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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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老子的,怎么就呸出来了。

  平笙没忍住,被某人表里不一的心声给逗笑,跟着玄衣少年也是一声“呸”。

  悠悠荡荡在山谷中。

  邵逍不服气了。

  明明是你先下的口来咬我的舌头,要呸也是我先呸,怎么你比我还嫌弃。都是第一次舌头打架,怎么样也要分个先来后到。

  一时间,山坡上,两人对立,互相“呸呸呸”,简直比后厨的老母鸡还要生动。

  好好的寂静山岗岭变成小鸡啄玉米,玄色和皎色在夜色中交汇成不言而喻的喜庆,邵逍心中的酸楚变成嘴角不自禁的笑意。

  ——真要命。

  “你呸就呸,别对着我的脸吐口水。”平笙用手扒拉住邵逍的嘴,闹剧这才堪堪停下,“你说说,你们这些个修道的,以后都是要斩妖除魔的大人物,还被这种鬼阵给迷住,丢不丢脸?”

  邵逍不甘示弱,也用手扒拉住平笙的脸,听闻‘鬼’字,心中又是一激灵,幸而没了那股头皮发麻的颤栗感。

  “谁人没个怕的东西,就算是你,也该是有怕的东西!怎么,天大地大,还不准挑几样东西颤抖颤抖!”玄色少年的嘴角升腾起赖皮的坏笑,堵在心中的晦涩回忆逐渐在夜色中流逝,手中的玄剑闪发幽幽的寒光。

  趴在地上的东西们翘起脑袋,傻愣愣呆在原地听两位少年嘴皮子打架,眼中绿光闪烁。

  “嘎吱”

  “嘎吱”

  沉甸甸的秋千依旧在风中慢悠悠地摇晃,发锈、发颤、发涩,发出单调的刺耳声响。

  邵逍缓缓转过身体,望向依旧摇曳在空中的少年,喑哑的声音含糊在喉咙口。“这孩子还在荡秋千?”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刚想伸出手去啦,顿了顿,又收回手。

  景敖的乌丝在空中荡漾,飘洒成诡异的弧度,眼神中幽幽无光。

  “你刚刚跟他一起荡秋千来着。”平笙靠到邵逍背后,瞬间压制住玄衣少年不自禁的颤抖。“那么小个秋千,你们两个人荡秋千,下面的这些大爷们排一排翘着头看着你们俩在天上晃,排面可大了。”

  “你他妈.......”邵逍顺着平笙的话想想那个场景,本来绷得老紧的心顿时泄气,“我正紧张着呢!你...是不是谐星下凡?”他顶顶自己的背,发现甩不开背后的平笙,遂作罢。

  “那我再说个事让你紧张紧张。”白发少年眯起眼睛,感受近在咫尺的温热。“她一直在帮你们推秋千,这么重的秋千她一直没有放手,从来没有停歇过。”他将声音悄悄放低。

  “她?”玄衣少年的声音开始颤抖。

  “她。”平笙声音笃定。

  “她是鬼吗........现在她还在吗?她长成什么意思?她——吃人的眼珠子吗,她吸人的阳气吗?她会用指甲划破人的肚子拽出其中的肠汁么?”邵逍想起自己沉闷童年中的鬼魔,想起那句缠绕住他脆弱的喉咙、在他噩梦中的每个呼吸作祟的诅咒。

  这世间有种东西,叫做——鬼。他们是那些没有归处的怨灵们所化,他们不像人一样有情感,不像妖一般洒脱随性,不像魔似得有那么执着的愿望,更不会像仙人们那般至臻至纯——他们的心肺是黑的,他们的胸腔是流脓的,他们的眼睛不断翻滚!他们会挖下你的眼珠子,他们会吸走你的气息,他们会教你成日茶饭不思不断颓废直到奄奄一息。只要被鬼找上的人,就会变成鬼,身上长满虫,眼珠流出脓!

  那时候的黑暗中,并没有头顶的深海和阳光,没有任何光亮,他在“咚咚”的叫嚣声和指甲划拉木板的萦绕中发出绝望的啼叫。现如今回想,那天自己最后看到的东西,依旧让自己的胃中翻滚,肠子灼烧烫人的疼痛。

  “你听谁说的这些?”平笙静静聆听玄衣少年心中的揣想,“刚刚我在幻境中看到你的回忆了,虽然我没有看到最后。”他突然抽出少年手中的剑,在月光下静静地端详,眼中明暗闪烁。“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

  “我来解开你的心结,你来当我的徒弟。”

  “徒弟?”邵逍浑然以为自己听错,在嘴中念叨,“你说的是徒弟,不是孙子?”

  “差不多,你愿意做我的孙子我也不介意。”平笙挑起眉毛,“先说一下,我可比你爷爷辈分大多了。”

  “可你这么幼稚,还没后厨阿黄成熟.......扯远了。”邵逍抽回自己的剑,贴合手心旋转半圈,堪堪插回剑鞘,眉眼舒朗,“我自己都解不了的心结,你要如何帮我解开?再者说,你又为什么要当我的师傅?”

  这世间都是徒儿远道求师,哪里有什么师求徒的道理?

  平笙没有应答,转而看向天空中摇曳的秋千,挑起唇角,“你想看么,这里不仅有个女鬼,还有几个稚童鬼,他们就在你的身旁,拽着你的剑。”

  “去...”邵逍一个激灵,立刻挑起自己的剑往平笙身边靠去,“平笙你别吓人!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吗!”

  “你要看看他们吗?”平笙眼中明明暗暗,如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诱惑少年走入棋局。“看看那些让你日思夜想的所谓‘鬼’,看看你心中会吞人魂魄的鬼,看看让你握不紧剑的心祟?”

  邵逍愣在原处,回忆走马灯般在自己的眼前的眼前铺展、旋转,缠绕。

  指甲划拉的木板,敲打的铁门,臭水沟上飘来的黄鼠狼尸体,草席中发臭的皮包骨头,咯咯作响的喉骨。

  “我想看。”玄色的下摆被夜风吹起,少年的眼神愈发笃定,“我想看。”

  可怕的永远不是鬼,不是梦中划破肚膛的指甲,不是天际虚无缥缈的乌鸦啼叫,不是草席中散发脏腥的尸体,而是人心。

  那被恐惧和痛苦缠绕的人心,那门缝外张牙舞爪、将他拽入无尽深渊的人心。

  “这可是你说的。”玉色的白发在风中垂荡,平笙淡蓝色的眼中流转月光。“这可是你说的。”他的唇间似乎有笑意。

  一层薄薄的冰爬上平笙的手背,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咯吱”生长的冰块在他的手心闪烁冷冽的光芒,逐渐化形。

  凉气阵阵,冰剑破空而出,平笙伸出手,握住冷冽的冰剑。

  周围兀然刮来一阵狂风,在整个山坡头呼啸,卷起树梢的红絮,卷起空中旋转的飞叶,沙石四溢,乌鸦扑朔惊起,在狂风中逃窜。

  衣袍被鼓吹起,在风中发扑朔锦缎摩擦声,膨胀而掀起。如瀑的黑发在风中扬起,邵逍被扬起的风沙迷住,伸出手捂住自己的眼。

  “邵逍,我予你看。”

  平笙拔出冰剑,天际响起一声号角,冷冽剔透的剑插入地心。

  一开始,只是死一般的寂静。

  而后,冰剑开始不断震动,在黑夜中闪发冷冽的光亮。平笙的眼中如同冰水般冻结,白发垂落,冰块蔓延向他的全身,结成薄薄的冰棱。

  他从唇中吐出一声轻轻的冰气。

  “砰!”

  平地山川翻动,刹那间从冰剑插入地心的地缝凭空长出冰柱,那冰柱匍匐到地面,以破空的速度延绵不断地向四周蔓延。愈来愈快,愈来愈快......

  冻结地冰块爬满山坡,天空云层翻滚,开始扑朔起刺入骨髓的凉风,渐渐地,漫天的雪花飞落而下。

  邵逍抬起头,悠悠飘落的雪花轻缓地落到他的身上,而后瞬间消融在玄色的衣裳上,变成浅浅一层薄冰。脚底,是遥不可见边际的冰层。

  仿若,这天地本就是仓皇翻滚的银装素裹,冰天雪地。

  仿若袭卷在空中的雪,飘荡了人间千年、万年,一直弥散在浩荡间,从未断歇。

  乾坤苍莽尽是白,山川万顷素裹冰。

  平笙在飘扬的风中转向邵逍,伸出结满冰霜的手。

  “逍遥,把手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就呸上了(小土狗趴下,挠挠脑袋壳儿)

  第43章烈火燎原

  漫天的苍白,呼啸的苍穹,吹荡在无尽天地中的劲风,翻滚的沙石,垂落的冰珠,掩映的枝桠。

  乾坤苍莽尽是白,山川万顷素裹冰。

  邵逍抬起捂住脸的手,在冰雾中逐渐睁开眼睛,他看向平笙伸向的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悠悠飘落的雪花轻缓地落到他的身上,而后瞬间消融在玄色的衣裳上,变成浅浅一层薄冰。

  平笙的眼中是深不可见的冰白,玉色长发如瀑,在风中飘荡,整个人已与天地苍色交融为一体,锦袍在风中膨胀、挥洒成淡然的飘逸。

  邵逍握紧玄剑,呼出的每口气都在半空中氤氲雾气,心神随之颤抖。他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平笙的手心,温热立刻被浅薄的冰凉握住,颤栗从手心融入血液,经由骨髓,流进灵魂深处。

  平笙眼中明暗不明,缓缓让自己沾满薄冰的十指嵌入邵逍的手,直到完全包裹。

  眩晕感从下往上,万物苍白,尽开始在邵逍的眼前不断旋转,身体内如同滚过灼烫的烈酒,在肠子中燃起呛人的辛辣,那灼烧往四处蔓延,直到袭卷身体的每个角落,在骨子中叫嚣饥渴,如同醉酒般让人神志不清。邵逍的身子发烫,火烧云逐渐爬上他的脸颊,耳鸣阵阵。

  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地哪里还有什么红橙黄绿青蓝紫,全然只剩下赤色,那如同烈火般不断灼烧的赤色。

  树叶是飘荡在空中的火花,枝头的乌鸦浴火尖啼,冷寂的灌木丛烧起熊熊烈火,染红灰白的天际线,赤红掠过一望无际的山坡,在无尽的乾坤中张扬爆裂、燃烧不止的斗意。

  无尽的烈火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直到定在邵逍的面前。

  邵逍在不断旋转的眩晕中努力地辨识眼前的女子,却只能看到模糊一片的朱红,眼前的‘人’似乎在笑,似乎在呜咽,窃窃私语的声音环绕他的耳畔,开始只是一个人的幽怨,而后不断有人声叠入,愈来愈多、愈来愈多...直至变成邵逍耳中上下颠倒的喧嚣。

  孩童的尖叫、女子的哭啼、男人的怒斥,倾倒的木门、吱呀作响的木屐、滚落的墙皮,晦涩的光线、发霉的屋子、在风中不断拍打的窗户——烈火中陌生的声响、晦涩的景象全然爬进邵逍的脑海,变成朦朦胧胧的疼痛。

  忽而暗转,忽而耳鸣,忽而晦涩,忽而明亮。

  邵逍扶起额头,眼前烈火不再,却是窗明几净,几声黄鹂鸣叫在木窗外的树梢头响起,阳光过堂而来,暖洋洋地投在散发檀香的黄木桌上。

  “姑娘,收拾收拾,该嫁了。”

  邵逍抬起头,愣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老嬷嬷喊得便是自己,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连嘴皮子都翕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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