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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津岛原右卫门有时也摸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给儿子取了同叔叔一样的名字,在儿子小时候他还能怀揣着一腔父爱,但他越长大,父爱就变得越不纯粹,有的时候他会对着儿子流露出面对仇敌的眼神。

  [不行,不能这样。]

  他憋着一口气。

  [我要让津岛修治知道,我津岛原右卫门的儿子也很优秀,比他还要优秀,在我身上没有觉醒的异能力,一定要在他身上觉醒。]

  他发疯了似的寻找古老的文献,想要从中找出觉醒异能之道。

  “危机关头、精神刺激、鲜血……”他找的时候还念出声了,那点儿声音顺着一小条门缝溜出去,听在人的耳中。

  和服袖子随主人转身,摆出一优雅的弧度。

  他悄悄离开了。

  ……

  青森的雨,接连下了几天。

  头一日津岛修治还有兴趣听雨,憋到第二日他就很感无聊,恰巧这两天父亲都把自己困在书房里,只允许管家出入其间,也没有人管他。

  次日上完课,他就打着把伞,跑到院子里,女仆在游廊下看着他,是昨天被阿重训斥过的一个,她才吃了刮落,没精打采的,但一双眼睛却黏在津岛修治的脸上,片刻都不敢移动。

  津岛修治右手撑了把伞,左手的抱了本书,他挺爱惜书的,怕水汽把书打湿了。

  雨天穿和服实在不便行动,从屋檐下走出来前他就换了洋服,无非就是衬衫跟小西服外套一类。他间女仆眼睛还盯着自己,就说:“惠子,草丛里有猫在叫,我去看看。”

  惠子立马打伞跟上来说:“小少爷,我也一起去。”

  哪里知道他的速度太快,惠子撑起伞的功夫,一晃眼,就找不到津岛修治了。草丛后面有个小缺口,可以从庭院里出来到房屋后的绿化棚。

  绿化棚里都是些自由生长的蔬菜与果物,是母亲去世前建的,植物没有被过分得打理,他还挺喜欢那地方。

  当窝在绿化棚深处,倚靠葡萄藤看书时,他会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株植物,而不是吵闹的人,说实话,津岛修治很喜欢这感觉。

  有的时候,他真的不想当人。

  但今天,他的运气不是很好,才走到绿化棚深处,就透过乳白色的薄膜皮看见了一个人。大概是人吧,他挂在树上,随着风雨飘摇着。

  [他还活着吗?这莫非就是自杀?]

  津岛修治忽然有点儿好奇,他打伞走入雨中,藏青色的蝙蝠伞隔出了一块干爽的天地,豆大的雨点打在覆盖伞面的塑料上,哗啦啦哗啦啦,耳边传来雨打伞的声音。

  雨珠太大了,他手几乎要支撑不住伞。

  文学书,被他留在了绿化棚里。

  走近后津岛修治才看见,绳子不是勒在人的脖子上,而是勒在胳肢窝以下的地方,错误的位置让当当事人处于很不舒服的状态,他有点儿缺氧,却不能立刻就死了。

  [……]

  “啊,得救了得救了。”他听见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能不能帮我把绳子的端口解开,我把另一端绑在树桩底下。”

  津岛修治低头,前方有枚大铁钉,绳子勾连在铁钉上。

  “你在做什么?”他问。

  “我在尝试种新的自杀方式。”头顶上的声音十分欢快,“家乡的苹果树实在是长得很好看,我刚才想死在这里也很不错,至于普通的吊丝实在是太没有创造力了,恰好前几天看见这种方法,说是可以把绳子绑在肩膀以下,因供血不足而致死,就直接试了。”

  津岛修治的眼睛里没什么光彩:“你再等一会儿就能死了。”

  “我拒绝。”青年说,“这种死亡方式实在是太痛苦了,我是无痛死亡的拥趸。”他说,“现在能把我放下来了吗,我的肩膀快要折断了。”

  津岛修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很聪明没错,但目前为止的阅历还没遇见此等奇葩事,无语了半晌过后,还是发了慈悲,把结解开了,悬挂在半空中扑腾的青年,直勾勾地坠落在他面前。

  屁股落地。

  “疼疼疼疼疼——”穿黑风衣的青年人坐在地上,他的衣服湿透了,连带着那头蓬松的头发也紧贴头皮,津岛修治看着他伸手把额前的发丝拨弄开,露出一整块光洁的皮肤。

  “!!!”

  津岛修治向前走了两步,他微微弯曲膝盖,孩童的脸几乎与青年的脸贴在一起,鼻尖儿与鼻尖儿之间的距离最多不过0.5厘米。

  即使岁月横生不少膈膜,也是无比相似的两张脸。

  “你是谁?”他不由自主问道。

  “我想想。”青年在雨中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姑且称我焉岛众二吧。”

  “你,为什么在这儿?”

  “哎。”那青年笑笑,先前的调皮、嬉笑都从他脸上一扫而空,这一刻他的表情近乎静谧,像是天上下来的神佛。

  “我为什么在这?”他说,“说不定只是为了来遇见你吧。”

  他自雨中而来。

  第101章

  暴雨接连下了三天。

  便是在雨水充沛的青森县,这天都很不寻常,津岛修治被困在室内,自父亲回来之后,他的功课越发难了,说是沉重得令他喘不过气,倒不至于,却也能感觉到笼罩在对方身上的莫名焦躁。

  津岛修治的眼神是很澄澈的,扫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心思。

  [是因为那天遇见的人吧。]他想,[说什么自己叫焉岛众二,肯定是假名,论辈分的话,大概是叔叔辈的人物,被老人宠爱的小儿子之流,父亲眼中偶尔的嫉恨也出自于他。]

  [也难怪会对我露异样的表情,对近乎于一模一样的脸,怨愤是掩盖不住的。]

  在想这些事时,他的神情也很冷静,没流露出一点儿自嘲的意思,但将此表情放在幼童脸上,又太成熟。

  他挂着面具似凝固的冷脸,一路向南走,穿过长长的走廊,前后院之间夹着块空地,山树花草暴露在雨中,长柄蝙蝠伞依靠门扉前的立柱,往来的人都可用。

  撑开伞,走入雨幕,横穿过宽敞的庭院,前院过后是后院,稍微小点儿看着却精致,家中的女眷大多住在这。津岛修治又收起伞,走进院子,他在母亲钟爱的书房里随意抽了本书出来,两人虽是母子,看书的品味却不大相同。

  他的那些书,母亲不大看。

  书房往右走三间就是里屋,穿和服的仆妇跪坐在门口,身侧放了张木盘,上面盛一套碗筷,津岛修治问:“母亲起来了?”

  “已经用过餐了。”女仆一板一眼地说,“夫人现在的精神还不错。”

  “哗啦——”他直接一把推开门,女人已经躺回床铺。她留着一头长而浓密的发,具体有多长,到脚踝是不可能的,却肯定及臀,她的脸无疑很美丽,甚至因为生病而呈现出了脆弱的病态美,头发虽好,却不是很黑,已经有很多白发了。

  “下午好,母亲。”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眼中也多出了莫须有的光,“今天外面还在下雨,我刚才从前院过来走一圈,身上都湿漉漉的,好像沾染上了水汽。”他似乎是在抱怨,却又忽然转过话头,“但要是您的话,一定很喜欢这种天气,用雅致点的话来说,就是太有诗意了。”他绘声绘色描述了院子里的景象,以津岛修治的文学素养来说,想要说得好听,太简单了,津岛夫人躺在床上,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其实我也听见了。”她说,“这里的隔音不是很好,雨淅淅沥沥淅淅沥沥的声音全传进我的耳朵里。”她感叹,“真是很妙的声音。”

  “我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想象得到,雨从云端落下来,深入泥土之中,水珠一点点渗进去,包裹着泥土里的蚯蚓、树叶,滋润了种子,等雨过天晴,地上又有青色的草发芽。”她忽然睁开眼睛,瞳孔空洞,没有焦距。

  “真好啊,下雨天。”

  津岛修治知道女人看不见,他眼中闪过一道近乎于哀恸的神色,继而又恢复了,用欢快的,好像小孩子撒娇似的语调说:“那么今天,想要听什么。”

  “我想想看。”女人说,“就听听明子小姐的故事好了。”她说的那本书是阿治写的,他是这些年非常当红的作家,大部分的书都体现了人类的畸形与黑暗,看后心情都沉甸甸的,津岛修治还挺喜欢他的书。

  其中只有一本不大一样,前年出版的书,名字叫做《太阳光斑》,作者自述说是献给太阳的孩子,津岛夫人格外喜欢。

  “听修治读这本书,就算在寒冷的冬夜,身上好像都暖和起来了。”她幸福地喟叹,“能听修治君读书,真好啊。”

  “哎,是吗?”小小年纪,修治已练就一番油嘴滑舌的腔调,但听者却没有不喜欢的,“说反了吧,为年轻美丽的女性念书,男性应该感到骄傲才对。”他说,“我都要快乐得在榻榻米上打滚了。”

  说着就翻到前两天读到的位置,接着向下。

  “明子很喜欢向日葵,原因很多,或许是出于她本身的异能力吧,异能力是太阳,人就要喜欢像阳的花,人们都是那样想的。但她知道,并不是出于此种原因,很多时候她都在问’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异能力’’我能发挥出它的力量吗’’我该用自己的能力做些什么’。”

  “……她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喜欢这种感觉的,喜欢爱人,喜欢保护人,尤其是燃烧自己化为明亮的火球,以保护身后的人。”

  “人一辈子能遇上一个值得全心全意守护的人,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书合上了。

  母亲睡着了。

  他帮母亲轻掖被角说:“午安,母亲。”

  ……

  天晴了。

  乌云将退未退,洁白的云却飘上湛蓝的天空,太阳露出了一整个,发散着不是很刺眼的光。青森的树很多,路边也尽是嫩绿色的草,有的水珠悬挂在草的最前端,有的水珠停靠在叶上,小爬虫从草地上掠过,雨点差点滴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芳草香。

  太宰治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比曾经十五岁时还要高几厘米,按照此世的年龄,他已经十九岁了。十九岁的太宰跟十五岁时的他有不一样,他之前的眼睛里黑洞洞一片儿,看不见光,现在光没有多少,但有层蒙蒙的水汽浮现在瞳孔表面,当阳光照射在脸上时,黑洞洞的眼睛好像会反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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