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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搏命一试,你那时是这样想的?”

  这种遥远的、仿佛自九天外传来的嗓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谢柯与外界的唯一联系。

  他行在漆黑的山道间,面对凤凰的提问,沉默,一言不发。

  凤凰停顿了一会儿后,轻哼一声,嘲笑道:“你可真够蠢的。”

  由于先前与蛇族打斗,谢柯脸上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疤痕。

  鲜血润湿颊边黑发,少年的神情冷峻,肤色苍白,像鬼魅。

  他现在身体很虚弱,再轻微的风划过脸,都会带来难以忍受的痛楚。

  可即便痛到大脑无法思考,他却依旧把凤凰的每一句话都听了进去。

  习惯了不说话,久了,张口都发不出声音。

  凤凰将棋子一一收放回去,若有所思,随后道:“当年我涅槃,火烧了蛇族一次,如今你又进行了一场屠杀。蛇族,怕是真的命数已尽。”

  不会的。

  谢柯在心里回答他。

  凤凰听不见他心底的声音,顺着自己的话:“蛇族自作自受。”

  “但你也是真的好骗,”凤凰冷眼旁观他的回忆后,做出局外人的结论,“愚不可及。”

  “逆天改命之事,我都不能,他们又怎么能。”

  谢柯走的很稳,背脊挺拔,一点踉跄的感觉都没有,用手扶开眼前挡路的枝桠,在暴雨初停后的夜晚,沾手尽是粘稠的水。

  凤凰问他:“你现在要去哪里?”

  不知道。

  痛苦越发分明,他的唇惨白毫无血色,眼前叠影重重,甚至月色都染了分红。

  凤凰得不到他的回答,却也不气。

  他于上上天,无情无欲千千万万年,如今通过谢柯乍逢人间,对什么都有一种新奇之感。

  这种新奇感,让他多了一份宽荣。

  “你若再往前,是一片花谷。”

  花谷……

  刺痛撕扯着头皮,谢柯隐隐觉得嘴里有血的腥味蔓延。他问,“花谷里有山洞么?”

  他全部心思都用在让干涸的嗓子发出声音,却忘了克制颤抖的呼吸。传到上上天,少年沙哑的嗓音气若游丝。

  凤凰顿了顿,淡淡道:“你受伤了?”

  谢柯“嗯”了一声。发出这一个字眼,让他的胸腔一阵剧烈的抽搐。血涌上喉,他紧咬住牙关。

  凤凰为他指路,“一直往前走,有一个山洞。”

  谢柯点头。

  少年的脸惨白,漆黑冷质的眼涌出血色的雾,即便背脊挺直,但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

  凤凰无法共情,无法同情,于是,只是轻描淡写问了一句,“很疼么?”

  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黑夜里独行的少年停下了脚步。

  袖子里的手握成拳,谢柯用尽全身力气压抑住心中的情感。

  他低头,不让月色照亮自己赤红的眼,缓缓地摇了摇头。

  到了凤凰所说的山洞。

  山洞里很空旷,地上铺着一层茅草。潮湿的空气,昆虫在地上爬行的声音格外清晰。

  谢柯盘腿坐在茅草上,运气调养,将身体里的淤血逼至喉咙,一口喷出。至浓近黑的血在地上斑驳开一朵花。

  外面隐隐约约又传来下雨的声音,雨打枝头,雨润清土,伴随上上天凤凰清浅的呼吸。

  他突然觉得困了,靠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沉沉睡了过去。

  凤凰说他杂念太多,道心不纯。

  要他多于人间试炼。

  于是他便到了凤凰城。

  听酒楼里,来往行人,说着各类怪闻异事。

  说起偏僻小山上的一间邪庙,夜半总传来女子的哭声,声音凄厉绝望叫人头皮发麻。

  山下的猎户曾于庙里躲雨,待被发现时,只剩下一具枯骨,皮肉被啃得干干净净,而枯骨旁、壁画上的女子,唇色鲜红。

  人人都说,那画上的人是鬼。那是座鬼庙,靠近就死。

  第41章虚幻与真实

  *

  谢柯安静地听完。

  凤凰也将这事听完,嘲笑人类的胆小懦弱。

  很多时候凤凰于他,是遥不可及的幻影,无法摸透无法猜测。

  但在某一瞬间,谢柯又觉得凤凰真实地存在,仿佛就在身边。

  像个小孩一样,对人世间所有一切都充满好奇,却又故作冷漠,佯装世外客。

  谢柯道:“我想去看看。”

  凤凰轻哼一声,“随你。”

  谢柯的目光看向窗外,窗外一条风月街,胭脂香传了一条路。

  正对面,女子身披薄纱靠窗而立,软声笑语里,红袖随风招。

  那女子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一个媚眼横了过来,欲说还休的挑逗。

  她兰花指轻捻,朱唇含笑,“小公子,要过来玩么?”

  谢柯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谢柯旁边坐着另一位书生公子,身穿蓝袍,看向那女子的眼神充满厌恶,“果然是荡妇,前些日子才把人勾得命都没了,现在又出来作恶。”

  蓝袍书生气得咬牙切齿,“荡妇!贱人!”

  他义愤填膺的声音传到了对街楼阁之上,女子却恍若未闻,垂眸,笑意款款,自始至终只看着谢柯一人。

  谢柯没有什么表示。

  沈云顾清冷的嗓音响起,“她这是干什么。”

  粉色薄纱的女子不断朝他招手。

  沈云顾下了结论:“她在邀请你。”

  谢柯一愣,有点想笑。

  手指摸着白玉杯壁,一下两下,没有说话。

  他行到那座偏僻的小山时,天气阴沉,下起了雨,暮雨歇歇,将山笼罩在一团黑气里,远看都觉得邪门。

  离山脚下较远的地方,有一间简陋的茶铺,现在只有寥寥客人。

  谢柯一袭黑衣,戴着斗笠,从雨中来,气质冷冽孤僻。

  一看就不像是正常行人。

  卖茶的是个小姑娘,二八年华,衣着朴素,笑意却是清透。眼睛很大,牙齿很白,长发编成辫子,用红色的珠子系起。

  小姑娘见他,眼睛一亮:“公子,进来喝碗茶吧。”

  谢柯将斗笠摘下,置于一旁,他抬眸,脸上的疤痕更添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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