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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客套起来一贯没完没了,萧景琰也懒得分辨。入宫请安时同母亲说起,颇为无奈,“苏先生神机妙算,负手而知天下事,与我讲解政论也甚是细致,就是……”

  “就是如何?”静妃给儿子端来一碗甜汤,“快多喝一些。”

  甜汤入口,清香沁人心脾,“有时候,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萧景琰放下碗,“母亲在做什么?”

  “苏先生琅琊榜首,麒麟之才,我听你转述他分析情势,果然在理。”静妃闲闲说道,自竹篮中拿出一枚干花,对萧景琰道,“我试着用葛花凝汁,给陛下做一道汤。”

  “内廷司进的葛花,应该都是溆州产的罢。只有那里的葛花质性最是温平,有安神之效。”萧景琰不假思索,却见母亲面露惊讶,“真是奇了,你素日不关心这个,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萧景琰自己也是一愣,想了想,笑道,“前些日子从苏先生那借了本书,我偶尔翻几页读一读,便是从那上面看到的。”说的正是那本《翔地记》。一时兴起借了,放在枕畔,睡前读一两个条目。那书页崭新,梅长苏的笔记却做了许多,显是极珍爱此书,他便也小心翻阅,以免污损。

  “什么书?这么有趣,我倒也想读一读了。”静妃笑意盈盈。

  看批注,梅长苏应当已经读完了,再多借一两日应也无妨。萧景琰道,“那我送进来。不过,这书是苏先生的,读完了还要还给他。”

  《翔地记》送入宫中后,萧景琰因为擢升亲王,每次处理事务从早到晚乃至通宵达旦,连请安的时间都几乎挤不出来,一连数日,也未去苏宅。梅长苏派了黎纲来递了个口信,说这四五日“不舒服”,萧景琰明了,想问他需不要自己“相助”,但当着黎纲的面又讲不出口,倒是黎纲落落大方,道,“宗主说,如果有事,他自会通过密道来找殿下。”

  “好。”萧景琰埋首公文,面上一派云淡风轻,耳根却不知不觉红了。

  但一连数日,暗门内安安静静,毫无摇晃铜铃的响动。萧景琰思虑,梅长苏之前一整年,也不过找了自己两次而已。大概他信期不稳,大部分时候可以平顺度过,难捱不过方求他交合纾解。他想起上一次梅长苏伏在身下,眼角含泪,死死咬住手掌,硬生生不泄一丝呻吟,如此克制隐忍。但萧景琰身为“太阳”,定力远不及梅长苏,当下没忍住,动作便较第一次粗暴许多,还拨开他披肩的黑发去吻颈后的红痕,梅长苏受惊不小,竟然挣开桎梏似要逃走,被萧景琰握住脚踝拖了回来,抱在怀里,兀自挣动不休。

  也许……他是因为自己行事粗暴所以有意疏远么?萧景琰批了一天文书,头晕脑胀。一个人用饭,自斟自饮,意趣阑珊,他忽然有些想念苏宅的热闹,想念……那股梅花清冷的香气。

  第二日终于得了空进宫请安,静妃新作了榛子酥,浓香扑鼻,入口即化,可萧景琰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块,便怔怔发愣。

  “你这是怎么了?瞧你没精打采的,可是病了么?”

  母亲的手温暖干燥,萧景琰闭上眼睛,片刻后复又睁开,“没事,就是忽然事情一下多起来,有些不习惯。”

  “慢慢的,就都习惯了。”静妃淡淡一笑,“对了,《翔地记》我看过,确实是本有意思的书。你说这书是苏先生的,那上面的批注,也必然是他写的了?”

  “是他所写。”萧景琰听到“苏先生”三字,心头一动,“母亲,这批注有问题么?”

  “没有,你最近不常来,来了也不怎么提到他,我以为……”

  “他……”萧景琰垂下目光,捻起一块核桃脆放入口中,低声道,“他是个‘太阴’,这几天不方便。”

  “苏先生是‘太阴?’”

  “是,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他身子病歪歪的,可能与这‘太阴’的体质有关。”萧景琰抬起脸,忽见母亲面露迟疑,“母亲?”

  “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是‘太阴’。”静妃款款落座,“景琰,我读苏先生的批注,觉得他霁月清风,胸中大有丘壑,非你口中那般只会算计谋略之人。你要好好听他的话……好好地待他。”

  第十五章

  静妃准备了两个食盒,“苏先生为你殚精竭虑,权当我聊表一点感激的心意罢。”

  出乎萧景琰意料,梅长苏对这份点心非常喜欢,打开食盒看了又看,笑道,“居然有如此多种类的精细糕点,殿下莫不是错拿了静妃娘娘给您的那份罢?”

  “两份都一模一样,有什么错拿不错拿的。”

  梅长苏取出一块太师糕,咬了一口,赞道,“娘娘真是好手艺。”

  秋风瑟瑟,落日残霞影中,梅长苏的身形格外瘦削,萧景琰眉头一动,“喜欢就多吃些,我母妃在宫里时常做些精巧细点,下次去的时候我再带一些给你。”

  然而并没有等到他下次进宫请安,静妃的食盒便一次接一次地送来,次次双份,言明一份给他,另一份给梅长苏。萧景琰心里纳闷,问起来时,静妃淡淡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你那执拗性子,平日也不会送礼物给苏先生。既然你说他爱吃我的点心,做这个又不麻烦……说起来,他身子可大安了?”

  “好多了。”萧景琰想了想,“嗯,脸色比往常红润得多,想是今年气候温和,旧疾没有复发的缘故。”

  梅长苏确实气色不错——前日萧景琰忙里抽闲,挤出时间找梅长苏讨教秋收的赋税。那人穿着夹衫,腰里围了一条缎面薄被,靠在几个垫子上,形貌从容而闲适。

  “先生最近……”萧景琰欲言又止。

  “殿下想说什么?”梅长苏端着一只白玉杯,杯中液体做金黄色,药香扑鼻,抿了一口,眼角泛起红色。

  “……我觉得先生最近,好像……发福了些。”

  “或许是心宽体胖也说不定。”梅长苏笑起来,将杯子递给黎纲。黎纲眨了眨眼,萧景琰见他神情怪异,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没有,”黎纲结结巴巴,“只是属下觉得,宗主并没有……发,发福,反而清减了……”

  “行了,”梅长苏拥着薄被,“殿下,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金陵地处江南,地气偏暖,秋至而草木犹盛。萧景琰偏过头去,庭院中一株高大的丹桂,红花密密,青叶不凋,如香云浮动。

  “又是一年赏桂的好时节。”梅长苏顺着他的视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天香云外,浅碧轻红,暗流汹涌的宫中,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夕之间,封禁东宫。

  “哎呀这到底……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啊!”蒙挚找上门来急得团团乱转。

  萧景琰得到消息后也是一头雾水,“蒙大统领,你封禁东宫可有依据?”

  “我就是没依据——就一道口谕而已!”蒙挚像热锅上的蚂蚁,“殿下,我跟您讲,我——”

  “等等。”萧景琰关上书房的门,锁好,“我们去找苏先生。”

  打开暗门,二人匆匆穿过密道。可是摇了半天铜铃,梅长苏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蒙挚直跺脚,“怎么回事,是没听见么?!”

  “不,一般很快就见回应。”萧景琰又晃晃铜铃,“出了这么大的事,誉王肯定来找他商议。我们先等一会罢。”

  突然暗门一动,脚步声轻巧,显然不是毫无武功负身的梅长苏。飞流嘟着嘴巴出现,看看蒙挚,再看看萧景琰,干巴巴道,“等着。”

  “我们找苏先生有有事!”蒙挚道,“急事!”

  飞流哪管他火烧眉毛,大眼睛一眨不眨,“说了,等着。”

  蒙挚无奈,“苏先生叫你来的?”

  “嗯!”

  “苏先生呢?”

  “外面。”

  萧景琰冲蒙挚丢个眼色,蒙挚悻悻坐下,他转过脸,向飞流和颜悦色道,“飞流,苏先生在外面,可是与人说事?”

  飞流大大地点了点头,“嗯!”

  蒙挚道,“是誉王吗?”

  飞流思考片刻,“毒蛇。”

  毒蛇?萧景琰觉得有趣,“你是说,誉王是毒蛇?”

  飞流“嗯”了一声,萧景琰又问,“为什么誉王是毒蛇?”

  “因为……”飞流靠在墙上,眼珠咕噜噜乱转,似思考,半晌后扭过脸看向他,大声道,“恶心。”

  “恶心?”萧景琰同蒙挚对视一眼,“你是说,誉王很恶心?”

  谁知飞流大摇其头,说道,“苏哥哥!”

  这个回答颇有些出乎意料,蒙挚抓抓脖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萧景琰想了想,飞流心智不全,讲话颠三倒四,他试着分析一下,缓缓问道,“飞流,你的意思是,不是苏哥哥恶心,是苏哥哥见了誉王就觉得恶心……是这样吗?”

  飞流点头,“嗯!”冲他露出一个笑容,萧景琰弄明白了他的意思,再接再厉问道,“那么,誉王是毒蛇,我是什么?”

  少年一双澄明双目盯着他直勾勾细看,萧景琰不以为忤,“我呢?我是什么?”

  “……水牛。”

  他声音不大,但这两个字却如晴天霹雳,砸得萧景琰晕头转向,“水牛……?”

  飞流点点头,一脸得色。萧景琰喃喃自语,“水牛……”

  “水牛水牛,我跟你说的你到底听没听进去?!”林殊沿着河堤飞奔,见到他,一下立住,“喂!你看看你,在河里洗澡,果然是头水牛!”

  “我闹了一身汗,得洗一洗。”萧景琰撩起水泼在身上,“你看看你自己,汗流浃背,衣服都湿透了,成何体统。过来,也洗洗罢。”

  “光天化日赤身裸体,被父帅发现又是一顿板子。”林殊跳下堤岸,回头大声喊道,“霓凰!别过来!水牛——在——洗澡——”

  “霓凰来了?”萧景琰吃了一惊,连忙转过身去,“你也不早说!”

  “她才不过来,你这一身黑皮,谁还稀罕看么。”林殊拔了两根草,剥去草叶,只留光秃秃一根细杆,“你为什么不同我去?”

  “皇长兄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听到霓凰在附近,萧景琰赶快随意搓了搓腰背就去抓衣服,谁料抓了个空。林殊洋洋得意,“嘿嘿,你不跟我去,我就不还给你——我还要告诉祁王殿下,你青天白日就在河里洗澡……”

  “林殊你!”萧景琰顾不得许多,上岸扑向林殊,林殊怪笑,“萧景琰——”他抱着萧景琰的衣服,行动不便,一转身被绊倒在草地上,仰面哈哈大笑,“你个大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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