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搞的,这让情况变得更糟了,席巴以掌根揉了揉双眼,嘟哝道:“行了,伊路米,行了。我懂了。那个变态小丑不是红毛。第二件事呢?”
伊路米所监视着的那扇窗户突然被打开了,窗帘随风荡漾。他一瞬不漏地按下了扳机,子弹破风而出,携雷电之势穿过了目标的左眼。一道扇形血渍溅满了整个公寓。就这样,任务完成。
他收回了枪,扭头看向他父亲:“第二件事情就是,西索杀死了养大他的人,他的名字叫斯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西索沉睡着。
一只肥胖的大手攥住了他苍白瘦弱的胳膊。约摸六岁的孩子被惊醒了。他抬头看向对方的脸——正是这个男人,偶尔喂他一次,使他得以存活于世。在更加年幼时,甚至也曾牵过一次他的手。西索抬起脏兮兮的小拳头揉了揉自己明黄色的眼睛。
“快起来。没你日子也是照常的锅。”斯文吼道。他松开了西索的胳膊,高视阔步地沿着由拖车和临时帐篷所描绘出的肮脏小道走开了。头顶之处乌云盘旋,预示着一场大雨。
西索光着脚站起来,拍干净了黑发里的黄色草屑。他一步迈出了用来睡觉的拖车,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尿了一泡。他尿出了个感叹号的形状,因为他能做到,小小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片刻之后,他回到了斯文身后,尽职尽责地跟着他,同时在衣服前襟上擦干净了手。
斯文低头看了西索一眼,收回了目光,接着又看向了他。斯文瞪大了双眼看着西索裤子大腿上的那块油渍。高高地扬起了手,他啪地一声狠狠打再了西索脸上,接着那噼里啪啦的声响回荡在整个院子里。斯文捏着他的脖子将他撂倒在地,一个劲地大吼大叫。但是西索听不见了;他只感觉到口水伴随着斯文的呼吸喷到了自己的脸上,耳畔轰隆作响。
西索不停地喘着气,只要他还能继续呼吸,一切就都没事。他颤抖着睁开双眼,又窒息着闭上眼睛。
斯文的形象在他眼中变了个样子;他突然变成了一条凶恶的红色巨蛇,盘旋在西索身上。他用自己的鳞片环绕挤压着西索那瘦弱的小小身体,吐着信子,发出阵阵嘶声。那响声震动了西索的整个躯体。
他心存恐惧,他不得不苟且偷生。其他的迁徙者同样又脏又乏,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孩被他的监护人扼着喉咙。难道没人能识破斯文的真面目,没人知道他是一条穷凶极恶的毒蛇吗?西索用他孱弱的小手指抓挠着它的鳞片,视线逐渐模糊。
为什么大家闭口不谈这条隐藏在他们之中的蛇?
西索沉睡着。
他脸上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睁开了眼看去,四周都是黑的。西索坐了起来;他现在长大了些,大概有十岁了。
“西索,”有人小声说道,“外面在下雨。你应该进来。斯文发火了——”这是个机会。西索低头看着这个姑娘。她也有一头黑发和亮黄色的眼睛。或许他们有血缘关系,没人能说得准。但西索并不这么认为。她没有那相同的感觉;她也没有他的能力。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赶紧的!”她嘶声说道,示意他跟上来。他从草地上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他比这姑娘还高了一个头。他们向小屋的房门伸出手去;但赶在他们开门之前,“砰”得一声门已经被打开了——
斯文站在门口,被房内的白色灯光笼上了一身光晕。他醉醺醺地狞笑着。
西索瞪大了眼睛。
“那些狩猎者来了,”斯文说,“你们大概现在就应该开跑了,他们为了打这个猎可是给了我不少钱呢。”
“狩猎者?”那个小姑娘问道。西索想都没想;他拉着这小姑娘的手用尽全力地往外跑去。他光着一双脏兮兮的脚,重重地踩过湿泞的土地,一路跑进了树林里。黑暗笼罩了他们,那姑娘开始哭了起来,“狩猎者是什么?”
西索一巴掌捂住了小姑娘的嘴巴,两个人安静地站在一棵树旁边,他感觉到小姑娘的眼睛里正往外流着泪水。接着,树林里响起了人声,男人们大声地说说笑笑。空气里满是硝烟味,他们简直要被呛住了。这姑娘哭的更凶了。脚步声接近了这里,西索扭头看向旁边的树。他能爬上去。无论什么他都能爬上去——
他都已经爬了一半高,而那姑娘压根跟不上他的进度。她没有他那魔术一般的口香糖——西索想起斯文曾说过,并非人人都能有他这样的能力。并非人人都能像他一样善于攀爬,粉红色的气场自他脉搏之中喷涌而出,宛如呼吸一般自然。那小姑娘站在树后,奋力去够一根树枝。
她重重摔到了地上,有个男人突然骑到了他身上,他一拳头砸上了她的脸,西索听见了骨头与骨头相撞的爆裂声。“抓到一个!”那男人大声喊道。小姑娘尖叫了起来,他又多扇了她好几巴掌,直到她的尖叫声彻底湮灭。
西索感到恐惧——接着他愤怒了起来。松手让自己落到地上,他站在暴风雨之中,心如擂鼓。那个男人也要揍他,但是他的拳头根本没打中,西索一抬脚重重地踢中了那男人的膝盖,随着一声脆响,他瘫软倒地。
那个男人尖叫着倒了下去。
“你干了什么?”斯文踉跄着走出了树林,冲他吼道。他闻起来满身酒气,抓住了西索的头发给了他一巴掌。“你做了什么?”
西索低头,俯视着小姑娘那动弹不得的身体。她满头满脸的血色,因为雨水而溅的四处都是。她死了吗?他抬头看向斯文,又被打了一巴掌。
西索沉睡着。
“这东西太脏了。”头顶上方有人在说话。西索躺在床上,睁开眼睛。他现在跟其他男孩子们共享着一辆拖车。他看见斯文,还有他旁边的一个秃头陌生人。
“没人想强迫他洗澡。”斯文抱怨道,“这小子麻烦死了。”
“随便了,”秃头男人说道,“我不在乎。”
斯文嘲笑了一声,转身就走,走的时候将拖车的门也给带上了。西索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他那时候十一岁。他记得是已经到十一岁了。他的头发油腻腻地向后贴在头上;他身上只穿了一条裤子,因为现在是炎热的盛夏。
“来吧,张嘴。”那男人小声说道。他一只手抚上了西索的下巴,将大拇指伸进了他的嘴巴里。这已经不是西索第一次被陌生人检查牙齿了,因此他毫不反抗,但这男人并不仅仅是看看而已。他来来回回地用拇指拨弄着西索的嘴,“好,”他说,“我喜欢你的嘴。”
西索这才意识到斯文干出了什么事,他看到过营地里其他男孩子经历过这种事。他立刻重重地合上了嘴,尝到了满口血腥。那男人尖叫出声,反射性地要抽回手,一次一次地用力,直到他的骨头断成了两截,西索才松开嘴。
“你竟然?!”
西索将这男人的大拇指呸一声吐了出来,用手背擦了擦嘴。“没人能强迫我洗澡,原因是任何碰到了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他解释道,“摸过我的手,就是我的咯。”
那个男人放声大哭,慌忙奔向门外。
“斯文没跟你介绍过小费吗?”西索笑了起来,目送他离去。片刻之后,斯文瞪着一双满是怒火的眼睛进来了。西索的心一沉。
斯文用他那双大手殴打了西索的脸、锁骨和肚子,直到那剧痛已经如同那股气场一般与西索同在。他动都动不了,这场暴揍结束之后,他的血已经溅满了拖车房内。
斯文把他带去看了旅行者营地里的医生,还是个女医生。
他直接把西索丢在了那儿。那女医生查看了西索受了重伤的小小身体,叹了口气,“恐惧是最有力的武器,”她说道。她抽出了长长一卷绷带,“斯文都知道。而你这么聪明,更应该知道了。”
西索一言不发,仰着脑袋,用自己没被揍得浮肿起来的一只完好眼睛看着她。
“斯文并不能真正地控制你。”她一边说一边给他那条断腿进行包扎,姿态颇为优美,速度也快得惊人。她动手解下他那条血迹斑斑、裤腿也被剪掉了一条的裤子时,西索呻吟了一声。“我不会伤害你的,”她突然说道,“没人能伤害你,除非得到过你的允许,西索。”
他那时候并不懂。
“你比这里的其他人都要强,”她注意到他困惑的表情,解释道,“你比任何人都要强——而你还只是个孩子。你让斯文伤害你,是因为你害怕他。”她取出一个注射器,抽取了一点药剂,从西索的胳膊上注射进去。突然之间,温暖充斥了他全身,那疼痛都逐渐消退了。“你应该只让你的所爱之人伤害你。他们才能做出正确选择。”
西索筋疲力尽地倒进那床破布里。
“当你还小的时候,你跟营地里的所有人说,他是条蛇。你还记得吗?他是蛇,西索,但是你是龙啊。”
西索沉睡着。
他在一间空荡荡的舞厅里醒来,他之前听从了斯文的命令监视着这间海滨之畔的舞厅,在等目标们到来的期间睡着了。这时候他十二岁。他爬到了梁架顶端,等着游客们到来、被杀。
他并不是常能有机会与念力者战斗,而斯文给他许诺过会有机会的。这是他唯一能够说服西索的办法。舞厅大门打开,男男女女们鱼贯而入,又是谈笑又是喝酒。他们似乎不太像战斗者;他们都身着合身的西装与礼服。他又等了一会儿,观察着他们。没等多久,另一组人出现了。人群中爆发出第一波欢呼与致敬。
他们也并不是格斗者。这是个派对。
西索自梁架上俯视着派对场景。食物从后场端出的时候,他的胃也跟着翻涌——铁叉子上串着肉、面包与蔬菜,发出热腾腾的香气。派对一边响起了音乐声。
接着,一位女士现身了;是西索所在的旅行团成员之一。她身着一件五彩斑斓的华丽套装,对派对成员们一挥手,“女士们和先生们,”她打了个招呼,“今晚由我来款待诸位。你们准备好欣赏魔术了吗?”
西索偷来了一整盘虾子,放在了膝盖上,一边咀嚼一边看着表演。他注意到有些旅行团成员在派对上进进出出。不用怎么思考,他就明白了过来,这些人是在趁着女魔术师吸引注意力的时候偷窃派对游客。
当女魔术师表演完毕之后,钱包们都不翼而飞。。她向人群致谢,弯腰离去,溜进了夜色之中。但游客们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钱包被偷了,比西索预料的还要快。游客们又是吃惊又是愤怒,终于,今晚第一次有人抬了头,向上看去。
他对上了西索的目光,接着尖叫了起来,“上面!”
人群中一阵骚动,接着转变为暴怒。有人带了枪,但西索轻而易举的就把枪夺到了手,人们似乎是决定干脆杀了这个富有威胁性的孩子。他们的想法很正确,但自以为能够杀得了他就是大错特错了。
鲜血沿着木头梁架缓缓流下,有些人逃掉了,没逃走的人现在都成了死人。西索站在尸堆之中,双手按在屁股上。他发现了一盘芝士,于是跳了过去,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突然,灯光亮了起来。
有人在他身后清了清喉咙,西索扭过头一瞥,是斯文。“干得好,西索。”
西索微笑了起来,几缕黑发被汗水和鲜血粘在了脸上。
“过来,”斯文说道。西索小心地踩上了尸体堆,走了过来,他们的肢体在他脚下顺从地起起伏伏。“啊,西索。”斯文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捏紧,接着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
西索呼出一口气,瞪大了眼睛。
“你太强了,”斯文说,“我可得为自己好好做打算。”他拔出了刀子,又捅了进去,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他捅了西索五刀,而西索一声不发,连痛苦的呻吟都没有一声。“你就是个怪物。”斯文推开西索,任由他重重地倒在地上,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他茫然地抬头凝视着斯文。灯光晕眩了他的视野,使他眼中的人物都变了形状。接着,他看到了,他曾在孩童时看见过的景象。斯文是一条蛇。一条穷凶极恶的大蛇。。他手里没有刀子,他有的是一口尖牙。西索眼中的景象在真实与儿时噩梦之间变幻不定。
西索摸索着按上了肚子上的伤口,抬起手来,看到了满手鲜红。但他的手也已经不是手了,是爪子;那红的也不是鲜血,是鳞片,他自己的鳞片。他坐了起来。那条蛇被西索突然爆发出的巨大阴影之下盘成一团。
斯文是条蛇——但是西索是龙。
“哦,斯文,”西索唱歌似的说道,他声音低沉,生机勃勃,“你永远都无法杀死我,因为我不允许。唯一能够伤害我的,只有我爱的人,而我甚至都不觉得自己喜欢你呢。”
那条蛇嘶嘶作响,向前一扑——斯文向前一冲,刀子瞄准了西索的喉咙。
西索沉睡着——他沉睡着——
他舒醒了。
揍敌客庄园里爆发出一声巨响,整个房间都剧烈地摇动了起来。西索猛地睁开眼,在山摇地动停止之前就跳了起来。他感觉有点失去平衡,是还在做梦吗?
又是一声相似的巨响震动了房间。是同样的炸药。西索都闻到了硝烟味。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直冲楼梯顶端。走廊里到处都是烟雾,一个管家在餐厅里大声呼喊寻求支援,但是这哭喊声突然之间就断了。西索听见了熟悉的、砍头时特有的潮湿声音。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柯特上一次看到如此优雅的战斗动作,还是在五岁时。那时候,他父亲请了个男人回来给自家儿子们做教练。这个男人发须花白,年纪挺大,一生都致力于训练动作和速度,毫不费力地就能压制任何对手。
显然西索是与生俱来的。
西索穿行于入侵者之中,如同一滴流动于玻璃上的水,掠过他们身边,甚至连念都不用就砍倒了每一个人。柯特不知道西索是不是真的没事,尽管他正在毫不费力地诉诸暴力;他做的事情似乎没一件是正常的,或者是在人意料之中的。但是,自从他从楼上现身以来,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其次,西索上身赤裸着,只穿了一条他哥哥的裤子,让人一点想象空间都没有。柯特看了个精光,有点脸红。他那起伏的肌肉线条太有诱惑力了。
一名入侵者猛冲向柯特,一记重拳打上了他的肚子,但是这名揍敌客家族的小成员一刀插进了他的颈动脉,入侵者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他转而又观察起西索来。
他接住了一个男人的重拳,飞起一脚从下往上踢中了那男人的下巴。烟雾弥漫纷乱不堪的房间里回荡着一声骨骼破裂的声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