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研究员们辜负了他这份期待。

  林秋玄在思考一阵之后，为了避免做出邀请他来参观的莫语失去威信，向研究员们提出了查看资料的要求，不但没有让研究员们产生怀疑，就连小孟几个人也觉得他反应十分正常，当场将资料递给了他，并在他翻看资料时有眼色地保持了安静。

  而林秋玄本人虽然依旧不懂星际这些实验数据，但他在《星战》上下过诸多苦功，平时没事也会翻看玩家对装备属性的测评报告，付出的努力很快就体现出成果来。

  ——他直接圈出了几处实验失误，顺道点出了研究员们的盲区。

  林秋玄：“精神力消耗率要视各种环境因素而定，单纯梵雀系统和机甲类型两个要素当然不能保证稳固性，不然精神力本身的特性放着是打算当摆设？”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小学老师没有教过你们吗？

  提问的研究员没有听出他话中深意，仔细想了想，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过精神力本身的特性好像不在他们研究范围内……？

  林秋玄：“智能系统和搭载机甲相辅相成，供能卡同时给双方提供能量，你单独研究一方面匹配度是打算在自己身上搭载梵雀系统吗？”

  电脑的电源还同时供电给显卡和呢，你单独拿着块就想打游戏，你咋不上天呢？

  提问的研究员被他目光一扫，顿时有种被教导主任盯上的错觉，头皮一炸，赶紧低下头。

  林秋玄：“怎么选择材料研究方向？这问题是来凑数的吗，试验记录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延展性不够强、硬度过高、韧度达标，材料数据库中没有能弥补缺陷的种类？”

  新人潜水三个人，遇事不决问百度，不然空降摔断腿，这种道理你们都不懂？

  提问的研究员沉默几秒，仔细看了林秋玄两眼，发现林秋玄长得果然很年轻，莫名生出一股自己是不是老年痴呆才问出这种问题的困惑。

  林秋玄却没想那么多。

  他说着说着，身上属于策划的特点渐渐开始变得明显，一套堪称完美的“我需要这个既干净又五彩斑斓”“我需要这个数据既平衡又独具特色”“都给我拿回去重做”“算了还是用第一版吧”策划连击劈头盖脸砸向一群研究员，砸得他们双腿发软。

  我是谁？我在哪？我被训得好惨！

  洛离眼睁睁看着研究员们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心头全是茫然。

  虽然林秋玄说的每句话他都听不太懂，但这不妨碍他猜到林秋玄成功地解答了研究员们的疑惑。

  这让他非常不解。

  林秋玄怎么会懂这些呢？

  算计落空后巨大的空茫涌上心头，洛离一时间被落差感打得手足无措，凝视着面带羞愧的研究员们，一遍遍反问自己怎么会这样。

  没有人回答他，甚至没有人注意他。

  林秋玄将厚厚一沓资料放在桌子上，看着某一页提到的试验失败次数，表情异常古怪。

  “你们这么多人，难道没有一个发现，在试验第三步引入能量卡的过程中出现了失误？”他皱着眉问，“光从数据上看，试验受到了其他因素干扰的迹象就很明显，你们居然没一个人分析这部分，到底是在想什么？”

  要是玩家出现这种错误也就算了，毕竟绝大多数玩家在都不是技术党，可一群专门研究装备的人出现这种问题，是不是就太过分了？

  研究员们听得一惊，胆大地探头看了看，稍微一掂量，发现林秋玄指出的问题确实存在，脸色一下就变了。

  这么明显的失误，他们之前竟然真的没发现！

  一群人心生迷惑，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回事。

  林秋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手下那群程序员，属于策划的特性又冒出头。

  他眼神漠然地说：“心浮气躁，是会秃头的。”

  一群研究员略显羞愧地低下头，心中很是服气：到底是被莫博士称作老师的人，这骂人的感觉，就和何教授一样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十徒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十徒弟：死亡的凝视

  第17章

  研究员们多次接受过何教授指导，被林秋玄这么一骂，反而有了代入感，言辞之间对林秋玄的尊敬浓了许多。

  莫语本来在认真记录林秋玄讲解的要点，眼见自己组员态度变化，结合他为数不多的人际往来经历琢磨几分钟，忽然想明白组员们表现前后不一的原因。

  脸色当场沉了下去，他在林秋玄停下休息的空档，冷冷盯住自己的组员们。

  “这样的错误再犯第二次，别怪我不讲情面。”莫语不客气地说，“不管你们是什么打算，现在都给我把心思放正！”

  之前约好一起请教林秋玄的小孟等人面露愧色，因冤枉了林秋玄而后悔。

  其他人则以为莫语是在说他们浮躁，立刻开始了自我反思。

  莫语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洛离本来有些失魂落魄，但他看到莫语的表现，瞬间觉得窒息。

  开什么玩笑，莫语居然也有能看懂别人脸色的时候？！

  洛离嘴唇动了动，迷茫、震惊充斥心间，竟有些怀疑自己和莫语朋友这么多年，他所了解到的莫语都是假象。

  莫语不是对谁都不上心吗？

  枉他们还是朋友，当初他借助莫语进入研究院，莫语可没有看到他备受嫌弃的处境，连他因为什么都不懂遭到研究员训斥时，莫语除了让他不要乱走，也就只有寥寥几句安慰的话，堪称苍白无力。

  可是对这位林老师呢？

  莫语却愿意直接为他出头！

  想到这里，洛离咬着唇，一颗心如坠冰窟。

  明明连莫语自己遇到试探时都是一副迟钝的样子，可面对这个林老师，莫语却能想明白人际关系是怎么回事。

  这个林老师到底在莫语心中占据了多重要的位置？！

  气得眼睛发酸，洛离忍了很久，才把满心不平压下，没有当场对莫语甩脸色。

  戚十洲全程沉默地陪在林秋玄身边，安静地观察着在场每一个人，目睹洛离情绪差点爆发的一幕，黑色双眼愈显深沉，浮着一层薄冰。

  他向随行的副官点点头，副官在心中将洛离放入了监察名单。

  洛离背上一寒，有些慌张地左右看了看，没见到有人注意他，心中迷惑更浓了。

  站在他附近的一名研究员被他动作提醒，总结了一下刚才反省的内容，很后悔自己本末倒置。

  “最近大家都在关注创新大赛。包括我在内，咱们所参赛的有好几个，一直在琢磨参赛要用的东西，花了太多精力，确实没有几个月前那么专注于搭载机甲本身的研究了。”

  听到这话，有人挠了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但是这届比赛获奖名额增加，参赛人数又没有增多，如果不抓住机会，以我的水平，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获得个人稀有材料研究申请权。”

  林秋玄被吸引了注意力：“创新大赛获奖名额增加了？”

  莫语放下电子笔记本，点头说：“好像是机甲制造师协会准备培养更多的人才，今年准备放宽个人研究权限。”

  林秋玄心头一凛，猛地意识到一件被他忽略掉的事情。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星际，算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在发生部分大事之前多少会有些征兆。

  好比《星战》中属于莫语的剧情杀，在游戏里就是一段附带回忆的动画，而在联邦，一定会是连环事件。

  林秋玄揉揉额角，心情略有些凝重。

  与戚十洲、舒城的剧情杀不同，莫语在空降上司的设定中死于财产之争。

  他的双亲都是药剂大师，手握不少专利，在联邦名气不小，很受民众爱戴。本来这两人希望他能继承衣钵，但他天赋不在药剂方面，启蒙结束后两人就彻底放弃了他，从学校找了个有天赋的学生细心教导起来。

  自此，莫语成了家里的透明人，很多人甚至以为那个名叫游鸣鸿的学生才是他父母的儿子。

  说莫语不失望是假的，可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冷待，就连父母打包专利和阶段性研究成果，准备全数交给游鸣鸿继承，他都没有任何异议。

  可游鸣鸿却不这么想。

  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不追求名利的人，莫语越是表现得不在意，他就越是怀疑，最后决定先下手为强。

  在仔细调查过莫语的关系网后，他勾搭上了莫语唯一的好友洛离，指使洛离在机甲创新大赛结束当口，污蔑莫语偷窃旁人的研究成果参赛。莫语不善交际，又遭遇朋友背叛，物证人证齐全之下百口莫辩，最终只能郁郁缩回自己的世界，默默继续研究。

  但这只是开始。

  事后他的父母听信流言，认为有这样一个儿子是耻辱，很快与他断绝了亲子关系；他唯一在乎的老师遭遇许多人指责，以往的研究成果也受到质疑，事业一下停滞不前；他的母校以他为耻，将他从校友名单中移除……

  一件件、一桩桩，都在他心上扎刀。

  但他挺下来了。

  他不愿意自己看重的老师因他遭受指责，发誓要改良出足够洗清恶名的梵雀系统，一头扎进了研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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