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阳君,你怎会在此?”贺天方故作惊讶。凤长曦垂眸静立,即便知道此人不喜欢他,但他还是做足了后辈的礼数,对着贺天方作揖道:“贺宗主,劳您辛苦跑一趟了,请随我来。”
他说完便要往陈宅去,贺天方却忽然拦住他:“慢。”
凤长曦停下看着他,贺天方也不说话,只是转头打量起这座客栈来。凤长曦眉心微蹙,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结果下一刻贺天方就迈进了客栈。他赶紧闪身拦住:“贺宗主,问题出在陈宅,莫要浪费时间,免得误了大事。”
“不急,陈宅那边我已安排了弟子镇守,且有束灵阵在,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贺天方朝他挑了挑眉,笑的不怀好意。凤长曦面色一沉,在听他说出束灵阵时才心道不妙。方才接连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他一度心神混乱,居然忘了苏情的束灵阵还在那。
这束灵阵虽非正道法术,却是作为乾坤七十六阵之一记录在《乾坤阴阳道》中。凤长曦博览群书,只要不是导人恶念的都会看,是以他之前一见到苏情用就认出来了。可他却没想到贺天方居然也懂,那《乾坤阴阳道》乃是被仙门百家列为禁书之一的,他一个堂堂宗主看了也就罢了,怎能如此不避讳?
眼见贺天方绕过他就要往上走,他再次阻拦:“贺宗主说的什么束灵阵?这名字应不是正道法术,贺宗主怎会知道的?”
这下贺天方脸色不好了,愠怒的推开他的手,丢下一句“明知故问!”就往台阶上走去。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若让贺天方就此闯进去,虽然他可命藏阳隐匿踪迹,可床上的苏情又要怎么解释?
凤长曦心念急转间,贺天方却飞快推开了三楼最里面的那扇门。
“啪”的一声,门板用力撞在了一处,又反弹了回来。贺天方刚看清屋内的景象就连忙后退,而他身后那几个伸长了脖子打算看戏的弟子们无一不是满脸惊愕,一个个都哑了声。
凤长曦见他们神色有异,急忙上前,却被眼前一幕惊的也说不出话来了。
偌大的屋内热气弥漫,一座烟雨流云屏风上挂着条绣着青莲的肚兜,地上一件火红的外袍缠着条白色底裤,而那座半透明的屏风后面,赫然有一双人影正纠缠在一起翻云覆雨。
让人面红耳热的女子叫声阵阵传来,犹如那弹奏到激烈处的靡靡之音。这下别说是那帮修为低的弟子,就连贺天方脸上都挂不住了。他看向凤长曦,恼怒的指着屋内污秽的景象:“明阳君!这是怎么回事?!”
他气得不行,可凤长曦还未开口,床上就有人先一步发话了。
那是个年轻男子,原本是清澈的嗓音,却被体内过高的热度蒸腾的有些沙哑。但听到人耳朵里,又多了一丝不清明的喘息,居然叫门外的那几个弟子纷纷红了脸。
他说:“青天白日的,谁这么不知好歹扰人好事?”
第十四章那便跟我学医吧。
凤长曦面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室晦乱的景象,最终动了动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已经猜到了可能,这应该是苏情的缓兵之计,并非真的,但他却无法面对这样的一幕,只能僵硬的转过头不去看。
而贺天方没等来他的解释,却被床上男子那句更加荒谬浪荡的话逼的犹如当众遭耳刮子,面上挂不住了,一把拧过旁边弟子的后颈:“愣什么!还不赶紧滚进去!”
他好歹记着自己身为一门宗主,不能就这样毫无顾虑的进去。那名被他推的弟子一脸尴尬惊慌,刚转过来想祈求就听到床上的男子又发出了一声叹息:“你们真的很失礼啊!罢了罢了,没兴致做了。”
他说的太直白,以至于贺天方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抬腿一踢就把刚才的弟子踢进来了。而那名弟子则摇晃的撞翻了那扇烟雨流云屏风。
“啪”的一声,碍眼的肚兜被压在了下面,落地的风扬起了床上的轻纱帐。那男子急忙抓起被子盖住身下人,一脸不耐烦的转过来。
“好大阵仗,这是要捉奸还是拆房子?”他拉拢中衣,白皙的双足踩在冰冷的地上,凤长曦看了一眼就想让他穿鞋。可门被贺天方挡住了,他又想起苏情既然要做戏,那不如先配合一下看看再说。
贺天方活到四十多岁,还从未见过哪个人敢在他面前这般无礼放肆,顿时喝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行这般污秽之事!”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吧。这里不是我的房间吗?我做什么与你们有何关系?啊!难道你们也是月儿的恩客之一?这就有点尴尬了……”他故作恍然,说完便双手抱臂,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若晶若莹,笑意却很促狭。
贺天方哪能想到这厮居然敢一再轻贱他,忍无可忍,眼见就要冲进去。床上的女子却忽然尖叫了。贺天方一愣,只见那被唤做月儿的女子坐起来,小露香肩,白壁无暇,精致的脸上噙满泪痕看着他们。
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顿时平息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但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贺天方差点气歪了胡子。
“这位爷,您就算曾是奴家的裙下之臣,也不该如此不顾奴家的颜面闯进来啊。您看奴家跟这位公子正在……您让奴家以后还怎么见人嘛!奴家不如死了算了……”她声若细雨,虽是在指控贺天方,却说得天可怜见的,就连在场的贺氏子弟们都起了怜悯之心,个个脸上都是一副惜花的模样。
凤长曦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戏码,吃惊之余看了眼贺天方的脸色,贺天方那张脸已经不是猪肝可比的了,额角有大颗汗珠滚落,嘴唇抖得清晰可见。凤长曦正想着这样气他是否不大好,没想到贺天方自己举起手,指着那不要脸的一男一女,“你你你”了半天,居然甩袖而去了。
眼看宗主气的走人了,那帮弟子哪里还会留下,凤长曦见贺天方一阵风似的到了楼下,赶紧抓住苏情的手臂把他拉到床上,指着那依旧在哭的月儿问道:“怎么回事?”
苏情盘着腿,双手撑在身后,慵懒的看了他一眼,大笑起来。
他笑的停不下来,凤长曦只得将目光转向月儿,那月儿朝他吐了吐舌头:“公子,我是九幽啊。”说完还把藏在被子下的手脚露出来,上面果然束缚着藏阳所化的灵线。
“他好歹是一门宗主,你们怎可如此羞辱他?”凤长曦心知这回麻烦了。那贺天方善妒成性,自己什么都没做都能处处被看不顺眼,眼下苏情这么得罪他,怕是他会折回来找苏情麻烦的。
“谁叫他自以为是。”苏情冷笑一声,九幽则眨了眨眼睛:“公子,这件事不能怪他。他在你刚下去的时候就把我拉上来了,让我变成这个样子。一开始我也不知他想干嘛,后来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想救我。”
九幽感激的看着苏情,没想到苏情听到这里不乐意了,转过来掐着他的脸蛋:“你叫他公子,那该叫我什么?”
九幽灵智奇高,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赶紧讨好的弯起大眼睛:“恩公。”
“恩公多难听,换一个。”苏情嫌弃道,九幽又眨眨眼:“那……少爷吧?”
苏情依旧嫌弃的看着他:“为什么是这个?”
“我想跟着你,伺候起居之类的,可以吗?”九幽捏着衣角,有些腼腆又有些期待的看着他。凤长曦看他俩这一大一小还有空闲聊,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他说完就要走,被苏情拉住了:“量力而行,不必袒护我,他不过区区一门宗主而已,我可不怕他。”
苏情说得恣意,凤长曦却目光复杂。
贺天方自然不会随便得罪苏灵隐,毕竟他师父白谪是昔年那位君上的弟子。但若是知道苏灵隐就是苏情,这便不再是他会不会的问题了……
可苏情根本不知道这些,凤长曦也不可能让现在的他知道。于是便点了点头,叮嘱他们小心点就去追了。
他这边刚走,苏情就转过来看着九幽:“你想跟着我?”
九幽赶紧跪在床上,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想!我想报答你和那位公子。”
“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的。”苏情好笑道。
“如果你不想收留我也可以。我刚才许诺那位公子,若他可以免携芳姐姐的魂魄不至消散的话,我便将妖灵珠献给你。”九幽有些惋惜的说道。他惋惜并不是因为要献出妖丹,对他来说,这一身修为并无用处。他想跟着,是因为真心感激他们,觉得这两人心地善良性格也好。自己孤身一人,若能跟着以后便不会寂寞了。
其实苏情早在他们刚开始聊的时候就醒了,他即便再累,也不是那种有人在旁边说话还能一睡不醒的。所以他也知道携芳的故事,更听到了凤长曦说会支持他想做的事。其实那时候他的心情变得很奇妙,凤长曦的声音隔着一层纱帐传来,像夏天的清风拂面,惬意的他忍不住弯起嘴角。
“你既然能察觉到我体内有鬼气,那也该感觉到灵气。我虽然不是他们那种正经仙门出身的,却也不会为祸害人。修鬼道是因为我体内灵力不纯,若不以鬼气辅助便无法提升修为。”苏情挺喜欢九幽这只小狐狸的,便对他解释道。
九幽点了点头,献宝似的看着他:“我的妖灵珠可助你提升修为。”
“把你的妖灵珠给我,然后你自己呢?变成一只普通的白狐,几年后死去?”苏情说的很直接,九幽听后神色变暗了许多:“我本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狐狸,若不是吃了供奉的瓜果也不会有了后来的际遇。”
“你还没回答为何想跟着我。”苏情刮了刮他嫩滑的下巴。九幽长得十分可爱,一双大眼睛灵动乖巧,金褐色的眸子像极了苏情以前在空庭岛上养过的白猫。
“我……如果携芳姐不在了,那我就是一个人了……”九幽欲言又止,小小的嘴紧抿着,似乎咽下了难以言说的痛苦。
苏情看着他的眼神变了。
九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倒映着自己,越来越清晰。
安静了一会后,苏情忽然起身去了桌边,倒了一杯水回来递给九幽,接着端正的坐在九幽面前。
“这是要干嘛?”九幽端着那杯冷水,不解的看他。
苏情:“我不需要人伺候,如果你真的想跟着,那便跟我学医术吧,以后也能行善救人。”
九幽愣了,看着那杯冷掉的清水,一颗心怦咚怦咚越跳越快,眼前也逐渐模糊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苏情居然愿意收他做徒弟?
九幽激动的浑身都在抖:“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苏情最见不得他哭,赶紧拍了他脑袋一下:“真的真的,再不敬茶我可不收你了。”
九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双手端着杯子恭敬的递给他,接着给他磕了三下。
苏情满意的把冷水喝了,这才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精致的古铜小锁,替九幽挂上:“这锁看着普通,却是我刚醒来时师父赠我的安魂锁,挂着他便能平平安安了。”
“好漂亮,谢谢师父!”九幽开心的摆弄道。苏情满意的看着他,那一声师父被九幽叫的甜丝丝软糯糯的,让他心情大好了不少。
其实他没告诉九幽,这安魂锁并非一般的平安锁,而是白谪的法宝之一。当初他昏迷了两年,醒来的时候魂识一度不稳,白谪便给了他这枚锁镇魂。
现在他将这枚锁赠与九幽,便是因为九幽体内有双魂。他要逼出携芳的魂魄,却不能伤了九幽。
九幽不知他的心思,只觉这锁好看的紧。他们一大一小在这其乐融融的,那边的凤长曦却被贺天方的震怒牵连了。
贺天方收了那具诡异的尸体,命弟子接手了陈宅的清理工作,却对那枚依旧在运转的束灵符毫无办法。而凤长曦站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又惹得他很不满。
方才凤长曦虽然什么都没做,但他却知道房内的人是谁。上次捉琊蚩,他和宋世安两人被神河巨大的灵力震昏在地,是被赶来的凤长曦那三个弟子救醒的。这本就让他觉得面上无光了,后来居然听闻鬼医弟子苏灵隐也出现在那附近。
他知道鬼医白谪有一门秘传的炼丹术,可练出金丹来。他乃一门宗主,本不该觊觎这些旁门左道,但他却有家丑实在烦恼。
贺氏一门到他这一代便人丁单薄,膝下只有个二十岁的独子。本来想着等孩子长大了继承家门,但不知怎么回事,这孩子从十三岁起修为便停滞了。无论他用了多少办法,那修为竟然是再也无法进阶半点。
贺天方虽然把消息瞒的很好,但长此以往总归会露馅的。他早在两年前便开始遣亲信四处打探空庭岛的位置,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打听到。因此在他得知鬼医弟子苏灵隐入世后,他便想尽办法去寻,甚至不惜以此伤害贺氏子弟,试探苏灵隐是否会出现。
那日苏灵隐确实是出现了,但他却因为一些事情耽误。那苏灵隐救完人就走,身法诡异,那帮贺氏弟子哪里能追得上。
他正懊恼的不行,结果又听到了苏灵隐在琊蚩山洞附近出现。他直觉凤长曦的修为定不能对付两头琊蚩和神河,便派人悄悄去查,结果就发现凤长曦居然和苏灵隐结伴同行。
这个发现让贺天方震惊不应,可比起揪凤长曦的小辫子,眼下他更需要捉拿苏灵隐来炼金丹。但他一门宗主,不可能大摇大摆的把苏灵隐这鬼修请回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事情闹大,借口捉拿。
他这算盘打的漂亮,却没想到苏灵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三言两语就把他的举动变成了为个妓子争风吃醋,这让他如何还能留在那?
贺天方越想越气,越气就越看凤长曦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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