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慢慢下落,在花辞额头上轻轻撞了一下,带着他换了一个方向继续往前走。
花辞也不知道它可不可信,可眼下这情况,这只能跟着它试试看了。
不一会,听到前方传来了些许声音,像是水浪冲击着河岸,响声时高时低,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泣。
他伸出手摸索到一块平整的石头,在蝴蝶的照耀下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块墓碑,吓得他赶忙松了手,后退两步,弯腰行了个礼。
“无心之举,无意冒犯。”
蝴蝶沿着前方一路飞去,花辞就匆匆忙忙的跟在后面跑,他这才发现,这里竟然全是大片大片的墓碑,屹立在黑雾中,像一片死气沉沉的石林。
花辞不禁有些奇怪,他怎么没听说天界有这么大块的墓地?
花辞沿着墓碑走了一段,才发现这些墓碑都是在中间那条路的两侧分布的,他朝着那条路一点点靠近,流动的水声也越来越大。
走到跟前花辞才发觉,这根本就不是路,这是一条巨长无比的河啊!而且里面的水跟墨汁一样黑,翻涌着滚滚黑气弥散于周围的空中,原来天界这么多黑雾都是从这发散出来的。
落在花辞肩头的蝴蝶忽然朝这条河的正上方飞去,他发现,河水上空悬着一个偌大的铁笼,里面坐着一道小小黑影。
虽然离得很远,光线又模糊不清,可花辞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小百,笼子里的是小百!
“小百!小百!”
他朝着铁笼大喊了几声,可是他的声音在这偌大的梵天河水面上显得实在太微乎其微了,就算他使足了劲儿,也是杯水车薪。
花辞又捏了云诀,打算朝铁笼中央飞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到了半路,他伸手触碰这一层若隐若现的薄膜,挡在了他跟铁笼之间。
在结界内,花辞看到了两个清作在铁笼前执剑而立,显然那个拿千回的才是真清作,而守在铁笼前的那个,是假冒的。
可是光从外貌跟气质上,确实容易以假乱真。
……
这道结界将内外两处的声音跟景象完全阻隔开,只不过结界外的人能看得到结界里,可是结界里的人却看不到结界外。
一黑一白两把长剑锋刃抵在一处,一时间竟难分伯仲。
执着黑剑的人慢慢放下了手,笑了声:“明明一剑就能砍断,为何要手下留情,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所以可怜我?”
清作面对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也放下了千回。
“你是谁?”
“我是谁?”对方仿佛觉得他问的这个问题有些可笑,“我是你啊,我是清作,天界的帝君。”
一旁被打的有些虚弱的非闲抱着同样重伤的白伶呸了一声,吐在地上的全是血。
清作只是平静无波的看着他,并不把他的挑衅当一回事,虽然看上去清作一剑就能杀了他,可是小百的命还捏在他手上,只要他下手,小百顷刻间就会连带着笼子掉入早就被污浊之气侵占的梵天河里。
清作望了眼小百:“那孩子不是你想要的,就算你用引魂灯招来魔神的魂将他复活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对方点了点头,“确实,他长得跟花辞很像,开始我也以为他是,可当他承认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并不是了。因为那一刻他的眼神简直跟你一模一样,像极了你们天族的人。”
对上清作微微蹙起的眉,他脸上的笑意更甚。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可他的笑容却跟清作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一个如沐春风,一个不寒而栗。
“原本我的计划是借你的身份得到引魂灯,再用你们的孩子将魔神复活,创造出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魔兽军团。其实在七百年前我曾经差点就成功了,只是我没想到,夜东篱他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救那些庸人。”
听到‘夜东篱’三个字,清作拿着千回的手陡然握紧,与主人意识相通的千回刹那间发出了嗡嗡的共鸣,剑刃闪出一道道冰寒的剑气。
清作看着他,眼底渐渐浮现出丝丝血色:“原来是你。”
“对,是我。”
他对清作的怒气不以为意,继续道:“当年你因私自闯入半泽荒被十二上神责令关了禁闭,就是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夜无拘的,这样他就好跟夜东篱撒谎,说你有性命之虞好把他骗到天界了。如此一来封印着魔兽的结界打开,整个六界都将不复存在。可我没想到我亲自选好的棋子,竟然会成了这场棋局最大的变数。”
清作抬手将千回指向了他的脖颈。
“你不满我,不满天界,大可以冲着我来,为何要利用他。他一直把你当初最好的朋友。”
此话一出,不止是非闲跟白伶,就连结界之外的花辞也是大吃一惊,他什么时候把这个坏蛋当成最好的朋友了?
对方听到最后一句,看着清作的眼神也有了微微的变化。
“原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我一直都知道。”
非闲,白伶:“……”
之前让他们猜了半天,然后一脸无辜的说自己也不甚清楚的人是哪位啊。
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骗子。
对方点了点头,缓缓施法让脸上的面容褪去,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花辞看着对方脸猛然睁大了眼睛。
竟然茶馆的那个瞎子老板!
与夕。
当时感觉他人好像不错的样子,没想到心肠竟然这么歹毒,不但当年害死了夜东篱现在还抓走了他们的小百。
应阑对上清作波澜不惊的面孔,微微一笑,宛如从前一样温文尔雅谦和有礼。
“说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兄长。就因为你的母亲是天族万人景仰的神女,而我的母亲只是被人唾弃不齿的魅魔,所以我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帝君,一个却是淤泥里翻滚挣扎的可怜虫。你以为我想活在这世上吗?我不想,从来不想,可我却死不了。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这一切都是拜你父亲所赐,清作帝君。”
第75章即便是应阑的真容,看起来也与清作有五分相似,所以就算他的话荒谬至极,也不禁让人信了三分。
尤其是那双静如止水的眼眸,简直如出一辙,只是应阑的近看却空洞无光,仿若两只熄了火的纸灯。
众人骇然,竟然是瞎的。可刚才他的言行举止简直与常人无异。
应阑靠着身后的铁笼,将剑插在身侧的土壤里,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
“论年岁,我要比你年长三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你父亲,这天界曾经的帝君,他先得到了我的母亲,然后始乱终弃,把她丢在半泽荒里自生自灭,最后娶了你的母亲又生下了你。”
清作一直面无表情的听着,仿佛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耸人听闻,好像他就是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只是静静听着别人的故事,无喜无悲。
可是一旁的非闲却听不下去,捡起自己残缺不全的拂尘朝对方砸去,然而砸的不怎么准,直接砸空扔进了梵天河里。
“闭上你的狗嘴!你别仗着自己长得跟清作有几分相像就冒充他的兄长,先帝君素来痛恨魔族的余党,怎会倾心于你母亲!”
应阑笑了笑,空洞的眼睛被梵天河中翻腾的水浪映衬的有些深邃。
“是啊,我也觉得不应该,他既然给不了承诺,就不应该去喜欢。可他为什么要出手,为什么要生下我,他知道这些年我活的有多痛苦吗?”
应阑抬起手悬在自己眼睛前,想要触碰,却停在一指远的位置顿了一下,又缓缓放手。
“魅魔不用解释你们也知道,与生俱来就有吸引别人的特质,这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但就算如此,也只对那些心术不正之辈有用,若真是毫无邪念根本就不会被我们诱惑。”
非闲翻了个白眼:“你做这么多铺垫到底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我只是很好奇,他到底是真的爱过我母亲,还是跟那些**熏心的人一样,只是被她的魅魔血统所魅惑?若是后者我或许还能接受,但若是前者,呵,我只能说他的爱也不过如此。”
非闲看他这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无法自拔的模样,握紧了拳头。虽然他们家跟先帝君交往并不密切,但面他好歹还是见过几次的,先帝君跟先夫人伉俪情深举案齐眉,生前在天界就是一段佳话,现在二位先神为拯救苍生身灭魂陨,竟然还要被这个疯子诋毁。
而且他跟谁说不好,偏偏当着清作的面。若是有人在他面前搬弄自己父母的是非,他就是拼死也要弄死这个王八蛋!
可没想到,一直静默不语的清作,这时却突然开了口,而且是一语惊人。
“他确实爱过你母亲,也很喜欢你,可他有不得不与她分别的原因。”
听着平和如常的语气,应阑怔了一下,有些诧异:“你竟然知道这么多?”
清作:“我很早就知道你们的存在,只是我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
非闲:“……”
事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非闲深吸一口气猛然握紧了双手,就听怀里的白伶痛呼一声,睁开眼使劲砸了他一下。
“抓我的手干吗!”
“哦,对不起对不起……”
非闲真是太震惊了,他跟清作从小一起长大,竟然从未发现他那幼小的心里揣着这么多心事,先帝君还在的时候,他才多大一点啊。
怪不得从一段时间开始,那个软软甜甜的弟弟突然就不笑了,给他什么都一副索然无趣的样子,变得独来独往,总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看着某处怔怔出神。
那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这世界的某一处还存在着他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了吧。
可他身为哥哥,却浑然不知,只当他是为了什么闹情绪。结果之后的几万年,他一直都郁郁寡欢的活着,再也没展露过一次笑颜。
这些年他到底疏忽了多少重要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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