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他说,情丝入骨,至死方休。
他又对他说,剑子,汝对吾的情不过刚入了皮肉,要再努力哦。
他这麽说的时候,在笑,漂亮的金珀色眼睛凝视着他,宛如浸在古泉里的清冷琥珀。
他反问,你呢,入骨了麽?
他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深深凝视,然后微笑。
情丝之毒,入吾心脉。
他看着他的眼,情丝入骨,至死方休。
这八个字忽然端严了起来。
疏楼寂寞,再无声息。
他忽然有想哭的冲动,眼睛却干涸得一点液体也没有。
紫髮华衣的人整个覆盖过来,霸道的佔据他所有的心神唿吸视线,却又以极其珍惜的姿态包覆其上。
温软舌尖覆盖上他的眼,轻轻扫过颤动的睫毛,安抚似的。
低哑儒音在耳边沈醉响起。
情丝入骨,至死方休,到死之前,汝要陪吾。
他回答了什麽他忘记了。
他只知道,自己真的是陪着他到死的那刻。
看着他的死亡。
情丝入骨,至死方休,所以,那人走了,他的爱情已经在长久的岁月中消磨殆尽。
然后,他的情丝入了骨入了血脉入了魂灵,就此缠绕,最后生成日日夜夜烧灼的剧毒,无论如何,解脱不开。
他已失去了死的权力。
所以,此情无法停止。
情丝入骨,至死方休。
番外之二上穷碧落下黄泉
那是满目的苍凉。
血红色的花朵,带了点鲜血銹蚀的味道,放肆的在视野所及的所有范围里沸腾嚣张,反反復复。
每一朵花下面,都是一个灵魂。
彼岸花开开彼岸,叶莫见,花莫见。
凄凄凉凉的歌声缭绕着,似乎是死在月亮下面的女人吊在嗓子里最后的怨念。
一遍一遍一遍一遍的重復,不会厌倦不会疲劳。
他淡漠的听着,一步步向花海深处走去。
每一步都踏碎一片花苞。
然后听到灵魂的呻吟哭泣,端正清圣的唇角却隐约浮出了清淡的笑意。
花海中央有一座小巧的亭子。
亭子里那人,正在斟茶。
极小巧的杯子和极小巧的壶,陪着俊雅容貌,银紫长髮,修长手指,分外协调。
“汝来了?”
“我来了。”
“我有好茶。”
“哦?”
“彼岸花的花心,很难得。”
“我这个穷酸小气的剑子,居然有机会尝到这麽珍贵的茶吗?”
“耶,不好吗?这是报酬啊。”
“什麽报酬?”
那人笑开了眼,金珀色的眸温柔美丽,“汝每晚陪吾的报酬。”
那是记忆里最柔软的笑容。
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想去抚摸那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华紫长髮,却在指尖几乎触碰上,几乎已感觉到那冰冷入骨的瞬间,轻轻垂下。
碰起杯子,视线里的茶汤顔色一片血红。
入口,极端的苦极端的涩。
一路烧灼似的疼滑下咽喉,忽然悠然出神,是不是,那日那人在他面前化爲飞灰的瞬间,就是如此的苦?
苦到连血液都在疼。
轻笑,一口仰尽,然后咳嗽起来,纯白的身体蜷缩在鲜艳如太阳鲜血的花业里,用力的咳嗽,用力的咳嗽,对面那紫衣的人轻轻摇头,美丽的金珀色眼眸流淌出一丝怜悯。
“……他在哪里?”捂着胸口,剑子问紫衣美人。
“魂飞魄散,从此之后,上穷碧罗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那我呢,我会在哪里?”
“生死簿上销名,道仙谱上注籍,生死两界,仙道佛天,无处收汝。”
“……呵呵……”他笑了起来,慢慢直起身子。“……我果然……哪里都……找不到他了。”
那人却垂了眼,负手向天边看去,低头,看着面前的雪衣之人,“……该回去了,天要亮了。”
“……连你这生死两地,冥河岸畔……也不要我了吗?”
他沈默,没有回答。
剑子却笑了笑。“……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不是这不死的身体,我怎麽能每晚自由来回于生死两地?哪里还能陪你聊天喝茶呢?”
那人又是沈默,眼神忽然投向了剑子身后的来时路,低低叹息,“汝知道,汝在吾眼里是什麽样子吗?”
“耶?不是雪衣白髮,仙风道骨的仙人吗?”
那人深深凝视他,金珀色的眼睛里映出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一步一血印,无法流出眼泪的眼睛里,只能流淌出让整个身体都染红的鲜血。然后,以这个姿态每夜每夜拜访他的男人,此刻,正对他微笑。
他略低了头,觉得自己似乎微笑了一下,“……是的,翩翩若仙。”
“……阎罗。”剑子叫他的名字,又是一个微笑,“你真温柔。”
沈默。
过了一会儿,剑子看向天边,再看过来的时候,微笑,“阎罗,你真正的样子到底是什麽?我每次都只能看到龙宿的……样子。”
“……你不可能看到我真正的样子了。”
“嗯?”
“……因爲除了龙宿,你什麽都不看。”
良久的沈默。
然后剑子笑了起来,有点想要哭出来似的表情,“是吗?”他轻声的问。
阎罗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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