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屋宇,从山顶上向四面八方撒散开来,几乎一溜笔直地沿
着山坡俯冲下去,直至河边,有的像要跌倒,有的像要再爬
起来,但又都似乎彼此相互扶持。还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黑
点点,熙来攘往,络绎不绝,在街上彼此擦肩而过,叫人看
了眼花缭乱。那便是从远方高处所看见的群众。
这无数的房顶、尖塔、高高低低的屋宇,把大学城的外
廓线,折叠的折叠,扭曲的扭曲,蚕食的蚕食,真是千奇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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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从它们的空隙中,最后可以隐隐约约不时看见一大段布
满青苔的院墙、一座厚实的圆塔、一道形似堡垒的有雉堞的
城门,那便是菲利浦—奥古斯都修道院。再过去是一片翠绿
的草地,再过去是一条条消失在远方的道路,沿途还稀稀疏
疏散落着几间近郊房舍,而且越远越稀少。这些关厢村镇有
些还是很大的。首先是从小塔作为的圣维克多镇,那里
有一座在比埃弗尔河上的单拱桥,一座可以看到胖子路易1
墓志铭(éppr)的修道院,还有一座
有着八角尖顶、尖顶旁有四个十一世纪小钟楼的教堂(这样
的教堂现在在埃唐普还有一座,还没有拆毁);其次是圣马尔
索镇,那里有三座教堂和一座修道院。然后,左边越过戈伯
兰家2
的磨坊和四道白墙,就到了圣雅各镇,那里交叉路口
有座精雕细刻的美丽十字架,那里有一座上隘口圣雅各教堂,
当时是峨特式的,尖顶十分可爱;还有十四世纪圣玛格鲁瓦
教堂,拿破仑曾把其漂亮的中堂改做草仓;还有田园圣母院,
里面有拜占庭风格的镶嵌画。最后,视线越过平野的夏特赫
寺院——与司法宫同时代的富丽堂皇的建筑物,有着分隔成
格子状的小花园——,再越过少有人迹的沃维尔废墟,向西
望去便是圣日耳曼—德—普瑞教堂的三座罗曼式尖形屋顶。
圣日耳曼镇已是一个大市镇,有十五到二十条街道。圣絮尔
皮斯修道院的尖顶钟楼就在镇上的一角。在其近旁,可以分
辨出圣日耳曼集市场的四边形围墙,时至今日,依然是个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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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著名的染印家族。
胖子路易,即路易六世(1081—1317),法国国王(1108—1137)。
场;接着是寺院住持的耻辱柱,那是漂亮的小圆塔,塔顶有
个铅皮的塔锥。砖瓦坊和通往公用烘炉的窑炉街,都在更远
的地方,磨坊在街尽头的土丘上,还有麻风病院那座孤零零
的偏僻小房子。然而,特别引人注目,叫人久久凝视的,还
是圣日耳曼—德—普瑞修道院本身。诚然,这座寺院,落落
大方,既像一座教堂,又像一座领主府第,称得上是修道院
宫殿,巴黎历任主教都以在此留宿一夜为荣;还有那斋堂,建
筑师把它造得非同凡响,其气派、美观、花瓣格子窗的壮丽,
都像是主教堂似的;还有那恭奉圣母的雅致的小教堂,那宏
大的僧舍,那宽阔的一个个花园,那狼牙闸门,那吊桥,那
看上去像是把四周绿茵剪成一个个缺口的墙垛子,以及那常
有武士的甲胄与主教金光闪闪的道袍交互辉映的座座庭院,
所有这一切都围绕着那座落在峨特式后殿的三座半圆拱顶的
高尖塔而联系在一起,犹如一幅光辉灿烂的画图挂在天际。
在大学城长久留连之后,末了,您再转向右岸,纵目眺
望新城,景色顿时改变了。其实,新城比大学城广大得多,却
不像大学城那样浑然一体。一眼便可以看出,新城分成好几
大片、景象迥异。首先,在东边,新城的这一部分今天仍然
沿用加缪洛热纳1
诱使恺撒陷入泥潭的那片沼泽为名。在十
五世纪,那里宫殿如林,这一大片屋宇直抵河边。儒伊公馆、
桑斯公馆、巴尔博公馆和王后行宫这四座府第几乎紧连在一
起,其石板屋顶和细长的角楼都倒映在塞纳河中。这四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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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加缪洛热纳:高卢人的首领,卒于公元前五十一年,曾把恺撒的大将及
其军队诱入沼泽。
厦都座落在诺南迪埃尔街和塞莱斯坦修道院之间,四座府邸
的山墙和雉堞被修道院的尖顶一衬托,轮廓线益发显得优雅
飘逸。这些豪华公馆的前面,尽管有若干暗绿色的破房子濒
临水边,却遮不住公馆正面的美丽棱角,遮不住公馆宽大的
石框方形格子窗、堆满塑像的尖拱门廊、棱角总是那样分明
的墙垣的尖脊,也遮不住所有这一切美妙的建筑奇珍。正是
这些建筑奇珍,才使得峨特艺术看来又重新与每座宏伟建筑
物结合在一起。这一座座华丽公馆的后面,是巧夺天工的圣
波尔行宫的围墙,它伸向四面八方,广阔无边,形式多样,时
而像一座城堡,有着断垣、绿篱和雉堞,时而像一座女修道
院,隐没在大树之中。圣波尔行宫广大无比,法兰西国王在
这里足可以冠冕堂皇地安顿二十二位诸如王太子或勃艮第公
爵这样身份的王亲国戚,以及他们成群的仆役和侍从,且不
谈那班大领主了;皇帝来巴黎观光时也在这里下榻;还有社
会名流在这行宫里也各有单独的宅邸。这里不妨说一下,当
时一个王爷的寓所起码不少于十一个房间,从金碧辉煌的卧
室直至祈祷室,应有尽有,姑且不谈一道道长廊,一间间浴
室,一个个炉灶房,以及每套寓所必备的其他“额外空地”;
更不用说国王的每位佳宾专用的一座座花园;也不必说大大
小小的厨房、地窖、配膳室、家人公共膳堂;还有一些家禽
饲养场,设有二十二个通用实验室,从烧烤到配酒都研究;还
有千百种娱乐,什么曲棍球啦,手网球啦,铁环球啦;还有
养禽栏,养鱼池,驯马场,马厩,牛羊圈;图书室,兵器室
和打铁场。这就是当时一座宫殿、一座卢浮宫、一座圣波尔
行宫的情况。一座城中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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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们所在的圣母院钟楼上眺望圣波尔行宫,它虽然被
上述四座公馆几乎遮住了一半,但依然很浩大,看起来美不
胜收。可以很清楚分辨出那三座被查理五世合并为这座行宫
的大厦,尽管它们由几道带有彩色玻璃窗和小圆柱的长廊与
行宫主体建筑巧妙地紧紧连结在一起。这三座大厦是小缪斯
府邸、圣莫尔神父府邸和埃唐普伯爵府邸。小缪斯府邸,屋
顶边缘装饰着花边形栏杆,神采优雅;圣莫尔神父府邸,地
形起伏如一座碉堡,有一座大炮台,许多箭孔、枪眼、铁雀1
,
萨克逊式宽阔大门上端,在吊桥的两边槽口之间,刻有神父
的纹章;埃唐普伯爵府邸,主楼顶层已经坍塌,看起来呈圆
形,缺口比比皆是,好似一个鸡冠;老橡树三五成丛,疏疏
落落,好像一朵朵偌大的花莱;个个水池,池水清澈,光影
掩映,涟漪粼粼,有几只天鹅在戏水;还有许多庭院,可以
看见其中一段段如画的景色。社会名流公馆,尖拱低矮,萨
克逊式柱子粗短,狼牙闸门一道道,好像狮子吼叫个不停2
;
穿过这一切可以望见圣母玛丽亚教堂斑剥的尖塔;左边,还
有巴黎府尹公馆,两侧是四座精工镂空的小塔;正中深处才
是真正的圣波尔行宫,门面一再增多,自查理五世起接二连
三地不断对行宫进行妆扮修饰,杂乱无章,画蛇添足,两百
年来建筑师个个随心所欲,在其各座小教堂任意增添半圆后
殿,在其道道长廊上任意砌起山墙,在其屋顶上任意竖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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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社会名流公馆在法文中称“雄狮公馆”,所以这里才用“狮子吼叫”这个
譬喻。
铁雀指城墙外部的突角,用以防备敌人爬墙袭击。
数随风转动的风标;行宫的两座高塔相连,圆锥形顶盖的底
部围着一道垛子,顶盖看起来就像卷边的尖帽。
我们的目光继续朝这伸向远处的圆形行宫一层层往上攀
登,视线越过新城圣安东街那条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之间的峡
谷,便可以看到——我们总是只谈主要的文物——昂古莱姆
府邸,一座经过好几个时期才告成的庞大建筑物。其中有些
部分簇新雪白,在整体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就好比一件蓝
色短外套补了一块红补丁。不过,这座现代式样的宫殿,屋
顶又尖又高,显得很离奇,而且屋顶上布满镂花的天沟,又
用铅皮把屋顶覆盖住,铅皮上有着许多闪闪发亮的镀金的铜
镶嵌细作,形成千姿百态的花藤共饰,轻舒慢展。这如此奇
妙镶嵌的屋顶,就从这座古老建筑物的暗褐色残败景象中脱
颖而出,显得分外飘逸。这座古老建筑物的那些古老肥大塔
楼,由于年久失修而中间凸起,宛如大酒桶由于腐烂而倾颓
下来,从上到下裂开,看上去就像解开钮扣而袒露在外的一
个个大肚皮。后面竖立着小塔宫,塔楼尖顶林立。不论举目
世上何方,不论是香博尔1
,还是阿朗布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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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比不上这里
那样神奇,那样虚渺,那样引人入胜。那一片林立的尖塔、小
钟楼、烟囱、风标、螺旋梯、螺栓,还有许多像是同个模子
制出来的穿孔的灯笼,以及连片的楼台亭阁,成簇的纺缍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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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阿朗布拉:格拉纳达阿拉伯君主的古都城,始建于一二三八年。王宫兴
建于十四世纪,是中世纪伊斯兰教宫殿建筑艺术的杰作之一。
香博尔,即香博尔行宫,位于现在的卢瓦尔——歇尔省,是文艺复兴时
期的建筑珍品之一。
小塔(当时把小塔r这个词称为r),形状各种
各样,高低大小不一,风貌千姿百态。整个昂古莱姆府邸,就
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石块棋盘。
小塔宫右边,是一座座墨黑的高大炮台,沟堑环绕,像
是用一根绳子把它们捆扎在一起,彼此契合。只见那座主楼
上枪眼比窗户要多得多,那个吊桥总是高高吊起,那道狼牙
闸门老是落下,这就是巴士底城堡。从城垛子中间伸出来一
个个黑喙,远远望去以为是承溜,其实全是大炮。
在这座可怕的城堡脚下,处在其炮弹的威胁之下,那便
是圣安东门,深藏在两座炮台之间。
过了小塔宫,直至查理五世兴建的城墙,展现在眼前的
是一片片庄稼,一座座林苑,宛如一张柔软的地毯,只见其
间绿树成荫,花团锦簇。在林苑中央,树木繁茂,幽径交错,
一看这树林和曲径的迷宫,便可认出这就是路易十一赏赐给
科瓦蒂埃的那座名闻遐迩的迷宫花园。这位大夫的观象台高
踞于迷宫之上,仿佛是一根孤零零的大圆柱,柱顶盘却是一
间小屋。他就在这间小药房里进行了不起的星相学研究。
如今这里是王宫广场。
正如前述,我们只提到了王宫几处出类拔萃的建筑物,目
的是想让看官对宫殿区约略有个印象。宫殿区占据着查理五
世城墙与东边塞纳河之间的夹角。新城的中心是一大堆平民
百姓的住宅。实际上,新城通往右岸的三座桥梁便是从这里
开始的。总是桥梁先产生民宅,然后才产生王宫的。这一大
堆市民住宅,好像蜂房似地拥挤在一起,却也不无其美观之
处。一个京城的屋顶大都在此,宛如一个大海的波涛,蔚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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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观。首先,大街小巷,纵横交错,在这一整块群体中景象
纷呈,煞是有趣。以菜市场为中心,街道四方辐辏,好比一
颗巨星辐射出万道金光。圣德尼大街和圣马丁大街,岔道难
以胜数,就像两棵大树,枝桠交错,紧挨着往上猛长。还有
许许多多弯弯曲曲的线路,诸如石膏坊街,玻璃坊街,织布
坊街,等等,蜿蜒于整个区域。还有不少美丽的屋宇,拔地
而起,刺破那一片山墙海洋的石化波涛:那就是小堡。小堡
屹立在钱币兑换所桥头,而桥后,塞纳河河水在水磨桥的轮
扇下翻滚;当时的小堡,已不是叛教者朱利安时代那种罗马
式样的炮楼,而是十三世纪封建时代的炮台,石头非常坚硬,
就是铁镐刨三个钟头也啃不下拳头大的一块来。除了小堡,还
有屠宰场圣雅各教堂的华丽方形钟楼,各个墙角布满雕像,尽
管十五世纪时尚未峻工,却已经叫人赞叹不已了。当时钟楼
尤其还没有那四只直至今日仍然蹲坐在屋顶四角的怪兽,这
四只怪兽看上去像是四个狮身人面像,要人看见新巴黎时非
去解开旧巴黎的谜不可1
。雕刻家罗尔只是到了一五二六年
才把它们安放上去。他一番呕心沥血只挣得二十法朗。再则,
就是朝向河滩广场的柱子阁,我们在前面已向看官略做介绍
了。然后是圣热尔韦教堂,后来增建了一座高雅的门廊,把
教堂糟塌了;再是圣梅里教堂,其古老的尖拱建筑几乎还是
半圆拱腹的式样;再是圣约翰教堂,其壮丽的尖顶是有口皆
碑的;还有其他二十来座古建筑物,并不耻于让自己巧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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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据希腊神话,有种带翼狮身的女怪叫斯芬克司,常叫行人猜谜语,要是
猜不中就把行人吃掉;后被猜中,便飞往埃及,化作狮身人面像。
工的英姿湮没在这一片混乱的、窄小的、阴暗的深街之中。此
外,还可以加上十字街头那些多过绞刑架的饰有雕像的石十
字架;越过层层屋顶远远可瞥见其围墙的圣婴教堂的公墓;从
群钟共鸣街两座烟突间可望见其顶端的菜市场耻辱柱;矗立
在始终挤满黑压压人群的岔路口的特拉瓦十字教堂的梯道;
小麦市场一排环形的简陋房屋;还可以看见菲利浦-奥古斯
都古老城墙的片段;散落在房舍当中,塔楼爬满常春藤,城
门残破,墙壁摇摇欲堕,面目皆非;还有沿岸街,店铺星罗
棋布,屠宰场的剥皮作坊鲜血淋漓;从草料港到主教港,塞
纳河上船只熙熙攘攘。说到这里,新城的梯形中心地带在一
四八二年是什么样子,想必您会有个模糊的印象吧。
除了这两个街区——一个是宫殿区,另个是住宅区——
以外,新城还有一个景观,那就是从东到西,一条几乎环绕
全城四周的漫长的寺院地带。这个地带位于那围住巴黎城的
碉堡城廓的后面,修道院和小教堂连片,构成巴黎第二道内
城垣。例如,紧靠着小塔林苑,在圣安东街和老圣殿街之间,
有圣卡特琳教堂及其一望无边的田园,只是由于巴黎城垣挡
住了,其界限才没有再扩展开去。在圣殿老街和新街之间,坐
落着圣殿教堂,屹立在一道筑有雉堞的宽阔围墙中间,一簇
塔楼高耸,形单影只,好不凄凉。在圣殿新街和圣马丁街之
间,又有圣马丁修道院,座落在花园中间,筑有防御工事,塔
楼连成一片,钟楼重叠,宛如教皇三重冠,这座教堂巍峨壮
丽,坚不可摧,仅次于圣日耳曼-德-普瑞教堂。在圣马丁
和圣德尼两条街之间,是三一教堂的一片围墙。最后,在圣
德尼街和蒙托格伊街之间是修女院,旁边是奇迹宫廷的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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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和残墙断壁。这是混迹于这一由修道院组成的虔诚链条
中仅有绝无的世俗环节。
在右岸重重叠叠的屋顶中,独自展现在我们眼前的还有
第四块区域,位于城墙西角和塞纳河下游的河岸之间,那是
拥挤在卢浮宫脚下一个由宫殿和府邸组成的新纽带。菲利浦
-奥古斯都所建的这座老卢浮宫,庞大无比,其巨大主塔的
周围簇拥着二十三座宛若嫔妃的塔楼,其他许多小塔就更不
用说了,这座宫殿远远望去,好似镶嵌在阿郎松府邸和小波
旁宫那些峨特式的尖顶之间。这些连成一片的塔楼,好像希
腊神话中的多头巨蛇,成了巴黎城的巨大守护神,始终昂着
二十四个头,端部屋面大得吓人,或是铅皮的,或是石板为
鳞的,全都闪烁着金属的亮光,这巨蛇出人意外地一下子刹
住新城西部的外形。
这样,古罗马人称之为岛()的这一片浩瀚的市民
住宅区,左右两边各有一大群密集的宫殿,一边以小塔宫为
首,另一边则以卢浮宫为首,北边是一长带寺院和围起来的
田园,纵目眺望,浑然一体。这万千华厦的屋顶有瓦盖的,也
有石板铺的,重重叠叠,勾勒出万般奇怪景观,而展现在这
些华厦之上的则是右岸四十四座教堂的钟楼,都是纹花细镂,
有凹凸花纹的,有格子花纹的;无数街道纵横交错;一边的
界限是竖立着方形塔楼(大学城城墙却是圆形塔楼)的高大
墙垣,另一边则是横架着座座桥梁和穿行着无数舟船的塞纳
河。这便是十五世纪新城的概貌。
城墙外面,城门口紧挨着几个城关市镇,但数量少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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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城那边,也比那边分散。巴士底城堡的背后,有二十来所
破旧房屋蜷缩在那有着新奇雕塑的福班十字教堂和有着扶壁
拱垛的田园圣安东修道院的周围;然后是隐没在麦田里的博
潘库尔镇;小酒店毗连的库尔蒂伊欢乐村庄;圣洛朗镇,远
远望去,其教堂的钟楼好像和圣马丁门的尖塔连接在一起;圣
德尼镇及圣拉德尔辽阔的田园;过了蒙马尔特门,是白墙环
绕的谷仓——艄女修道院,修道院后面,便是蒙马尔特,石
灰石山坡上当时教堂之多大致与磨坊的数量相当,以后只剩
下磨坊了,因为社会如今只需要肉体的食粮而已。最后,过
了卢浮宫,牧场上横着圣奥诺雷镇,当时规模已十分可观;还
有郁郁葱葱的小布列塔尼田庄;还有小猪市,市场中心圆突
突地立着一口可怕的大炉,专门用来蒸煮那班制造假钱的人。
在库尔蒂伊和圣洛朗之间,您的眼睛早已注意到,在荒凉的
平原上有一个土丘,顶上有座类似建筑物的东西,远远望去,
好像一座倾颓的柱廊,站立在墙根裸露的屋基上面。这并非
是一座巴特农神宙,也不是奥林匹斯山朱庇特殿堂。这是鹰
山!
我们虽然想尽可能简单,却还是逐一列举了这么多建筑
物。随着我们逐渐勾画出旧巴黎的总形象时,如果这一长串
列举并没有在看官心目中把旧巴黎的形象弄得支离破碎的
话,那么,现在便可以用三言两语予以概括了。中央是老城
岛,其形状活像一只大乌龟,覆盖着瓦片屋顶的桥梁好似龟
爪,灰色屋顶宛若龟壳,龟爪就从龟壳下伸了出来。左边是
状如梯形的大学城,巨石般的一整块,坚实,密集,拥挤,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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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尖状物。右边是广大半圆形的新城,花园和历史古迹更多。
老城、大学城、新城这三大块,街道无数,像大理石上密密
麻麻的花纹一般。流经全境的是塞纳河,德·普勒尔神父称
之为“塞纳乳娘”,河上小岛、桥梁、舟楫拥塞。巴黎四周是
一望无垠的平原,点缀着千百种农作物,散落着许多美丽的
村庄;左边有伊锡、旺韦尔、沃吉拉尔、蒙特鲁日,以及有
座圆塔和一座方塔的戎蒂伊,等等;右边有二十来个村庄,从
孔弗兰直至主教城。天际,山岭逶迤、环抱,好像一个面盆
的边缘。最后,远处东边是樊尚林苑及其七座四角塔楼;南
边是比塞特及其尖顶小塔;北边是圣德尼及其尖顶,西边是
圣克鲁及其圆形主塔。这就是一四八二年的乌鸦1
从圣母院
钟楼顶上所见到的巴黎。
然而,像这样一座都市,伏尔泰却说在路易十四以前只
有四座美丽的古迹,即索拜学堂的圆顶、圣恩谷教堂、现代
的卢浮宫和现已无从查考的另一座,也许是卢森堡宫吧。幸
运的是,尽管如此,伏尔泰还是写下了《老实人》,仍然是空
前绝后最善于冷嘲热讽的人。不过,这也正好证明:一个人
可以是了不起的天才,却可能对自己缺乏天资的某种艺术一
窍不通。莫里哀把拉斐尔2
和米凯朗琪罗称为他们时代的小
儒,难道他不是认为很恭维他们吗?
言归正传,还是再回到巴黎和十五世纪这上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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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拉斐尔(1483—1520),意大利著名的画家。
双关语,乌鸦也喻指教士。
当时巴黎不单是一座美丽的城市而已,而且还是清一色
建筑风格的城市,是中世纪建筑艺术和中世纪历史的产物,是
一部岩石的编年史。这是只由两层构成的城市,即罗曼层和
峨特层,因为罗马层除了在朱利安的温泉浴室穿过中世纪坚
硬表皮还露出来以外,早已消失了。至于凯尔特层1
,哪怕挖
掘许多深井,也无法再找到什么残存的东西了。
五十年后,文艺复兴崛起,巴黎这种如此严格,却又如
此丰富多采的统一性,掺入了华丽的气派,叫人眼花缭乱,诸
如各种别出心裁的新花样,各种体系,五花八门的罗马式半
圆拱顶、希腊式圆柱、峨特式扁圆穹窿,十分细腻而又刻意
求精的雕刻,对蔓藤花饰和茛菪扬,望见木铃的八度音跌落坠地,破碎而
跛脚;还可以从八度音当中欣赏圣厄斯塔舍教堂那七口大钟
丰富的音阶升降不迭;还可以看见八度音奔驰穿过那些清脆
而急速的音符,这些音符歪歪扭扭形成三、四条明亮的曲线,
随即像闪电似地消失了。那边,是圣马丁修道院,钟声刺耳
而嘶哑;这边,是巴士底,钟声阴森而暴躁;另一端,是卢
浮宫的巨塔,钟声介于男中音和男低音之间。王宫庄严的钟
乐从四面八方不懈地抛出明亮的颤音,恰好圣母院钟楼低沉
而略微间歇的钟声均匀地落在这颤音上面,仿佛铁锤敲打着
铁砧,火花四溅。您不时还可看见圣日耳尔——德——普瑞
教堂三重钟声飞扬,各种形状的乐声阵阵掠过。随后,这雄
壮的组合声部还不时略微间歇,让道给念圣母经时那密集和
应的赋格曲,乐声轰鸣,如同星光闪亮。在这支协奏曲之下,
在其最深处,可以隐隐约约分辨出各教堂里面的歌声,从拱
顶每个颤动的毛孔里沁透出来。——诚然,这是一出值得人
家倾听的歌剧。通常,从巴黎散发出来的哄哄嘈杂声,在白
天,那是城市的说话声;在夜间,那是城市的呼吸声;此时,
这是城市的歌唱声。因此,请您聆听一下这钟楼乐队的奏鸣,
想象一下在整个音响之上弥散开来的五十万人1
的悄声细
语、塞纳河永无尽期的哀诉、风声没完没了的叹息、天边山
丘上宛如巨大管风琴木壳的四大森林那遥远而低沉的四重
奏;如同在一幅中间式调的画中,您再泯除中心钟乐里一切
过于沙哑、过于尖锐的声音;那么,请您说说看,世上还有
什么声音更为丰富,更为欢悦,更为金灿,更为耀眼,胜过
这钟乐齐鸣,胜过这音乐熔炉,胜过这许多高达三百尺2
的
石笛同时发出万般铿锵的乐声,胜过这浑然只成为一支乐队
的都市,胜过这曲暴风骤雨般的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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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指古法尺,每法尺为三二五毫米。
指当时巴黎的人口总数。
整理第四卷一善良的人们
这个故事发生前十六年,卡齐莫多星期日1
清晨,圣母
院举行弥撒过后,人们发现在教堂广场左边砌在地面石板上
那张木床里,有人放了一个小生命,正对着圣克里斯朵夫那
尊伟大塑像。一四一三年,曾有人想把这位圣者和骑士安东
尼·德·埃萨尔老爷的石像一起推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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