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发觉自己一直低着头静静地卷着手里的餐巾纸，随后察觉到自己的睫毛被打湿了，然后感觉到远远地，餐厅的服务员们正注视着他。

  蓦地，他飞快地用纸擦了一下眼睛，把纸丢在桌子上，刷地站起，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全部赌注都只能压在那个魔鬼身上了。

  他以为那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然而他错了。

  当天夜里，将近午夜，他呆在家里忐忑地等待，不知道今夜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喊他的名字。

  于是飞快地跑去开门，然而不等他摸到门，门已经一下子被砸开了，七八个人呼啦涌了进来，他们身上沾着有血迹，后退着躲开，然后飞快地拿眼光搜寻那个人，终于给他找到了，……他喊出来！

  可是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忽然醒悟：不是来看他的！

  转回头，他看见了周围充满杀机的目光。有人〃砰〃地关上了门。

  〃不！〃摇摇头，一步步后退。

  他们于是逼过来，他一直退进了饭厅和厨房。

  他们在饭桌上按住了他。

  有人关上了门，有人站在门口望风，逼视着他，开了口。

  〃，我一直都想知道，你为什么来讨好我？！〃

  〃谁让你来的？！〃

  〃今天我才知道。〃

  冷笑，〃我是终于知道了，呵呵。〃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来我这儿是有目的。〃

  〃因为我到'港口'一个月，提什么条件，你都不肯来，所以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逼近了，目光利箭般地想把他射穿。

  〃那时，你有什么目的我并不在乎，因为我并没有把你想得那么复杂！〃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我不相信，凭着我几个月的时间，捂不化你的心！我还没这么对过人。我不相信有化不了的冰。可是我真是错了！〃

  〃我没想到你想要的，是我。〃

  〃我真是大错特错了！〃

  〃，这么长时间，不管我对你好还是不好，我在你身上从来看不见反应。〃

  〃你就像，永远，永远看不见底。〃

  〃我把带回来，你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嫉妒。〃

  〃那天早晨，你们俩的对话，其实我全听见了。我以为你至少会有点反应，哪知你还是往常那样！我是彻底死了心，才叫你回去。〃

  知道，〃那天早晨〃，指的是哪天。

  那时候，已经把带回来有一阵子。

  一来，跟两个人就疏远了，大部分时候，都在房里过夜，偶尔会到这儿来。

  有一天，日上三竿才起来，前一天晚上，是在自己床上。

  他从厨房里找了早点，到大厅他喜欢的位置刚坐下来，那个孩子，就过来了。

  〃你叫得可真好听。〃笑着说。

  什么？他一愣，看出对方不怀好意。

  〃听说你的活儿很不错！〃

  愕然的看着对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也是！除了身体你还有什么？〃撇撇嘴，蔑视地看着他。

  〃你不过是个小白痴，一个出来卖的！除了屁股，你什么都没有！活儿再不好点，你还拿什么混？〃

  〃你以为他会喜欢你？！〃冷笑着挖苦。

  〃要有脑子！〃说。

  知道在读研究生，很聪明。

  〃你能跟他交流吗？〃

  看着那孩子，知道他说得对，他自己和的交流已经越来越少，除了上床，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说的。

  〃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你能听懂他说什么吗？他能跟你讲他的事情吗？！〃

  〃得用这儿！〃指指自己的头，说完，转身要走，忽然复又转回身来，〃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他幽幽地说，〃你叫床的声音太响了，他其实一直不喜欢人叫得太响！〃他得意地一笑，转身走了。

  的确，他跟也就剩下可以上床了。

  帮派里的事情，他不想问；他自己的事情，他不愿意讲；吃喝玩乐，他其实一概不感兴趣。

  他的视线追随着那孩子走远。

  远远地，出去又回来，帮拿东西，放在远处的桌子上……自从来了，他跟疏远以后，他们就再没有一起吃过饭。

  在他们俩人那儿，一片阳光正好洒进来，落在桌子上，撒在浅色的衬衫上，洒在金色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上，两个人每只手各拿了一个盘子，手臂交错着伸到桌子上，那情景，一时间，温暖极了，美好极了。

  一瞬间，的心头一痛，他出神地看着，呆呆地微笑出来，他们俩真是般配极了，他不由自主地想。

  刚好在那时候回过头来，那所有的话，他都听见了，可是回头看见的，却是脸上挂着的笑容。

  那笑容像谜一样，让他看不明白。

  〃……你总是躲着我，我越是想接近你，你越是拒绝。〃继续说。

  〃……你那次生病，〃接着说下去，〃其实在那之前很久我就知道你可能吸毒了，但是你还是瞒着我！〃

  那一次跟出去，回来，忽然病倒了。

  在达拉斯街头粗砺地生活了两年，都不曾生过病，可是到这里生活还没几个月，他竟然病倒了，也许是环境太舒服了吧。

  病来势汹汹，一开始发烧，后来似乎出现肺炎症状，迟迟不好。

  医生给他用了镇痛药。

  再后来，他的病看来基本好了，可是每天一到下午，就忽冷忽热，一个劲地出虚汗，甚至痉挛，呕吐。

  那时他自己已经意识到出了的问题。但是病很快反复，他很快又陷入了高烧。

  又喊来自己的医生看，医生长期跟帮派团伙打交道，毫不犹豫给他下了诊断。

  等到一个星期后，的病眼看彻底好了，看着自己用注射器熟练地送下最后一筒针剂，坐到了他床边。

  〃你好点了？〃直接把一袋白粉扔到他面前。

  一愣，〃干吗？我不吸毒。〃

  〃那以为这些天用的什么？〃看着他。

  的心一下子凉了，〃那个医生，他，他是不是给我用过麻醉类镇痛药？！〃

  盯着他。

  〃我镇痛药过敏！我出过。。。。。。〃他及时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他出过一次医疗事故，但，那是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了。

  〃啪〃地一声，他脸上挨了火辣辣的一下。

  〃，你16岁以前就因为吸毒，进过几回管教所了！〃气得变了脸色，〃你为什么还对我说谎？！你想瞒我多久？！〃

  〃你记着，我这儿从来不少毒品！〃转身走了。

  他一下子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了。

  〃……在那之前，那次查卧底，你们所有人交了（某树语：社会安全号，再谢谢小狼），他们也给了我你的材料。〃接着说。

  的脑海里闪电般地闪过一天的情景。。。。。。

  那一天，像往常一样，远远坐在角落里发呆。

  在玻璃墙那边跟人说话，一个助手过来，递过两张纸，看了几眼，忽然眼睛猛然向刀一样射过来。

  他现在知道那是为什么了。

  〃……后来，我又再问过你，你知道我最不愿意有人跟我撒谎。。。。。。〃说。

  是的，也记得。

  〃，你过去做过什么都没关系，我不会介意，你对我说实话就好。〃他记得对他说过几次这句话。

  他也记得自己回答完，看见的眼神在自己面前黯淡下去。

  〃……但你还是对着我说谎。一次次！我后来问过你两次，你都那么回答。你也太聪明了吧？！〃说。

  一瞬间，的视线模糊了，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

  就是因为对着那双火热的眼睛，他怎么还能说得出谎来？！

  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早已听不见在说什么。

  他想大哭一场，可是哭不出来；想大笑一番，却还是做不到失态；最后，他只能在唇边勾起一缕疲惫的微笑。

  看着他嘴角含义不明的微笑，继续往下说。

  〃还有那次，你走前一个月，路易斯介绍一个生意，你忽然来反对。我知道你没读过多少书，你又从来对帮派的事情不感兴趣，一直以来，你对我的事情表现得就像个白痴，但是那一次，你说得头头是道，谁教你的？！〃

  〃那天我非常惊讶，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东西？！〃

  〃我从没在你面前打过电话，没在你面前说过帮派的事情，你也没问过。〃

  （bp;〃我开始怀疑我带着你，是不是个错误！〃

  〃所以那时我就决心让你走。〃

  〃……也是那一次，我才真正去想，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想不出为什么。我想不出有什么东西别人有，而我没有。能够叫你来这里，欺骗我。〃

  〃最后我想到，我知道，他跟路易斯的关系不错，而跟你的关系又特别好，甚至我问你钱的问题，你也让我直接去找。〃

  〃还有路易斯的手下，那个黑人。我去港口那么久，你都不肯来，而他去过你那里，第二天你就来我这儿了！〃

  〃我不能不怀疑。〃

  〃……说实话，我喜欢上你，因为这，我一再犹豫。〃说。

  〃你后来，一次比一次主动，在床上讨好我，就是因为你想我留住你，是不是？〃

  〃你知道最后我为什么叫你走吗？〃

  〃我怕的就是有一天会有最后这个结果，我不想看着它出现，我不想你有一天逼我干出我不想干的事情来！所以我宁可让你走。我不想给你机会！〃

  〃但是还是来了！〃

  〃你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活着？〃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艰难地听着说。

  〃如果是别人，不管做没做过什么，单是这么多问题，单是他跟我说了这么多谎话，他早就已经死了！我更不会把他放在身边还这么久！〃

  〃……为什么？！〃继续质问。

  〃他许诺给你什么了？！〃

  〃什么是他能给的，我给不了？！〃

  〃还是你恨我？！〃

  〃你恨我吗？？〃

  低头，他只有拼命在摇头。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的盯视着他的目光已经喷射出火焰。

  〃我昨天就该知道你要做什么，所以见面的时候你不敢看我。对不对？〃

  〃，很多事情，是装不出来的。不用看那材料，我已经知道，在那个晚上你来找我之前你早就伺候很多人了。〃最后，他说出了那最致命的问题。

  〃那天晚上，你其实非常老练，老练得让我吃惊！〃

  他想起那抚摩上来的手，呻吟着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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