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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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黑白分明双眸眨动,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严峫只觉得心里又被猫爪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他轻咳一声试图挥去那点陌生的感觉,端着托盘的手无意识一紧:

  “过来吃点东西,过半个小时再把药吃了。”

  江停依言走过去坐在高脚凳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摆在面前,他有点惊讶道:“你还会包饺子?”

  严峫非常想说“当然会,你以为老子只是那个被你压榨抢课的虚弱体育老师吗”,可诚信待人的良好道德修养却使他把这话咽了下去,喉结上下一滑又不知从哪搬出过剩的迷之自信,叉腰道:“买的!但是这一个也没破的煮饺子功夫也没谁了吧?要我告诉你怎么做到的吗!”

  江停缓缓伸出尔康手:“……还是不……”

  严峫直接打断了他虚弱的拒绝:“热水烧开加点盐,怎么样,我百*度的!我们教体育的也有学院派出身,是不是顿时感觉严老师的光辉形象闪瞎眼?!”

  江停:“……”

  难道不是因为速冻水饺本来就不容易煮破吗?!

  可是此时此刻热气熏蒸着脸,一大碗饺子和旁边备好的热水和感冒药,都确确实实,不合时宜地带给江停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于是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一边汤匙舀了只水饺小口小口慢慢吃起来,感觉到严峫仍未移开视线,才想起这个人也没吃饭,犹豫片刻说:

  “你要不要一起?”

  严峫本来一点不饿,但看着江停猫一样吃饭的样子,也说不上为什么就真有点饿了,想到壶里的水还有剩,他边拉开壁橱拿了包老坛酸菜泡面边道:“照顾好你自己就成,说病就病还专挑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你说你是不是碰瓷?”

  严峫拿着方便面回来,单手撑着吧台站在他对面,两人对视数秒后,终于都忍俊不禁。

  “你就吃这个?”江停喝了口水问道。

  “不然呢?”严峫撕开包装,面饼调料搁在碗里,又把剩的开水倒了进去,随手拿了平板电脑盖上,看得江停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方便面火腿肠卤蛋,体育老师被抢课时候的标配,闲着没事儿就吃,吃习惯了。”

  “……”江停觉得如果自己再试图搭腔,可能会成功把对这个人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消磨一空,于是索性闭了嘴,只专注于眼前食物。

  严峫挨着他肩膀坐下来,等待泡面的间隙里状似玩手机,实则余光所及注视着江停一举一动,他觉得这个人真是很奇怪。吃饭喝水是小口小口的,说话声音也从来低沉不高亢,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上起课来跟不要命一样,护起犊子也堪称无所畏惧。所有矛盾的点在他身上都奇异地和谐着,而且他一个教数学的人民教师……

  怎么能,谁允许他长得这么好看的?!

  江停看不见严老师此刻丰富的内心戏,只是扭头看他一眼:“你不吃?”

  严峫眉角向上一挑,随即把平板拿下来放在一边,老坛酸菜味顿时弥漫开来:“吃,怎么不吃,人是铁饭是钢。”

  两人并肩无言,各自默默吃着午饭,少顷江停目光瞥向对方碗里,又迅速收回。严峫就像后脑勺长了眼,吞下一口面条抬头看他,含笑道:“你是不是想吃我的面。”

  江停被戳中心事先是一怔,语气淡淡道:“没有。”

  严峫双眸微微弯起,大大方方把碗推了过去:“不想吃也帮我勉为其难吃一口行吗,我实在吃不下了。”

  江停目光悄然重新落在那碗面上。

  他从来没有跟别人同吃一碗饭,同饮一瓶水的经历。此时许是因为睡了一觉病情减轻食欲增加,抑或者只是太久没吃过泡面,总之心念转动间,已经把筷子伸向严峫碗里,挑了一筷子面条到自己碗中。严峫撑着头越来越忍不住笑意,江停吃完又想挑一筷子,正好跟他含笑的目光对上,带着点嗔怪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跟小孩子似的,隔碗香,总觉得别人碗里的好吃。”

  江停抿着唇默默收回筷子:“我没有,不是你让我帮着吃的么?”

  严峫看着他精致挺秀的侧面轮廓,和因为低着头而露出的长而优美的颈线,心里那点逗弄的念头旋即被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悸动盖过,一时又难于捕捉那悸动的缘由,面上不动声色只把碗重新移回,低着头又吸了口面条才说:“一壁橱的泡面,不然你帮我都吃完再走好了。”

  “……?”

  收拾碗筷时严峫态度“强硬”地要求江停去休息,其实往常吃完饭是有专人来收拾的,但今天严峫也不知自己出于何种心理,并不想打电话让任何人过来。主人盛情招待,客人不好驳面,于是江老师便走到客厅黑色真皮大沙发前坐下,这时候才开始细细环视四周。建宁市中心寸土寸金,能在这儿拥有一套精装修复式,看来严峫“贻泽投资少东家”也并非浪得虚名。但是就这么一个人,怎么就这么热衷于上课呢?为什……

  感冒药的催眠作用向来不容小觑,再加上连日疲乏一涌而上,江停还没想出严老师热爱上课的缘由,便头一歪再度沉沉睡去。

  严峫听屋内一点声音也没了,也调小水流。等洗好了碗随手抽了张纸巾把手擦干净,走到客厅发现那人果然又睡着了。黑色真皮沙发宽大更显得江停蜷缩的背影瘦削,他无声叹了口气,再次轻松将人一把抱起往主卧里走,轻轻放在上掖好被角小声道:

  “你其实就是看我有钱,想讹我吧。”

  【二】

  翌日清早

  副驾上的人甫一上车,车门又被拉开,一盒热气腾腾的奶黄包紧跟着递过来放在腿上。严峫探进来半个身子一边没好气地给系上安全带边道:“不就让你等一会儿酒店过来送餐么,照你这个严格程度,就是天天早自习不去看着你班学生也不会胡闹的好吗!”

  江停眉间微皱:“所以你昨天下午为什么不叫醒我,还有今早的闹铃也关了。”

  “嘿,你这个人,忘恩负义也没有这么快的吧?”严峫简直震惊,站在车外俯视他,一条条细数“罪状”:

  “占我的课,这都占习惯了;睡我的,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我还给你煮饭……你甭管是不是我做的吧,老子除了给爹妈煮过长寿面就没给别人做过饭。江停,你这摆明了恃宠而骄,是不是有点太不像话了??”

  江老师正拆着包装袋的手动作一停,抬头面无表情打量他:

  “严峫,成语不可乱用,你不能因为自己是体育老师,就降低了追求提升文化素养的要求。”

  “!”都说遇强则强,可严峫凌厉的眉眼霎时一点杀伤力也没有了,他感觉自己一整夜定时喂水擦汗,还有大早上特地点餐的善举都被无情忽视,这叫什么?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欣然成“驴”的严老师默默发动车子,在开往学校的路上两人再没多说,倒不是俩人憋着气有意互不搭理,只是江停一直在用手机检查今天上课要用的pp,严峫则自始至终思考着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总允许这人在我这儿搞特权?

  可是等到车子开进校园,他也还是不太能解读自己内心那点沟沟壑壑。

  “喂,到了。”操场边车位停好车,严峫见江停仍专心致志盯着手机没有要动的意思,刚想拍拍他肩膀,对方倏而抬起头转过来,两人对视时江停的表情非常严肃,严峫想大概是沉到教案里去了,目光下移却发现他唇角残留的一点奶黄,自然而然凑近了抬手去擦。覆着薄茧的拇指触及唇间柔软,心中又出现了那种熟悉的悸动。又见江停微皱的眉舒展,眼睛微微睁大看着自己,下一刻转而用力一抹收了回去:

  “这么大个人了,吃东西吃成花猫,我发现你真是缺乏生活经验。”

  “……”

  是谁一个饺子研究了个把小时怎么煮,到底是谁缺乏生活常识?

  江老师懒得跟他争一时口舌之快,把半盒奶黄包放前边,丢了句“给你留的记得吃饭”便拉开车门下去,徒留严老师盯着半盒点心发愣,半晌呼啦啦冲出车外:

  “哎我说你,你这是不是借花献佛!你拿走我不吃奶黄包,统共六个,你是小鸟胃吗吃仨就饱了?拿走,赶紧拿走!”

  “严峫!”眼见着离教学楼前如织人流越来越近,江停忍不住回头小声斥道:“你是不是生怕没人知道我一顿吃三个奶黄包?”

  严峫举着点心盒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江哥!”

  ——杨媚老师踩着细高跟,从她的银色大奔上疾步跨下,健步如飞朝江停他们这边跑了过来:“江哥,你昨天晚上怎么啦,我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

  “我……”

  严峫自来熟地伸手搭在江停肩膀上,把人往自己怀里拉了拉:“你江哥昨晚上不方便接电话,让我给挂断了,对不住啊杨老师。”

  “!”杨媚杏眼圆瞪看着严峫,又不可置信地看向江停。

  “……”江停一用力从他怀里挣出来,无奈地简单解释道:“我昨天发烧了,就在严老师家借宿一晚,他可能怕吵醒我就给电话挂断了。”

  杨媚画着桃花妆的双眸马上又亮起来,跟随江停的脚步走在他身后不断说着:“江哥你退烧了吗?你觉得好点没?今天下午有我的课,你要是落了进度就拿去用,我在办公室里偷着做美甲也挺开心的!”

  江停倒不嫌她聒吵,只微微摇头笑道:“没关系,我用严峫的课。最近魏校长会不时到各楼层检查,你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美甲了。”

  “唔,好!”杨媚觉得自己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开开心心地跟着江老师进了电梯。

  【三】

  时光飞逝倏忽而过,转眼已至深秋。校园内花草树木竞秀争荣,群鸟衔泥砌窠的生机盎然之景犹在眼前,目之所及却以改换成落叶满地,然而秋风过耳时举目看天高云淡,倒别有一番疏朗心绪。

  时间可改变景致与容颜,亦可不知不觉间致使某种习惯形成或改变。正如同此时江停下班后抱着一摞试卷走出教学楼,习惯性地在门口停顿数,小幅度环视周遭,没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遂继续向前走去。然而刚迈出一步,只听身后一声鸣笛,熟悉的黑色钢铁怪兽自后方开过来停在自己侧方,随后车窗缓缓打开,严峫探出头来,笑着说:

  “级草,上来吧,送你回家。”

  严峫的长相其实并不符合现代审美,过于深刻成熟的五官很容易发展成油腻型男,但他的外形却随着年龄增长,受到气质加成而完全脱离稚嫩,越发凌厉深邃,与生俱来的匪气在这几年也更加明显,好看得与众不同,独树一帜。

  那瞬间阵风吹拂过脸颊,仿佛听见两人心声。

  别把秘密告诉风,风会吹遍整个森林。

  虚空中两道目光交汇,电光石火间仿佛传递有形讯息,两人都依稀感知对方所思所想,下一刻江停别开目光,拉开门钻入车内。

  “还是哪儿也不去,直接回家?”

  “嗯,回家。”

  江停在距离学校不远的福源路租了间公寓,打着学区房的旗号,故而房租比别的地方高出几倍,但和严峫他家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闹中取静。毗邻的别墅区正是杨媚住处,加之杨老师有意制造机会,所以两人上班路上才时常碰面。

  此时大踩着落叶驶过别墅区延伸百米的林荫道,正拐进江停家方向时,严峫单手握着方向盘忽道:“哎,我这月送你那么多回了,不请我到家里吃顿便饭?你生病我还给你煮饺子了。”

  江停批阅卷子的动作一顿,又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看了起来。

  严峫空出一只手在他乌黑细软的头发上呼噜了一把:“问你话呢,请不请我到家里吃顿饭?”

  江停的笔随着他的动作在卷面上画出了一道长长的斜线,终于无可奈何地把笔一放,叹口气道:

  “请请请……”

  江停家住五楼,等电梯还需要一段时间,加之楼层颇低,两人选择走楼梯。严峫跟在江老师身后边走边问:“你家就你自己么?你父母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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