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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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摸了摸一匹马的颈子,转头问:“会骑马不?”

  江拙摇头。

  “那你还能跑吗?能的话就去府衙找知州!跟他说可能有水患!”贺今行拽住缰绳,翻身上马,“不能的话就赶紧回家!保重自己!”

  州府有司漕监管河道,遇罕见暴雨更应随时监察水位,应当能提前警觉。

  “我先走一步!”他一扬马鞭,冲破雨幕。

  江拙还来不及喊,就见人背影远去。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紧了紧斗笠系带,一咬牙,转身冲向了城北。

  府试结束是酉时,待贺今行出了城,天色已黑沉如夜。

  无星无月,他扛着暴雨,飞奔向遥陵。

  官路沿的是借道重明湖的黍水。

  斗笠迎风不遮雨,他抹了把脸,待距离不过十来丈,才惊觉与一骑人马狭路对遇。

  四面八方都是雨声。

  贺今行攥紧缰绳,压低上半身,一手摸向靴筒。

  他没有带刀,只有一把匕首。

  却见前方那人高举右手,高亢的声音穿过大雨,“我乃遥陵贺长期,来者何人?”

  贺今行一惊,随即收回手,也喊道:“大哥!”

  两骑不过几息便相逢。

  贺长期也是斗笠蓑衣加身,惊怒道:“你不是参加府试么?考完了不回书院,这是想去哪儿!”

  “我……”贺今行开口只吐了个“我”字,便噤了声。

  他当然有目的。他娘葬在遥陵的山间,坟茔不过一座土包,他怕他娘的尸骨会被暴雨惊扰。

  但他不能向对方说。

  贺长期等不得他回答,只道:“赶紧回去!”

  “不。”贺今行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

  “这么大的雨,路都看不见,出了事怎么办?”前者怒气不断上涌,“你是好话不听,非得我动手?”

  贺今行不答。

  僵持片刻,贺长期伸手来抓,他只得迎上。

  两人在马背上拳掌来往,雨珠四溅。贺今行仰平躲过一拳,侧旋探掌想要撑地借力,一手却按进了水里。

  水深漫过了他手肘,且在上涨。

  “不好!”他叫道。

  贺长期立刻收手,俯身一探,不可置信地喃喃:“怎么会?重明湖……”

  竟然泛滥了。

  第025章二十二

  酉末时分。

  稷州府衙大门前挂着两只大红灯笼,在漆黑的风雨里只堪堪照亮了牌匾。

  值门的衙役裹紧了衣裳,打着哈欠,见一匹快马在门前骤停。

  马匹受惊,骑手摔到地上滚了一圈,斗笠掉落也来不及捡,连滚带爬地往衙里跑。

  衙役才看清他身上湿透的河道衙门制服,叫他:“哎,都要散衙了,这会儿来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远了。

  “急报!”

  骑手冲进大堂。堂里灯火通明,府衙大小官员皆在,一角还站着个不知所措的少年。杨语咸扶着腰带,面如霜寒,“速速道来。”

  他双膝砸地,抖落一地雨水,“大人,重明湖突发泛滥,酉正时已过水碑三尺,暴雨不停,恐成涝患!”

  他说完扑到地上,贴着青砖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狠狠喘息,“李司漕已带着兄弟们前往现场,特派小的来通报大人……东岸多低洼,村落遍布,请大人救命……”

  “果真出事了。”有官员出声道,“先前我还以为这小子口出狂言”

  “稷州这么多年都没泛过洪,偏偏……况且最近只有今日下暴雨,真是邪门儿了。”

  “雨量过大,砖石难以入渗,城区内必然也有积水。”

  “暴雨天出门的人本就少,大多百姓天黑得早歇得也早。涨洪迅速,稷州离东岸洼地也有一段距离,准备也要时间,怕是赶不及了,该如何是好?”

  “要我说……”

  大堂里顿时嘈杂。站在角落里的江拙左右看看,默默上前把那河道衙门的小吏扶起来,到一边坐下。

  待这人缓过来,他就得回家去了。

  “行了!”大堂安静下来,杨语咸喊道,“来人!”

  “快马通知赵睿,重明湖泛滥,天亮前洲驻军必须到达东岸准备救援!”

  一名衙役应声而去。

  他拧了一下眉心,“稷州地势高,护城河也一时涨不起来,城内积水多半在城南,坊里组织民壮疏浚就是”

  刘司户应了声是,“官沟上个月才疏浚完,积水也是一时的,过了这阵暴雨,就来得快去得也快。会受些损失,但应当出不了大事。”

  “通知悬壶堂,准备接应救治伤员,人手不够就征调城内其他医馆。”杨语咸来回走了两步,“记得给朝廷和沿岸州县发水报。另外,盘点粮仓,以备放粮赈灾。”

  他边说边扎起袍袖,环视堂内一周,“今夜所有人都给我动起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打什么小算盘。谁要误了灾情,害我等被御史弹劾,我让你下辈子再妄想升官发财!”

  然后走出大堂,“衙吏集合!”

  府衙一时闹哄哄,所有人都在奔走,高声而又快速地交谈,把刷刷雨声都给压了下去。

  散衙是散不成了。

  大堂反而空旷下来。

  江拙侧身看向门外,黑沉沉的夜被十来盏琉璃做罩的大灯照亮。

  知州正披着蓑衣往头上扣斗笠,一边向尚在懵头却跟着穿戴雨具的衙役们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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