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者们的配合非常默契,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索尔贝和杰拉德也成功入侵了目标的居所。那人住在高层公寓,杀手们从楼顶垂降到阳台,切断了报警装置。杰拉德打碎了窗子,进入到卧室之后将房间完全隔音,把还在梦乡的目标一枪打爆了脑袋。子弹从两只眼睛中间射入,形成一个漂亮的血洞,头部的残骸和血液浸在枕头上,像是泼墨派的现代画。
杰拉德曾经说过,他来自猎人世家。索尔贝看着搭档熟练地用麻绳把尸体的手和脚分别捆起来,大头朝下地把尸体挂在床柱上,他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怪不得他会这么熟练。这是猎人处理猎物的手法。
“你把他衣服脱了,动作快。”杰拉德指挥道,他掏出小刀,割开了尸体脖子处的血管,给它放血。被害者是个茶具收藏家,他卧室的壁橱里摆了大大小小的茶壶,杰拉德把它们挨个拿出来接血,正好接满所有的茶壶。
索尔贝凭借着身高优势,把尸体身上仅剩的睡裤剪开,撕了下来,然后打着手电,给杰拉德照明。
他的搭档摸了摸尸体的腹部,又用刀比划了一下,确认了位置后,稳稳地把刀插进了尸体的下腹部,切了一道笔直的竖线,在胸骨处停住。他拔出匕首,用床单擦拭掉血迹,然后双手抓着腹部伤口的两侧,用力一扯。因为重力的关系,失去体腔束缚的内脏倾泻了出来,腥臭的粘液淌得到处都是,呛的索尔贝皱起了鼻子。
但杰拉德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的脸上没有厌恶,反而平静得像是处理食材的高级厨师。他直接伸手把掉出来的内脏分开,把四散的肠子拢到一起,又把黏连的脏器挨个分开,还用匕首把留在里面的脂肪、血管之类的刮干净。
“喏,这是小肠。”他非常熟练地挑拣着内脏,捧出了一坨满是粘液和血污的东西,看样子想要索尔贝替他接住。
平时工作几乎不涉及肉搏和近身刺杀的职业杀手感到不适,他并没有洁癖,平时做饭切肉也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他并不想拿着这个。索尔贝忍着恶心,接过杰拉德手里的那一坨,转身就扔到了桌上。
“这个是大肠……算了。”杰拉德拿到一半也觉得恶心,干脆把它扔到地上,一脚踢进床底。
“肾。”
“胃。”
“肝脏。”
杰拉德像是个专业的外科医生一样把尸体的内脏一样一样地掏出来,放到桌上。这个死去的混蛋一定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今天,索尔贝想,他把多少人送上了解剖台,而如今轮到他自己了。
“我想起了小时候。”尸体被掏得差不多了,也几乎放干净了血,杰拉德让它保持在倒挂的姿势,用袖子擦了擦匕首上的各种液体,靠在桌边,“我爷爷总是带着我去打猎,他总是能打到猎物,我会帮他一起处理内脏。”
他一边说,一边用匕首拨弄着桌上的肝脏,暗红色的柔韧器官在刀刃上来回磨蹭。杰拉德舔舔嘴唇,用拇指按住那块肝脏,切了一小条下来。
“打到猎物之后,最好立即处理。因为死掉之后,内脏会破坏肉的味道,所以必须当场处理。爷爷总是在扔掉它们之前,切一块新鲜的肝脏,放到我嘴里,说是很营养的东西。”他把那块切下来的肝脏放入口中,暗红色的肉块消失在杰拉德的双唇中间,像是第二根舌头。鲜血把他的嘴唇染红,这让索尔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饥饿。
“分我一半。”索尔贝说。他们分享晚餐的时候,如果杰拉德面前是索尔贝喜欢的菜,他会这么说。
“没问题。”而杰拉德会这么回答。他伸手去切第二块肝脏,但是索尔贝抓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捧住了杰拉德的脸。他吸吮杰拉德嘴唇上的血丝,把自己的舌头放进了杰拉德的嘴里,将那块肝脏抢到了自己口中。他们各自合上了牙齿,将唯一的猎物撕成两份。
“的确很不错。”索尔贝咀嚼着口中的滋味,这是他第一次吃生的肝脏,他不讨厌这个味道。
“我猜你一定会喜欢。”杰拉德轻轻地笑着,把匕首插回腰间,“你脸上沾上血了。”他指了指眼睑下方的位置,在索尔贝抬起手擦掉之前,走上前去,抓着索尔贝的领子让他低下头,伸出舌头舔掉了他脸上的血迹。
他们相视一笑,激烈地拥吻。房间内血腥扑鼻,倒吊着的尸体瞳孔散开,眼珠逐渐浑浊。
老板最终也没有追究他们的擅自行动。因为此时,老板面临着更大的问题,组织的快速扩张和替身使者的突然增加不仅仅引起了其他黑帮的注意,更吸引了其他国家的替身使者组织的关注。在老板接到一个法国替身使者代表某个跨国集团前来调查“弓与箭”的消息之后,他知道这事态必须由他亲自出马才能解决。于是他勒令组织的一切部门暂时停止扩张,转入地下,将在前线的暗杀者们调回了更善于管理替身使者的波尔波手下,并严禁组织内的替身使者使用替身。
负责人口贩卖和器官交易的那名干部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作为势利眼的本性告诉他组织很可能撑不过这一次劫难,于是他把关于老板的情报卖给了那个跨国集团,又私吞了给暗杀者们的一亿报酬。他依靠着二者的钱,利用人口贩卖线路逃跑了。里苏特当晚就赶到了支部的总部,但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几具被枪决的尸体。等到关于这个人的消息再次传来的时候,远在那不勒斯的暗杀者们了解到他早就离开了意大利国境。
普罗修特气得差点再次头疼发作。贝西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要报仇的,贝西。”他抽烟顺气,整了整领结,“走,继续训练你的「沙滩男孩」。”
贝西长势喜人,在普罗修特的照顾下,他几个月里就长了十多厘米,体重也比刚来的时候翻了一倍,变得白白胖胖的。原本因为营养不良而稀疏的头发也愈发地郁郁葱葱,不过或许是后遗症的缘故,贝西只有头顶长出了头发,头部其他地方的毛囊已经回天乏术。起初霍尔马吉欧还会捏捏他的脸,笑得像个远房舅舅,伊鲁索还给他起个了白萝卜的外号,但是在普罗修特的瞪视下,逐渐没人敢把贝西当成他们领养的孩子。他是暗杀者小队的一员了,他迟早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虽然暗杀者们不能继续使用替身,但老板的暗杀命令还在继续。主要依靠替身来工作的几个人主动告假,平时比较清闲的人在这时候不得不挑起大梁,使用传统的方式进行暗杀。工作风险突然增加了不少,但四舍五入依然比过去要清闲。
在波尔波的运作之下,老板默许了暗杀者拿走人口贩卖至今利益所得的一半作为酬劳,最后他们拿到手的现金远多于一亿里拉——当然,其中一部分是追剿背叛者的额外报酬。索尔贝和杰拉德用分到的巨款买了房子,打算如果小队再次调动就把那地方租出去,这样又能多一笔稳定收入。
在某天半夜,他们按照任务指示,处刑了一个私吞了贩毒利润的地方干部,杰拉德徒手拧断了那人的脖子。离开案发现场之后,索尔贝立刻就把保护指纹的橡胶手套摘了塞进兜里,他非常不喜欢橡胶的质感,捂了一手的汗只能在衣服上蹭掉。杰拉德跟在他后面,扛着尸体,健步如飞,虽然矮了点,但他比索尔贝力气还要大。他们把尸体装进麻袋里,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开车回去。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再开十几分钟就到家了,但偏偏在一个路口听到了不远处有警车鸣笛的声音。他们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发现了尸体,毕竟那地方晚上还是有一些流浪汉在闲逛,所以不能确定这警车究竟是在追谁。两个杀人犯神经反射地立刻在路边停车熄火,纷纷钻向后排。杰拉德坐在副驾驶,人比较矮,一下子就从驾驶座的缝隙钻了过去,而索尔贝个子太高,腿又长的要命,此时此刻那两条长腿派不上什么用场。身后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他们都快能看到车灯了,杰拉德急了,直接伸手抓着索尔贝的裤腰把他提到了后排。索尔贝整个人盖在杰拉德身上,因为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意外地成了不错的保护色。
他们两个叠在一起,一动不动地等到警车经过他们,警察似乎是追丢了目标,特意在这附近减速行驶。仰面倒在后座上的杰拉德看着一束手电的光从车窗外照了进来,心里一阵紧张,下意识把索尔贝抱得紧了些。那是个夏天的晚上,两个人上身都穿着衬衫,胸膛紧贴在一起。薄薄的布料什么都掩盖不了,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热度,还有呼吸起伏和心跳。索尔贝依然在用那些不含香精的清洁用品,但他的衣服总是和杰拉德的晾在一起,久而久之也沾上了洗衣粉的香味——可能是这个原因,杰拉德模模糊糊地想。索尔贝的头就在他的头旁边,他的耳朵被对方的呼吸撩动,这不是什么利于思考的信号。又或者只是因为他们靠得太近,抱得太紧了,他身上的味道通过摩擦,留在了索尔贝的身上。
警车总算是走了,他们长舒了一口气,但没有分开的意思。要怪就怪这是个夏天的夜晚,空气燥热无比。索尔贝骑在他身上,他的嘴在杰拉德身上咬个不停。
“我们得先回去。”杰拉德推开了他的嘴,却被索尔贝咬住了手指。他的搭档很少会主动求爱,他性欲很低,大部分的时间都由杰拉德来主持这项运动。索尔贝咬住他的中指,把整根指头吃进嘴里,牙齿在指根处留下一圈咬痕——就像求婚戒指。杰拉德想,索尔贝不会轻易说出那些话,他用这种方式来宣誓忠诚。
“我下车看一眼车底。”索尔贝放开了他,整了整衬衫的领口,“刚才我看到有东西进到下面了。”
“是猫吗?”杰拉德问。流浪猫有的时候会钻进车底,为了取暖或者是别的什么,所以开车前最好查看一下,防止那些毛茸茸躲闪不及。霍尔马吉欧每次开车的时候都要科普一遍这个小知识,生怕同事们伤到那些属于上帝的毛孩子。
“没看清。”索尔贝下了车,弯腰看向车底,杰拉德也坐了起来。
“车后面!”杰拉德敲了敲窗户,指着车后备箱的位置,他们的后备箱被掀开了,从杰拉德的角度看不到是谁干的。他赶紧下车,和索尔贝一左一右地包抄过去,把正往后备箱里钻的家伙抓了个正着。索尔贝一把揪住那人的后领子,拎猫似的拎了起来,被抓住的小矮子尖叫着骂人,杰拉德眼疾手快用替身给他消了音。在意识到自己发不出声之后,那个卷毛小矮子开始用手语说脏话,悬空的两脚蹬来蹬去。
“你是干什么的?”索尔贝被踹了好几脚,杰拉德见状,从后备箱拿出了麻绳,给小矮子的脚捆上了。
“操。你。妈。”蓝色卷毛的小矮子对他做口型。
可能是因为被拎起来的模样显得这个人过于可笑,索尔贝并没有生气,而是被对方装模作样的表情逗笑了。杰拉德趁此机会把小矮子的手绑在身前,索尔贝把动弹不得的年轻人放到了后备箱盖上。
“你别惹事,警车刚过去不久。”他举着一根手指比在他面前,帮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这位小朋友的品味不错,红色的眼镜框搭配红色的帆布鞋,“刚才的警察是追你的吗?”
听到警车两个字,小矮子老实了下来,他朝身后看了看,确定警车已经走远,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你抢了个面包店,所以警车追你?”杰拉德手中多了一个袋子,里面装了不少面包,还有一些零钱,刚才他在拿麻绳的时候看到的,这应该就是小矮子放进来的赃物。
对方动了动嘴,但说不出话。
“你还穿着校服呢,怎么不在学校里?”刚才拎着他后领的时候索尔贝瞥见了里面的标签,上面绣着像是校徽一样的东西。这个小孩穿的不像个流浪汉,倒像个逃学的,但逃学的小孩会在半夜出来抢劫面包房吗?
听到学校,小矮子又开始挣扎。
杰拉德觉得和他沟通实在是费劲,于是示意索尔贝打住。
“我把声音还给你,你说话小点声。”他一字一顿地告诉对方,那个小子点了点头。
“我才不要回那个狗屎地方。”拿回声音之后,他张嘴就是一句脏话,“反正他们也不要我。你们不用管我,当没看到就行,我半路就下车。”
“警察为什么追你?”索尔贝又问了一遍。
“我把人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年轻人咬牙切齿地说。
“这没什么啊。”索尔贝不解。
“从十五层。”
“那你现在在干嘛?”杰拉德追问。
“躲避风头,反正那种狗娘养的混蛋活该去死。时间到了就没人会管这事。”卷发的年轻人本以为自己这一番陈述能把两个大人唬住,没想到面前一黑一金的两个人像是听到了很有趣的故事一样津津有味,他不耐烦了,“你们管那么多干什么?要报警吗?要报警我就先杀你们灭口。”他忘了自己正被绑着,这份威胁十分的无力。
“报警倒是不会……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半夜车震的同性恋。问那么多干嘛?要领养我啊?”年轻人又翻了一个白眼。
索尔贝火气上来了,说:“没错。”
年轻人的脸色瞬间蓝得像是他的头发一样。
“……我开玩笑的,不是。”他有点语无伦次,“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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