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川手忙脚乱地系好衣服,回头恶狠狠地剜了侯卿一眼,转身要走。
侯卿忙上前拦住:“你不准走,我还没解开你身上的蛊。”
“解蛊?”李星云和张子凡双双一愣,“难道是捕心蛊?”
“我说了,与你无关!”尤川挥开侯卿的手,侯卿顺势要捉住手腕,他便一掌出其不意拍向侯卿心口,逼迫侯卿往后退了两步,随即脚步一转,便要离去。
只是下一秒,腹腔突作剧痛,于是那一掌生生在半途失了掌风。
侯卿正好握住尤川两只手腕,接住蛊毒发作剧痛不已的尤川。
尤川腹内蛊虫开始噬咬内脏,疼得他双膝重重跪倒在地,额上沁出豆大的冷汗,不过是一眨眼的瞬间,他便支撑不住身子,痉挛地往旁边倒去,却被侯卿一拉,无法抗拒地倒在了男人的怀里。
“他今日还没服用药丸,你们快去拿架子上红色的盒子,在盒子里拿一粒药丸来。”侯卿一手抱着冷汗淋漓的尤川,一手握住尤川的手,转头吩咐张子凡和李星云。
李星云眼尖,一下子看见了侯卿说的盒子,立刻取来了药丸。
侯卿接过药丸,喂进了尤川嘴里。
尤川紧闭着双眼,头发被冷汗浸透黏在脸颊上,他心里极不情愿这样懦弱地躺在侯卿怀中,但蛊毒的疼痛却让他甚至连昏死过去也无法松开侯卿的手。
“他中的是捕心蛊?”张子凡忧心忡忡道,“你问蚩梦那些话,就是为了给他解蛊?”
“不错。”侯卿见尤川颤抖的身体慢慢趋于平静,呼吸间急促的频率也慢慢缓和下来,才伸手抱起虚弱的这人,将他重新放在美人榻上,“他中了巫王的捕心蛊,需要每日服用大量蛊虫才能缓解毒性,不过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最多只能拖得几个月的时间,所以我才在想办法如何解蛊。”
李星云上前搭脉,神色沉重:“不说捕心蛊,就是他服用缓解毒性的那些蛊毒日积月累起来,也是会要人命的。”
“那个药丸是……”张子凡拾起盒子,数了数里面还有四颗药丸。
侯卿将盒子收回袖口:“我觉得那些蛊虫长得太丑,又不喜欢血淋淋的生吞活剥吃法,就将蛊虫捣碎,加以药材做成了药丸,既可以缓解毒性,也不至于叫他毒性积累太厉害,来日无可回转。”
没想到尸祖竟也有如此为人考虑的一面。李星云不得不暗自开始忧心蚩梦的归属。
尤川再醒来的时候,身下是柔软的被褥,眼前是泪眼汪汪的蚩梦。
尤川:“?!”
“呜哇——尤川哥你终于醒了!”蚩梦哭得眼泪鼻涕都糊在了一块,见尤川醒转,立刻抱紧了尤川,“你怎么连中蛊都不告诉我呜呜呜——你早点告诉我我好早点去找办法救你啊呜呜呜——”
少女伤心地哭着,少年只能叹口气,轻轻拍拍少女的头:“别哭了,我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蚩梦依旧委屈地抽鼻子,尤川温柔地给她擦干眼泪:“别哭了,怎么还跟长不大的小孩一样?”
“小白脸说,你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你还骗我?”蚩梦抹抹眼泪,“我以前对你那么差,我还没来得及补偿你呢,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不行,我一定会救你的!我和小白脸还有小哥哥他们都会救你的!”
“师父,别哭了,外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哭丧呢。”这时侯卿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一见到这家伙,尤川就不由得绷紧了身子,眼神也凌厉了几分。
蚩梦没有察觉,叉腰开始教训侯卿:“还有你!你怎么可以帮着尤川哥来骗我?我是你师父还是他是你师父?”
侯卿这时候倒会装巧卖乖:“是是是,师父教诲的是,徒弟知错了。徒弟只是一心念着师伯的安危,没有考虑到师父的心情,徒弟以后不会再犯了。”
这家伙,把自己练蛊的私心抹的一干二净,叫人尽以为他是真心实意要给自己解蛊了!尤川分明看见侯卿讨巧的嘴脸上那个狡猾的眼神,心头怒火一起而无法宣泄。
第八章『治病』
“可是尤川哥,你也太不小心了。”蚩梦又捧起尤川的右手腕,“既然身体不好就不应该一个人乱走呀,你看,还把自己的手腕也摔断了。”她吹了吹,好像这样能减轻一点疼痛似的。
“没什么大碍,已经好多了。”尤川暗自腹诽侯卿说谎的技术简直是炉火纯青,半点破绽也没留出来——若让他自己说自己被一个男人强迫什么的,他是绝对不肯说的。
“只是现下,师伯的身体已经不能再耽误多少时间了。李公子已经先行去查阅医馆资料预备开刀取蛊,还请师父也务必加以教授蛊术。”侯卿握紧手中的骨笛,“集结师父和李公子还有我的能力,一定可以救治师伯。”
“等等,什么开刀取蛊?”尤川一愣。
“尤川哥,小白脸想了一个法子来救你的命——找到蛊虫在你体内的位置,开刀把蛊虫给拿出来。”蚩梦认真地解释,“就像你中箭了给你把箭头取出来一样。”
“这怎么可能?”尤川大惊,“这种解蛊的办法怎么可行?”
“自然是可行的。师伯且看。”侯卿指向窗外,尤川才看见窗外的院子里阴森森地站了一排死尸,“在救治师伯前,我们会先在尸体上进行练习,这样等到正式为师伯治疗后,成功的把握就大大增加了。”
“但是捕心蛊并非其他蛊类寻常,游走与发作都不可论一而语。”
“尤川哥放心,我已经拜托温韬小哥哥带着我的信物快马加鞭前往万毒窟,巫王八死后肯定留了不少东西,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的捕心蛊,实在不行,我也在钻研捕心蛊的制作方法,总之,我不会让你死的!”蚩梦握紧拳头宣誓。
尤川再也没什么话可说。
于是这座小小的医馆暂时封闭了营业,张子凡和陆林轩留了下来帮手,李星云和侯卿还有蚩梦连日研究捕心蛊的法子,因为白日会吓到百姓,于是每晚侯卿都要提前备下几具死尸练手。
尤川被挪到了位置最好的房间,正对阳光,又僻静,适合养病,每日陆林轩和姬如雪都会轮流送来饭食——和缓解毒性的药丸。
第一次陆林轩递上药丸时,尤川就认出了这药丸出自谁手——毕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这般地闲情逸致在小小的丸药上还要雕上几段花纹。
没想到这家伙结束了所谓囚禁后,还会给自己做这药丸。
尤川心情有些复杂地咽下丸药。
侯卿在有些事情上的执著实在叫人无法理解,他不在意功名利禄,不在意所谓的江湖名号,却在这小小的丸药上用尽了心思,尤川留心看了,每日送来的药丸都是不同的花样,第一日是朵牡丹,第二日是菊花,不知是不是连续两天雕烦了这琐碎繁复的花纹,第三日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梅花枝。
丸药吃着,蛊毒拖着,身体却一天一天无法避免地消瘦下去。
当他又一次在喝了陆林轩精心煲的鸡汤后没忍住吐了出来,伴随着咳出一大滩鲜血后,李星云前来把脉,神色凝重地告诉众人。
他的生命不超过七日。
七日,其实也足够了。
尤川轻轻拍拍哭得发抖的蚩梦:“我有点饿了。”
“尤川哥,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啊。”蚩梦边哭边说。
“就做……你最拿手的瘦肉粥好不好?”尤川安慰地笑。
“好,你等着,你一定要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蚩梦抽噎着鼻子,像是尤川下一秒就会死去一样着急火燎地跑出了房间。
一旁的人都轻轻地叹了口气。
“姬姑娘,陆姑娘……”
“尤川公子有什么事?”姬如雪问。
“能否拜托两位姑娘——”尤川顿了顿,“帮我买些胭脂?”
“胭脂?”在场人均是一愣,不明白尤川的用意。
侯卿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回答:“我正要上街替李兄买点药材,便帮你一同带来就好。”
尤川盯着侯卿的眼睛,发现内里平古无波,却什么都看得清,认得清。
“既然如此……多谢。”
第九章『女人可怕的直觉』
“老妹啊,你说这人什么毛病,都快要死了还惦记着要我们给他买胭脂?”
因为侯卿和张子凡出来购置药材,倾国倾城也硬是贴着跟来了,还在后面一边在小摊贩上挑挑拣拣,一边抱怨尤川的古怪要求。倾国看中了一枚钗子,拍了银钱就插在了头上,倾城跟着别了一双耳环:“姐姐,这我们哪能知道呢?你说是不是他心里有了爱慕的姑娘,还惦记着要买胭脂给她啊?”
“我说你们,”张子凡头疼地回过头,看着出来走一趟,全身都已经挂满了首饰的两姐妹,“能不能别在这里胡乱猜测了,李星云要买的药材数量不少,你们不来搭把手,还在那边叽叽歪歪添乱。”
“相公不要生气啦,我们姐妹这就来帮忙!”倾国倾城顶着全身叮叮当当的珠玉,两人一沉气,就把张子凡手里头百来斤重的药材稳当当地背在了身上,颇有种力拔山兮气盖兮的气势。
张子凡长长地松了口气,抱怨李星云要买这么多药材为何不雇辆牛车来拉,倒叫他们几个苦力来搬运。正想着,就看见前头长身亭立的某人伫立在胭脂铺子前凝神着什么。
“怎么,在给尤川挑胭脂?”张子凡卸了重担,重新恢复优雅地执起扇子走到侯卿身边,拿起一小盒胭脂瞧了瞧,“只是他只说了要我们带胭脂回去,也没说究竟要怎么样的胭脂,这里的色儿这么多,一时也真不知道挑什么——咦,老板,这盒玉兰花的胭脂怎么卖?”张子凡眼睛一亮,看中一个极适合林轩的胭脂,最近林轩总抱怨好看的胭脂水粉都留在了天师府,如今正好带一盒回去给她。
“老板,帮我挑几盒显得人气色好的胭脂出来。”侯卿淡淡道。
气色好?
张子凡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几可说病入膏肓的尤川半躺在床上,唇色苍白,也要安慰蚩梦说饿了,叫她做粥给自己吃,而后便拜托人带胭脂回去。
当时侯卿第一个应了,也唯有侯卿应了。
张子凡瞧的真切,尤川那时的眼里是有几分讶异的,随即便敛去了那种情绪,低下头,看不清神色,低低地说了声“多谢”,他也看到侯卿冷淡地“嗯”了声,眼神分明是锁在尤川身上的。
联想到那日闯入山洞看见的情景,张子凡更觉得这两人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呀,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当回了医馆后,张子凡一边口渴给自己倒茶,一边叨叨地告诉林轩自己的感受,陆林轩眼睛一亮,搬张小板凳坐在张子凡旁边,捧着脸道:“我和雪儿也这么觉得呢!”
“姬如雪?”张子凡微眯眼,“你们又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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