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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他们喂了尸蛊。”

  “哦?难怪好像不畏疼痛似的,刺中了也不流血。”

  “不错。本来也只是行尸走肉,不过身体还牢牢记着生平最得意的招式。”

  “内力也不差啊,一身罡气护体,砍上去就像铁打铜铸的一般。”

  “并非罡气,而是他们的皮肉用药水炮制过。”教主道。

  傅剑寒大笑:“原来还是东方兄自造的孽。恶犬反噬,主人也叫不动么?”他被当年声震武林的绝顶高手围攻,却仍有余裕与人说笑斗口。那三人虽身法不如生前灵便,但招式中的威力仍是非同小可,加上不畏伤、不畏痛、不惧死,专用些只攻不守的招式,自然凌厉无比。傅剑寒本也以用险招见长,只是无论多么毒辣的快剑,对于这些活死人都起不了丝毫效用,情急之下也只得使些封、拦、格、锁等守招。

  东方教主从剑鸣之声中听出其处境艰难,面上忽然泛起笑容。他干脆席地而坐,缓缓忆道:“近十年前,中原群豪围攻天龙教,那一战傅兄或许也有所耳闻。当年本座未及弱冠,虽学了些邪门功夫,底子毕竟太薄,对付那些习武数十年的前辈高人,一对一姑且有些胜算,二三人便十分吃力,至于独斗十大门派掌门,更是无稽之谈了。”

  “哦?可傅某听闻——”

  傅剑寒来不及说完,便被“铛”的一声重击打断。教主早懂他的意思,继续道:“那一战我教之所以大获全胜,靠的全是先前的种种布置谋划。当年中原武林各派的掌门宗主,泰半已事先服下唯我独命丸,为我所用;余下的多是门徒众多、实力雄厚的门派,便收买利诱门中辈分较高的长老,或掌门的亲信弟子,许诺一旦原掌门身故,便令他们接掌本门。”

  “……例如武当?”

  “正是。再加上当年天意城与本教还是暗中合作的盟友,表面不共戴天,却在那些名门正派攻上山的必经之路上伏下火药,令他们元气大伤。所以最后真正与本座生死相斗的,不过少林寺无因、丐帮柯降龙,还有前教主天王三人罢了。即便如此,本座还是重伤于他们手下,几乎濒死。教中精英也几乎损失殆尽。若那时有人再攻天都峰,本座恐怕只有束手就死的份。我当时困于病榻之上,忽然想到一计,虽损阴德,却不得不用。便是选死者,炼尸蛊。”

  “原来这些人都是这么来的。”

  “我命毒龙教主从尸体中挑选出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经过七七四十九日的炼制,终于做出可活动的蛊人来。这些人虽死犹生,身手不减;若是那些正道门派还敢再犯,见了这些同门前辈,不必动手,必已先心神大乱。我再命人散播谣言,说服用唯我独命丸后毒发身亡之人,都会变作这般模样。如此那些服了药的门派,便更加听话,不敢生出反心。待我旧伤已愈,一切平息后,本打算消灭蛊虫,将这些死者入土,方云华却忽然私下来见,求我归还其师;但他想要的不是尸身,而是能活动的蛊人。他的理由是太极剑中最精髓的三招,卓人清当年却藏私未传,若想武当绝技不至于失传,只能从蛊人手中学会这一套剑法。我当时正打算以武当山为本教在中原的暗桩,怕他武功太过差劲,便答允了他。”其实我还有私心——想让卓人清亲眼瞧着武当派败在得意弟子手中的样子,教主心道。

  傅剑寒边战边道:“原来‘魔教进犯武当’之举,竟是为了将这‘三圣’送回门派。”

  “你倒聪明。当年蓝教主留了一名入室弟子在武当看管蛊人,如今那名弟子只怕也遭了方云华毒手。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居然一直保存着这三人,还把他们当做了陷阱的机关。”

  教主说到这里,忽听一声怒吼——一记重拳挟风雷之威,向他当头擂来。他大惊之下,来不及站立,只得一掌拍向地面,身子向后倒窜三尺。对手马上追来,一记勾拳斜向下方,被他堪堪避过。但同时教主以一粒碎石弹射拳风袭来的方向,对手身子摇晃,闪过暗器。教主眉心一皱,心神电转。

  死者是不会躲开暗器的。黑暗中除了他与傅剑寒之外,不止三人,而是四人!并且这第四人,是个真正的活人!!这人是谁?

  那人一拳击中岩壁,顿时发出石破天惊的巨响。傅剑寒在远处喊了些什么,教主也无暇分辨。他伸手在地上一抓,恰好拾起一根柔韧的细丝,于是双手握着两端,在身前绷紧,对准了拳风所向;此刻对手又是雷霆一击,果然真气磅礴,内力浑厚——却刚好叫这一丝切入肉内,发出一声凄厉狂吼。教主顺势放了手,凭借发声的位置估算出此人的身长,避开他胸前乱抓乱打的两只臂膀,一手架着肩头从头上翻了过去,之后一掌劈上他的后颈。那人砰地倒下不动了。

  几乎就在同时,不远处传来“咯咯”两声,那切金崩玉般的剑击声却蓦然停了。傅剑寒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脱出包围冲到教主身边,胁下还夹着一具僵直的躯体。他将那具仍在微微扭动的人尸扔到地上,犹如献宝似的笑了。

  教主负手而立,似在闭目养神,“你扭断了他们的脖子?”

  “能卸下的关节都卸了。教主的对头是?”

  “……武当派古实。”东方教主叹道。“如此身手,只能是他。我们方才触动机关之前,他便一直藏在这里,怕是在等待出手良机。直到我说出当年之事,方才无法忍耐,终于出手。”

  “他也是被方云华关在这里的?”

  教主摇摇头。“谁知道呢。”他方才两招制服对手,虽轻描淡写,但手握柔丝时,掌心难免被划得鲜血淋漓;傅剑寒早瞧得一清二楚,一把抓过来,笑嘻嘻地舔了一口。“……莫浪费。”

  教主也由他。“少可解毒,多则有害。”

  “东方兄的手真冷。莫非受了内伤?”

  “并未。是你方才活动开了,因此手足发热。”

  傅剑寒的双掌果然滚烫如火。他呵呵笑道:“打一架倒不算什么,听东方兄说起当年的成名之战,却实在叫人热血沸腾。可惜傅某当年正在蜀中游历,竟错过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哦?”教主似乎不经意地问起,“你当时才入江湖不久?”

  “是呢。傅某那时什么规矩都不懂,也就四处闲逛,偶尔遇上看得过眼的剑术,便讨教两招。那一年在蜀中竹海,倒是遇上了一位隐居的高人;傅某与他足足斗了六日,仍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你便拜他为师?”

  “没有。第七日上,我胜了。”

  教主点点头,未再多问。但他勾起的那些记忆,却在傅剑寒脑中一点点清晰起来……仿佛有人拿着烧红的长针,在脑中慢慢刺出图样。

  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举手投足都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韵,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仙人。

  他那时已十分狼狈,握着剑柄的手滑溜溜、湿漉漉的,沾染的都是他自己的血。但遇到如此强敌,好比窥见云中雪峰,明明知道高不可攀,却叫人兴奋得不能自已。

  “少年人,”那老人道,“你我交战数日,老夫却连你的名字也不曾问起。当初觉得不必问,可如今倒也有问一问的价值。”

  他心中更加激动,挺胸抬头道:“在下傅剑寒。”

  没想到就是这三个字,令那老人面色大变。他的眼神变得惊喜……欣慰,须发微张,持剑之手竟隐约有些颤抖。

  仙人从云端滚落红尘。

  “剑光寒……男儿行侠志四方。月光寒,伊人顾影思郎君。”

  他兀自吟道。傅剑寒的神情也变了。

  “……是你。”

  “……是我。”

  老人缓缓点头,剑下舞出一式“天若有情”——此招与其说旨在克敌,倒不如说在诉说心声。“老夫当年和你母亲约定,若是男孩——”

  就在同时,傅剑寒还了一招“音信难寻”。那一剑穿过空门,刺入老人心口。

  “……我好欢喜……”老人倒下去的时候,喃喃道。

  “……”傅剑寒瞧着地上那人眉目,双唇微张。忽然他拔出剑刃,任凭鲜血飞溅了一脸。

  “我好欢喜啊!我好欢喜啊!!”

  他仰天长笑,手舞足蹈,仿佛已实现了毕生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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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12.

  傅剑寒与东方未明二人从山岩的缝隙间打开出路时,正值深夜。此时岩洞内外已一般漆黑,山峦的形状都已分辨不清,近处只有黑影憧憧,树影婆娑,风声与虫鸣交织,流水宛如低诉一般。

  “差不多是时候了。”

  东方教主遥望天际,从怀中取出一支爆竹模样的圆管,点燃引信。刹那间一道灰烟冲上高空,又散落为万千萤火。

  “啊,好像星星呢。”傅剑寒昂首道。“听说傅某出生的时候也是,许多流星从天上掉下来……”

  “飞星齐陨,兆天灾、将叛、百姓流离之状。”教主唇边浮起浅笑。“傅兄的命怕是硬得很。”

  “巧了,很多人这么说。”傅剑寒微微一笑,“十岁那年洛中大旱,村里人都说傅某是灾星呢。”

  “本座一向以为,所谓的卦象星盘,命格祥瑞,都是欺世笑谈。”教主道:“古之枭雄,出生时往往不是五色祥云,便是日月入怀、红光满室为兆;然而之后争雄逐鹿,杀人盈野,带来的祸患只怕比区区一个江湖人大得多。”

  “哈哈,东方兄是在笑傅某胸无大志么——哪怕是灾星,带来的祸事也忒小了。”

  “你若有心,自可更进一步。”

  此时山谷间由远至近地传来脚踏腐叶的沙沙声,似有数支队伍正匆匆向此地聚集。一束一束的火光蜿蜒照亮了山路,擎着火把的人皆一身黑衣,脸上覆着骷髅鬼面,森然可怖;另有一队马匹拖着大车,载着不知什么货物。人马皆步调整齐,显然训练有素。不多时,鬼面人和马队都停下,将教主二人团团围住。

  一阵凉风拂过,松涛声中夹杂着一个女子的婉转轻笑,宛如黄莺出谷。一团血红的魅影从林间掠出,停在一群鬼面人的正前方。这是一名天姿国色的女子,乌发如云,红裙似火,笑靥灿若云霞;她的倩影在无数鬼面人的包围之中,更恍若山精妖魅,不似凡间所有。

  一见她的面貌,傅剑寒先愣了一下。“是你?”

  东方教主眼神微变,视线从二人身上扫过。但那女子斜了傅剑寒一眼,混不理睬,仿佛从未见过这个人。

  “教主啊——”她自顾自地将半个身子倚在教主肩上,仿佛泫然欲泣,“怎么此时方才传讯我等;妾身心系教主安危,这些天夜夜不曾安寝……”

  撇清得真快啊。傅剑寒无辜地笑了一笑。他和这名红衣女子——天龙教八部之一的夜叉确实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可惜彼时傅剑寒还不是什么成名人物,夜叉也不过一晌贪欢,两人很快便各分东西了。想不到若干年后会在此相见。

  “你们到了多久?”

  “三日了。我等一直驻扎在武当山下,等候教主传讯。”夜叉道,削葱玉指不安分地在男子面颊上划过,“教主受伤了?”

  “我自有分寸。天都峰上呢?”

  “有摩呼罗迦呢,他近日挺安分;阿修罗也在。听说教主在万俟家吃了亏?”

  “不过是引蛇出洞罢了。我已有安排。”

  夜叉似乎刚刚发现杵在一边的傅剑寒,“教主,此人是——”

  “此人姓傅名剑寒,出身洛阳,是位难得的人才。近来教中正是用人之时,护法之位又恰有空缺,”东方教主似笑非笑地道,“只是不知放在何处为好。无双,你说呢?”

  “这个……无双不敢专断,不过似乎左护法之位虚悬最久,教主是否考虑……”

  东方教主忽然变了脸色,冷淡道:“算了。有事明日再议,我乏了。”

  夜叉对教主喜怒无常的性子早已习惯,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抚掌两下。从马车中立即走出十来名行动轻捷的仆役,从车上卸下货来,开始旁若无人地搭建帐篷、布置内室。同时有人起灶烧水,准备沐浴之用。不多时,寂静荒凉的山坳中便凭空生出了一座营寨,锦帐流苏,火把明亮,每隔十步设一岗哨,与驻扎野外的军营相类,只是更加富丽堂皇,处处体现出其主是个注重享受之人。

  东方兄一路上凡事都亲力亲为,这会儿总算想起教主的排场了么,傅剑寒心中暗笑。他装作没瞧见夜叉使的眼色,寸步不离地跟着教主踏入最大的一座毡帐;侍立在门帘外的两名蒙面教徒习惯性地出手阻拦,却被他在数招内制服;教主不可能觉察不到这般动静,却毫无干涉之意,兀自走远了。

  帐篷内部,地下垫了数层厚厚的兽皮,柔软舒适,踩上去有如行走在云端一般。有侍女搬来屏风,并将一只极大的浴桶挪入室内,一桶桶倾入热水。傅剑寒因在帐外耽搁了片刻,进去的时候浴桶已被人占了。他也毫不客套,自己脱个干净,利落地翻入桶内。虽然这浴桶极大,但塞入两人还是略挤了些。教主嫌弃地抬了抬眉毛,除此之外仍是无动于衷,任凭手足与他人相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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