐瞒秘密,这种不信任是对他的蔑视与不尊重,后果很严重!他要让米迦好好明白道理。
“嗯,对不起,我的错。”米迦苍白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加上左脸几道颜料灰,让他看上去像个恶作剧后挨训的孩童。
“干嘛那种表情,我欺负你了吗,该不舒服的人是我才对。”优一郎恨恨数落起来。“说要互相信任结果隐瞒是人是你,逃跑的是你,迟到的是你,装可怜的是你!随便道歉的人还是你!笨蛋!你究竟在为什么说对不起啊!”
“我——我是——吸血鬼,小优,我们不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可我却硬拉着你成为朋友,对不起。”
“你!完全没明白!吸血鬼又怎样,了不起吗,还不是不敢晒太阳的胆小鬼,什么不在一个世界,你在糊弄谁,说这些话,你是不是不想一起玩了!”
“不,我没有那么想,只要小优愿意,我永远会陪在你身边。”
“那之前你还一声不解释的就跑走。”优一郎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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