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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重与轻
换药室里随时会有人进来,两个人都提心吊胆,然而寂寞太久双唇粘在一起,就再也分不开了。
“成年”这两个字有种莫名的力量,使夏宇挣脱枷锁,也给程真一种原始的勇气。
从来没有哪个吻像这样激烈,如果有,也该像他们之间的初吻。蓝色的海啸漫卷飓风而来,那海鸟却不再稚嫩,像黑色的闪电划破天空,在乌云与海面之间,呼唤更多风暴,仿佛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找到安详。
Пьльгpr6pr……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夏宇把门打开一条缝,走廊里秩序依旧,没人发现换药室里的秘密,这才松了口气。
程真把那团浸透激情的敷料包了一层又一层,扔进黄色的医疗垃圾桶。尖锐的快感仍在激荡,像注射了一针吗啡,他浑身飘然,带着醉酒般的微笑贴过去。夏宇的自制力又失效了。
他们倚着门又厮磨一番,才一前一后地出去。
医院里许多人都认识程真和夏宇,所以他们只能在生疏与熟识之间,保持得体,连眼神都要熄灭温度。
夏宇把程真送到楼下,顺便去给老师们买饭,他们在门诊楼下分别,竟像要阔别多年般不舍。
程真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凑过去:“我的礼物呢?”
夏宇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知道这不容易实现。自己每天都要在医院里实习,几乎没有假期,只有晚上能得到自由,程真虽然白天有空,每晚又必须住在家里,否则无法和母亲交代。
他不喜欢像刚才那样,做贼般匆忙纾解,冲动散去,夏宇又觉得自己诱拐了程真,生出许多罪恶感。连他们在那个简陋的小旅馆里的第一次,回想起来,都有种不洁净的感觉,他竟允许这件事发生在那张翻滚过无数人的床上……
“什么时候给我啊?”程真等了半天都不见回答,又凑近了些。
夏宇后退一步:“再等等。”
程真早知道他会这样说,也不介意,他喜欢夏宇这一脸口是心非的“正经”。见过他不那么正经的样子后,程真越来越喜欢挑破这一层,然后恶作剧地欣赏他的窘迫。
“那我回去‘预习’一下。”
他在他泛红的脸上摸了一把,大笑着跑掉。
夏宇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悸动平息。
程真想要的,他同样想要,那些画面早已在他脑中上演过无数次。
无论怎样的要求,他都愿意满足。
程真拆线后不久,就拎着行李去大报到。
一条学府路上,坐落着几所大学,他和夏宇的学校紧紧地挨着,中间只隔着那条小吃街。夏宇看到那张录取通知书,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他曾因为舍不得离开程真,两次放弃去北京上学,如今程真也做了同样的事来回报他。
他在许多事上和夏宇一样,只做不说,除了那件事,他永远按捺不住。
“去哪家?”
程真安顿好宿舍,第一时间打电话把夏宇叫出来,有了手机,他们的距离就更短了。他拉着夏宇走上那条街,餐饮业卷土重来,满街烟熏火燎,他的重点却不在吃,眼睛一直盯着街边的旅店。
一天宿舍也没住过,就惦记起夜不归宿,尝过禁果的人再也安分不下来。
夏宇心情复杂地跟在后面,有点期待,却又感到抵触,如果可能,他想要一个只属于他们的房间,至少有一张干净的床,只有这样,才能安放这份多年的渴望。他暗中自嘲,这洁癖比处女情结还荒谬。
面对程真的热情,他的犹豫显得不合时宜。
“怎么了?”程真突然停下来,“你不想?”
“我……”夏宇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程真却把它理解成另一种意思,脸色一红,声音都低下来:“也、也行……”
“什么也行?”
“就是,你……‘那个’我,也行,都一样……”
如果不是在热闹的街头,夏宇又要抱住这个傻瓜。
他决定实话实说:“今天就不要了,好吗?”
“为什么?”程真有点失望。
“我想找个干净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旅店,门口牵着一根根铁丝,换洗的床单晾在上面,随风飘摇,抖不散情欲的气息。
程真愣了一会儿,也嗅出那股味道。一开始,他只当夏宇对卫生要求苛刻,可当他看到他的眼睛,又看出些很重的东西,他说不清那是什么。
“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对不起。”
也许问题的重点不是“干净”。夏宇想。
他们认识太久,不知不觉间,某种东西已积累得太深重,当享受的时刻来临,他无法以轻松的心态面对。这无关客观条件,也不是道德伦理,他太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他坦然接受,不必遭受内心煎熬的解释。
程真一直看着他。
夏宇受不了那个目光,有些绝望,自暴自弃地走向旅店大门。
程真一把将他拉回来。
他很烦躁,明明很美好的事,被他搞得像英勇就义,顿时没了心情。
他们在街上沉默地走,没有一家饭馆能引起食欲,索性往学校走。程真还没来得及办饭卡,他们就在医大食堂,随便要了点东西。
程真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戳米饭,扒了几口就饱了,夏宇还是食不言寝不语,节奏稳定,却也吃得不多,没过多久就放下筷子。
两人默然对视,程真忽然开口:“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知道我们早晚会上床,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是最美好的——我怎么觉得一点也不美好,火烧火燎的。”
夏宇点点头:“我也感觉不好。”
“那你扭捏什么啊?”程真撇嘴,“什么干不干净的……”
“因为你太重要了,我没法像你一样轻松。”夏宇掰着自己的手关节,发出一串响声,“无论怎么做,我都觉得让你受委屈……那次在旅店,让我有种把你弄脏了的感觉。”
程真无语凝噎:“你——”过大的声音引来旁人的目光,他忙压低声音,“让我说什么好?你是说我不拿你当回事?我是不是得八抬大轿地娶你?三拜九叩洞房花烛,再在床上铺块白布以示清白?”
“我不是那个意思。”夏宇脸上一红,“你是第一次……”
“你不是?”程真有火发不出,也把脸憋得通红,“比我大几岁不也是个处男,咱俩都一样,你跟我托什么大?”
夏宇往椅背一靠,不想继续这荒唐的争吵。
程真也觉得无聊,又不甘心,瞪着眼睛发呆,目光和夏宇刚一对上,就噗嗤一声笑出来。夏宇也笑了,于是程真笑得越发不可收拾,上气不接下气地拍桌子,又招来一片异样眼神。
“走走走,别在这儿现眼了。”他端起餐盘向食堂门口走去。
这个年纪的人,除了学习,还有件绕不开的事。
程真和夏宇就着这件事吵了一晚上,也没吵出结果,那是他们印象里第一次吵架。把它描述成吵架也不准确,因为他们吵上几句,就要抱在一起,做另一种口舌之争。
两个人在灌木的影子里放肆地拥抱接吻,又在无人的消防通道里,消磨掉宿舍锁门前的最后时光。还没分别,他们又开始期待下一次相见,至于那件绕不开的事,他们都表示“随缘”。但此刻,他们只能随着剑拔弩张的身体,释放积累整晚的火气。
事情过后,程真坐在楼梯上嘲笑夏宇:“这是何苦?跟偷情似的。”
夏宇苦笑着检查他们的衣服,确认没留下痕迹。
程真一把拉过他的衣领,夏宇闭上眼睛,准备接受他的吻,却听到一声叹息:
“你太看不起我。”
“程真……”
“也看不起你自己。”程真拉开距离,望着他的眼睛,“在我心里,你比你想象的重要得多。所有我做过的事,都是心甘情愿的,我和你一样,知道自己要什么。”
“阿廖沙,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得有这个自信。”
夏宇没再让他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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