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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然,他看见一块以银色螺纹缀边的赭红古玉,静静躺在交叠的骸骨之上,那是和君曼睩身上极为相似的玉饰。他正要伸手触碰,却见古玉之中窜出一道蒙昧的蓝光,随即化为人形拉住了黄泉的手。

  「你!」

  黄泉愕然瞪视眼前幻影,金棕色的发,过分苍白的面孔,唯一不同的是那双暴露哀伤的眼,眼前迷离幻影竟是罗喉。虽是一模一样的面容,眼前罗喉眉宇间的气质却十分柔和,一点不像天都那个满身是刺的人。黄泉试着感觉对方的手,却没有实感,彷佛只是被水流攫住。

  那个罗喉好认真地端详黄泉,而后失望地放开手。「你的身上有着和那个人相似的气息,但你不是那个人。」

  黄泉质问眼前人:「你又是谁?为何长得和罗喉这般相像?」

  「我不是谁,我只是凭藉记忆凝成的幻影,是罗喉心中的一丝遗憾。他的遗憾太深,盘旋于西海不散,数百年的时间过去,我始终等不到他回来找我。」

  原来幻影等待的人是罗喉。黄泉又问:「找你?你是说这块古玉?」

  「是,这块古玉是罗喉和兄弟结拜的信物,原在他身上的。」

  「他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信物丢进西海?」黄泉不解,光看罗喉对君曼睩的呵护,他相信罗喉十分在乎和结拜兄弟间的情感。

  「你是罗喉的朋友吧?你为什么不自己问他?」

  「我不是他的朋友!」不想表现出在意的样子,黄泉沉吟,「若你所说是真,当你回到罗喉身上,罗喉会有什么改变吗?」

  「罗喉就是罗喉,他从不曾改变,也不会因我而改变。我曾看见他热爱这个人世,也曾看见他憎恨世间的一切,他以为自己的心残缺了,其实没有,他只是无法面对自己罢了。」

  「那你为什么要找他?」

  「我感觉到罗喉死期将近,这一次我希望能回到他的心里,这是为了我自己啊!」幻影嘴角淡淡一抹笑,恍若天都庆功那天,罗喉忽然在黄泉面前泄漏的笑容。

  语毕,眼前幻影逐渐散离,复化为一抹飘旋的蓝光钻进了黄泉的银枪。

  而黄泉原本伸手欲触的那块古玉倏忽化为烟尘坠落,永远地消逝在成堆的骸骨之中。

  那一夜,黄泉在日出前赶回了天都。他的发梢、衣服都还是湿的,气息仍喘,一个大跨步,他用力推开房门,金甲装束的罗喉竟坐在他房里。

  罗喉的眼神里有一股残酷的嘲弄:「我以为你逃走了。」

  「逃走!哼!本大爷只是去游泳。」

  「半个时辰后我会出发,你可以选择不去。」

  「去!我当然去!温暖的大家庭怎么可以少了我。」

  罗喉站起身,脸贴近黄泉,只是看,却什么也不说。

  「喂?」黄泉被罗喉瞧得有些不舒服。

  「你去,也好。」

  罗喉掉开脸,他无法告诉黄泉自己心中的苦涩,他试着记忆黄泉那张骄傲的脸,挺直的鼻梁,微眯眼帘下的靛蓝双眸。罗喉感觉到有什么笼罩着自己,但他仍要去,迎向未知,迎向凶险。

  也许我现在就该跟你说再见,黄泉。

  或者我该叫你,夜麟。

  *****

  注1:黄泉说:「收养孤儿,吊祭死人。下次是不是举办庆生会?天都,越来越像一个温暖的大家庭了。」与罗喉说:「黄泉,你也同行。」这两段话出自原剧。

  注2:推敲原剧罗喉绝命前所言,罗喉应该早已察觉黄泉来自月族,日后复生,罗喉对幻之一族也表现出相当的了解,所以我在《双刃》的设定里,认为罗喉透过情报,怀疑黄泉是夜麟,而在本章的时间点他仍不很确定。

  注3:原剧只提到君凤卿手上的结拜信物,我想既然是兄弟结拜,应该是双方都有信物,故《双刃》设定罗喉的信物被罗喉自己丢弃在西海,至于原因在后面的篇章会写出。

  《海之章·完》泽维尔笔于2010年3月31日

  【倾城之章】

  名刀神坊外,君曼睩独自进入拜祭公孙夺锋。罗喉吩咐黄泉留守外围,黄泉领命离去。

  这一条黄土微扬的大道上,两侧林木繁茂,罗喉注意到树枝上栖息着一只白颈黑羽的小鸟,兀自啾鸣。他伸出手掌,自指尖弹引出一波人类听不见的气流音频,他将气劲控制地极其细微又有规律,这比大开大阖的挥刀更须技巧。树上那只黑鸟先是侧头看看罗喉,旋即拍打翅膀飞至罗喉掌心。

  『这里离西海很近。』罗喉心有所感,彷佛冥冥中切不断的缘份,他又回到这里。回龙三巅,以这座状如蟠龙的山脉为据点,立都城于山脊后方豁然开展的西海之滨,是君凤卿最初的构想。他曾和君凤卿勘查过此地的土质、水脉、草木、兽禽,君凤卿详实记录了沿途所见的风土人文,包含罗喉手上这只白颈黑羽的小鸟,当地人称呼它为「闇夜」。「闇夜」极少出现,一旦出现,便常有丧讯,故不受当地人欢迎。当初君凤卿苦恼于无法看清闇夜的模样,罗喉便想出了音频导引的方法,叫闇夜栖止于掌心,让君凤卿能好好做笔记。

  他们四兄弟曾相信可以在这里建立一个辉煌富裕的王国,让西武林的人民不再需要和猛兽、荒地拚搏。他们期待透过一套合理的规章制度,让人民能拥有稳定的耕地,四通八达的商贸。他们在一棵参天古树下,研讨君凤卿构思的方案,那一天,占满眼帘的绿意,罗喉都还记得。他们认真地盟誓,他们愿意付出所有的努力,让西武林的人民不再只是单纯渴求活着,还能活得有尊严。

  曾经梦想的,并非没有实现。西海之滨的天都曾是长途商旅必来的朝圣之地,这些商旅带来香料、丝绸、马匹,用以交换西海罕见的透明矿石,和独门密法锻造的名刀。

  天都的子民富裕到家家户户可以在漫漫长夜,奢侈地燃起油膏,用恒久的光明证明自己生活位阶的改变。都城下的点点焰火,与星争光,闪耀于山峦间。罗喉一人把天都带到这个地步,但他却无比孤独,二弟、三弟早逝,四弟退隐,他们曾共同拥有梦想,却只他一人看到了成果。

  而十五年的辉煌,却在顷刻间,被自己所摧毁。天都旧址如今只有大量的骸骨,再立的天都,罗喉以铁腕治理,吸纳各方高手,成为一个四处征战的武力王国。

  忽然罗喉察觉风中挟带不寻常的气息。林叶迎风摇摆却毫无声息,定有高手隐伏其中。罗喉右手一扬,唰地一声黑鸟远飞,隐匿林中之人惊觉破局,骤然两道狂浪刀气破空袭来,黄沙扬落间,罗喉左手抡动计都,猛力挡下两口绝世神兵,三刀扞格之际,少独行和漠刀绝尘已逼近身前。罗喉正疑问是谁能让这两位孤傲的刀者合作埋伏,背后又感浑厚的掌劲压逼,罗喉气一沉,举掌相接,但问来人:「是你幕后策划?」

  素还真微微一笑:「里面的人更危险啊……」

  思及君曼睩安危,罗喉心神略分。在他震开三人攻势的同时,暗中隐伏的最后一道刀气强势攻至,直穿罗喉胸腹之间,背后的素还真欺身再赞一掌,前方的少独行、漠刀绝尘抡刀围击。尽管罗喉手中计都横行疾斗,势如风雷,但每当他架开一个眼前的敌人,林中隐伏的刀气就会趁隙突袭,面对这紧密相接的攻势,罗喉难掩内腑创痛,登时口溅鲜血了!

  猛虎既伤,天下封刀主席刀无极再无顾忌,威风凛凛从林中震步而出,怒目斥喝:「罗喉,为你所害之人偿命!」

  素还真手中拂尘一扫,「素某今日,要为武林除害。」一派语气温良。

  四大高手围杀罗喉,已然定局。天下封刀副主席玉刀爵所率领的大批刀卫围拢成圈,再筑起第二道包围网。

  罗喉紧握刀柄,只身挺立寒风之中,环顾众人意欲他亡的森寒目光,这样的场面他从不陌生。罗喉胸臆间涌起一股带杀的沸腾疯狂,抹去唇边血渍,他笑,笑得孤绝、眼里满是嘲讽:「这就是你们的正义吗?吾早知晓了!」

  今日之局,罗喉早有预料,他却放任危机滋长,刻意将死亡招来,但他并非想死。他在等这个局,他要在死亡的缝隙中杀出生路,如此,他就能再回到狼嚎谷,回到那个压迫生命的战栗之中。他斩杀上古魔神,或是别人来斩杀他这个暴君,有差别吗?

  罗喉手中计都怒指苍天,周身气劲狂飙,瞬时天地失色,他决心痛快一战。

  再一次,罗喉确认着世人对他的憎恨;再一次,他审视当代那些想要成为英雄的正义之士。

  都是痴愚。

  罗喉手中紧握的毁灭,是焚烧武者意志的战场。

  「刀无极、素还真、少独行、漠刀绝尘,这一战,千万别让吾活着回去啊!」

  另一方面,守在外围的黄泉亦遭遇了天下封刀的左、右护法。

  「你们不是主力!」黄泉惊觉事情有异。昨夜他来此地,未见任何埋伏,今日沿途也未曾感受有兵力偃进。天下封刀如何围杀罗喉?

  左护法御不凡道出黄泉心中疑惑:「武者感觉最是敏锐,空白了数百年的记忆,唯有利用罗喉亦不知的地道埋藏伏兵,才能隔开你这位首席战将,取得先机。各为其主,得罪了!」

  御不凡扬扇攻进,炎龙单刀直取。黄泉舞动手中银枪,拦刀挑扇,于虚空疾刺出寒星点点,只求尽速突围。他不知为什么心里如此着急,如果希望罗喉死,那故意和眼前敌手缠斗就好,但他却不忍想象,罗喉可能遭遇的报复。

  罗喉,你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黄泉心一横,长枪直贯御不凡肩胛,抽枪一扫再退炎龙,足步微挪,黄泉运起轻功,踏叶而去。

  少独行因为第一波围击失败,心中的傲气让他不愿再参与围杀罗喉的计划,早早退离了战场。刀无极众人相信少了少独行,依然能歼灭受伤的罗喉,却没料到奋力一战的罗喉敏捷骁勇,声势刚猛难敌。攻击罗喉的刀气全数被罗喉手中计都吸纳导引于虚空,复化为星雨坠落,天下封刀的刀卫见者走避,死伤惨重。

  刀无极心急之际,欣见君曼睩走出名刀神坊。

  君曼睩在墓地听闻不寻常的杀伐之声,这才走出察看。她尚未看清眼前战况,素还真的极招突转逼近,罗喉运气未足便身形瞬动,分力化解君曼睩眼前杀招。君曼睩讶然攀住罗喉手臂,罗喉却将她推开。

  方才一个分神,刀无极早杀出最强的一招,龙形刀气直冲罗喉而来,霎时贯穿罗喉胸背。罗喉连退数步,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铠甲。

  武君!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为什么还要保护我?

  看见罗喉痛苦难当的表情,君曼睩惊叫一声,可是现场没有人听得见她的呼喊。她想对天下封刀的人说: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

  她知道罗喉可恨,她从小听的故事,都说罗喉是个理当封印的存在,他的双手沾满了血腥,他是人们最深的恐惧。可是此刻,她只怔怔望着眼前恍若咫尺、却又天涯的男人,这个人给了她等同家庭的温暖,她知道这个男人一样有爱有恨,有脆弱、有坚强,其实他跟我们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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