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1

+A -A

  “弗朗西斯科!弗朗西斯科!”

  但是这个年轻人现在并不在客厅里,而是站在了门口。因为方才客人打铃打得可厉害啦,活像闹火警似的,响个不停。

  --这究竟会是谁呢?

  咱们年轻的音乐家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儿,探出头去,用他那并不十分纯熟的法语说了声问好。

  可惜门口却并没有甚么贵客,也不是来送洗衣篮的女工,而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他没有穿外套,也没有戴帽子,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模样十分狼狈。若是把他倒吊起来拧一拧,准能拧出一大盆水来哩。即使仔细看,这孩子相貌也生得十分不堪,五官全挤在脸上,好比是面包上抹了过多的奶油,总担心要掉下来似的,只有一双蓝眼睛,还显出一些神采来。

  他注意到弗朗西斯科,嘴唇动了动,似乎努力要将什么单词给咽下去似的,最后用英语来了一句。

  “先生。”

  我们年轻的音乐家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他摸摸口袋,竟然取出了一枚足有五个苏的银币,准备放到这个不幸男孩的口袋里。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这个男孩拒绝了。

  “很抱歉,先生,我不是来乞讨的。”

  “好吧,可怜的孩子,可是很抱歉,我这里不需要雇佣佣人或是学徒,你也许可以去职业介绍所碰碰运气。”

  “……不,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轮不到这个少年解释了,因为这幢小房屋暂时的主人弗朗西斯科·阿尔卡内,已经把房门关上了,并且告诉他,如果他再继续打铃恶作剧的话,就把街上的巡警叫过来,给他好看。

  当弗朗西斯科重新回到客厅时,道格拉斯先生可总算等到他回来了。

  “我正想问你点事情呢,弗朗西斯科,你是怎么啦?”

  “噢,门口有个讨人厌的男孩,我刚把他打发走了。您是要问我什么呢?”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啦?我指的是你什么时候从巴黎的旅馆搬进这幢小别馆里?”

  “我?才不过几天而已,差不多三五天吧。”

  “你知道你之前还有谁住在这里吗?”

  “我不确定,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房客而已。这里毕竟是夏倍公爵的产业,我听这里的管家说,通常是用来安置公爵那些不甚重要又需要逗留数日的客人们。如果先前还有某位客人,那也是很正常的,对不对,道格拉斯先生?”

  “你一点也不知道吗?”

  “不,……模模糊糊记得一点儿,啊,好像我搬进来后,前面的客人还回来拿过一次行李。”

  “你见过他吗?”

  “不算见过,也许一面之缘……我只记得背影……中等身材……”年轻的音乐家突然警惕起来了,“等等,道格拉斯先生,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点儿小事而已。”

  “听起来好像是你在追逃犯似的。”

  “我差不多就是在追逃犯,年轻人。”

  “好吧,”年轻的音乐家耸耸肩,“我至多只远远见过他一面,中等身材,发色偏深,不能记得更多细节了。”

  “你知道夏倍公爵有些什么爱好吗?”

  “我?不知道,我总共只见过他两面,两次合起来时间不超过一个钟头,他只是我的主顾而已……但是我听管家太太说,公爵对神秘现象很感兴趣,前一位客人他就是个术士。”

  “对,术士,我想起来了。我搬进来时,管家太太告诉我,前一位客人是个可怕的术士,传说他能呼风唤雨。”

  好极了!道格拉斯先生想,这听起来很像是那位将德沃特公爵变小的始作俑者--让·雷诺伯爵,但是该死的是,他已经离开这里,又消失到茫茫人海中去了。

  道格拉斯先生本来还想继续问更多,但是啪地一声响动打断了他们的思绪,紧接着是重物砸到琴键的颤音。毫无疑问,它准是从琴房里传出来的。

  琴房里面看起来有点儿狼藉,窗户大开着,玻璃渣碎了一地。是有人先打碎玻璃窗,再把手伸进来拨开插销打开窗户的,并且翻了进来。这个非法闯入的小犯人现在正跪在钢琴琴键上,手上拿着一尊水晶镇纸。我得在这里告诉读者们,他就是我们的变小的德沃特公爵,先前他在那位漂亮的音乐家面前吃了闭门羹后,他显然百折不挠地想要进入这幢屋子。

  他站起来,眼睛瞟了瞟,下一刻他就跳进道格拉斯先生的怀里啦。后者则把他抱得紧紧的,同时悄声说:

  “您这是怎么啦?”

  不过来不及听小公爵的回答啦,因为年轻的音乐家皱起了眉头。

  “上帝!这真可怕!难道我需要报警吗?”

  “我看不必了,你什么也没有损失,除了一扇窗户。”

  “这个丑猴子是从哪里来的?”

  “唉,弗朗西斯科,如果你指的丑猴子就是这个少年的话,他是我带来的。”

  “他是你的听差吗?长得可真难看!”

  “不,不算是……不过,要是拿他跟你比,他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极其难看的。”

  “他叫什么名字?”

  “啊,啊,”道格拉斯先生想了想,“叫亚历,……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好吧,既然他是您带来的,道格拉斯先生,我希望您能保证他不会再踏进我的工作室一步。我还得找个人把窗户修好。另外,丑猴子,我要是发现我的稿纸少了一张,我准拿鞭子抽你一顿不可!”

  “我没有动你的手稿,先生,我只是想用镇纸压住它,免得被风吹散。”

  “难道我应该感谢你吗,你这个小偷?你没有碰它们是顶好的,我可不希望我宝贵的稿纸上留下你的脏手印。”

  “我的手刚刚才洗过,先生。”

  道格拉斯先生急急忙忙地加入到这场对话中。

  “很抱歉,我想他不是有意冒犯你的,弗朗西斯科,他还年轻,你不能原谅他这一次吗?”

  “是的,可是年纪小并不能作为纵容的借口,道格拉斯先生。先前我雇的一个听差,和他一样年纪,却已经学会了偷窃我的金表,并且逃之夭夭。最糟糕的是,他还弄坏了我的一叠手稿,弄得我很是狼狈。”

  “好吧,请允许我代替他向你表示真诚的道歉,弗朗西斯科,请你不要再继续责备他了,我保证他不会惹出任何麻烦的。”

  道格拉斯先生暂时放下小公爵,弯腰向年轻的音乐家表示歉意后,才重新将小公爵抱起来。小公爵将头深深埋在道格拉斯先生的颈间,一句话也不说。直到道格拉斯先生把他抱出门外,他才闷闷地小声开口。

  “我很抱歉,雅各,我很抱歉。”

  “但是打扰别人工作总是不好的。”

  “我注意到弗朗西斯科的钢琴上摆着一张我的照片,雅各。”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还是很爱您的……不过,我得说,我总希望看到弗朗西斯科能过更好些,他值得更好的生活。”

  “唉,雅各,我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只有你不讨厌这个样子的我呢?”

  “告解时我问过上帝,但是上帝一直没时间回答我,我亲爱的公爵。我想连上帝都找不到答案的蠢问题,我们还是忘掉它吧。现在我建议您先换身干净衣服,您不冷吗?”

  “当然,我能跟你一起换衣服吗,雅各,我把你的衣服也弄湿了。”

  “很遗憾,我拒绝。”

  现在小公爵只得赤裸着身体裹进一条毛毯里,因为房间里根本没有可以供他替换的衣物。他咬着嘴唇坐在一把靠近壁炉的椅子上,两条洁白的长腿耷拉下来,因为无法够到地面而无精打采地晃动着。

  道格拉斯先生为他送上一杯刚刚煮沸的牛奶,并且关切地问。

  “您这是怎么啦?”

  小公爵呻吟一声。

  “牛奶!你就不能看在上帝的份上,给我倒一杯威士忌吗?”

  “绝不能,我禁止我的学生们饮酒,尤其是烈酒。”

  “我又不是你的学生,雅各,咱们不应该是老朋友吗?”

  道格拉斯先生严厉地敲敲桌子。

  “您应该告诉我,您为什么没有守约?您知道我等待得有多么焦急吗?”

  “上帝,我真恨不得一枪打爆艾伦·丹吉尔斯那家伙的脑袋!我非得打得他脑袋开花不可!”

  “您怎么突然扯到那个孩子身上啦,实话说,我很久没见到他了,也许他已经被弓街捕快送上绞刑架也说不定。”

  “不,绝不是。雅各,你要听我说,我本来是很顺利地从旅馆逃脱了,但要命的是,我竟然碰到爱德华和艾伦·丹吉尔斯这两个孩子了,他们俩在一块儿!准是艾伦·丹吉尔斯又把小爱德华给骗走了!我觉得小爱德华这个孩子实在太不像话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跟艾伦·丹吉尔斯这样的下等人厮混在一起,我早就警告过他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得切合自己的身份!我看他是皮肉发痒,绝对要把他也结结实实教训一顿,他该好好挨上一顿鞭子的!”

  “在那之前,您得先把小勋爵找到,公爵先生,况且,目前您恐怕不一定打得过小勋爵,他比您还高呢。”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我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体格和人数上又丝毫不占优势,所以虽然当时我气得冒烟,也不能够跳出来把该死的小爱德华带回去。你知道的,艾伦·丹吉尔斯那个孩子精得很。我决定悄悄地跟踪他们,看看他们到底藏身在那里。走了不多一会,就走出圣日耳曼区,到塞纳河边了。一艘破旧不堪的小驳船还停在岸边,我看他们十有八九要上这条贼船。我于是绕到码头另一边,脱掉外套,跳进水里,打算游过去,爬上这条船。但是我想不到的是,河水实在太冷了,我差一点就抽筋了。我刚刚接近那艘驳船,它就发动引擎一溜烟地开走了!它虽然看上去很破烂,速度倒是很快。等我筋疲力尽地爬上岸后,我发现我放在岸边的外套也不见了,被人偷走了!这样我全部家当只剩下身上的衬衣和裤子了。我想我最好还是回去找你,雅各,可是卖报的报童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于是花掉了口袋里最后五个生丁买了一份《法兰西新闻报》,惊喜的是,我看到了老鲶鱼留给我的消息,让我去圣日尔曼区胡桃街十二号碰运气。我一个子儿也没有了,坐马车完全是不可能的,只好一路走过来,幸亏路还算不上是顶远。可是为什么是弗朗西斯科和你在这里?”

  “这个呆会儿再详谈,公爵先生,”道格拉斯先生将一块毛巾放在小公爵的头上,爱怜地揉搓着,“我看您最好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真担心您。”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雅各,只有你对我最好啦。”

  年轻的公爵抬起眸子这么说着,下一刻他就扑到道格拉斯先生身上去了,毛毯从肩头滑落,掉到地上。他手脚都很长,这样从背后看,好比是一只四足的白色蜘蛛缠到道格拉斯先生身上。可怜的道格拉斯先生不得不极力将头偏到一边,好躲避小公爵吻上来的口水。他着实费了一点力气才把这只粘得紧紧的蜘蛛拔下来,放到椅子上,并且依旧裹好毛毯,同时还重重地打了一个结。

  最后,才抬起对方的下巴,在对方嘴唇上轻轻烙下一个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推荐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