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他突然倒下，我吃了一惊，心里好像被抽空了一般。

  直到看见他慢慢醒来我才终於回了神。

  ——其实，我是在害怕吗？

  人之一生，生灭有常，来於天地，亦将归於天地。

  当初我抱着小草来到海波浪时，心中所想便是如此。

  只是到了如今，明明情况比当年好上十倍不止，却再不能有这样的心境了。

  我想起那个在临别时留下“精进”二字的父亲，那个在天越峰拿着儿子遗物悲泣泪下的父亲……

  “你是一名修道人，岂能明白丧子之恸？”

  当时的我，只能沉默以对。

  或者有那麽一瞬间，我几乎脱口而出：“——其实我也有儿子。”

  但数十年来，我竟未再去看他一眼；所以……我毕竟不是有资格这样说的人。

  我不知道怎样才算是一家人。

  在海波浪时跟老人家们谈天，曾经问起过这个问题。

  ——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才是一家人。

  他们是这样说的。

  我希望能给小草这样的生活：在以後的日子里，能一家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或者我是该把非妙也接过来的——毕竟只留她一个在混沌岩池，赭杉放心不下，我也同样。

  她的父母在还没看到她之前就去世了，这样的遗憾，我不想再发生在小草身上。

  夜深了，小草已经睡下了。

  这两天常有听见他在说梦话，说要回去，还念着一个模糊的名字。

  赭杉坐在那一边养神，这时候不好打扰了他。

  明日是重要的一战，其他事情惟有先放下了。

  不知道是否能赶在日落之前回来煮晚饭呢？

  嗯，若是路过山下的镇子，要记得去买点咸菜，这样小草平时吃饭就不会吃得那麽愁眉苦脸了吧

  到时我想听他聊聊这二十几年来的事情，聊聊他是怎麽学武的，或者，聊聊他的心上人……

  以後的日子，还有很长呢。

  第八章

  我家那两个神棍是越来越超过了。

  之前耍花枪轰掉了一座山，这三天一天比一天睡眠不足。

  ——今天更夸张！

  本少爷难得有毅力早起一回，打算亲手终结这三天来的白粥生涯，结果一出房门就看见一个盘腿坐在那一角，一个披着被子睡在这一角……

  居然从房间闹到客厅……

  你们是修道人耶~~~节制一点好吗？！

  （小草……你真的想太多了……）

  今天他们两个很早就出去了，说是去什麽九峦峰，得明天近晚上时才能回来吃饭。

  ——啥？问我今天早饭吃啥？

  当然还是白粥

  还整整煮了两大锅，是怕我这两天会饿死还是怎样

  不行！这种生涯一定要尽快结束！

  我顺着来时的记忆下了山。

  经过上次的经历之後我也学乖了，走之前先前後左右扔个石头，确认没有那虾米碗糕法阵再走。

  所以尽管出门出得早，及至下到山脚时都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了

  ——而事实上那些法阵早撤了！我这一路那麽辛苦到底是为什麽啊？！

  再走到附近的市集，已经收摊打烊了……就剩下一个大娘在卖黄菜叶……

  本来我的要求已经降低到连黄菜叶也通杀——总算不是白粥——但是！这世上果然没有最不幸，只有更不幸……

  就在我打算照顾照顾老大娘的生计的时候，我发现……

  ——我没带钱

  於是今天依然还是结结实实的三顿白粥……

  但我下一次一定不会失败的！=皿

  “小草哥哥，你要带我去哪？0__0b”

  “买菜啊~~”

  第二天我又起了个大早，带好银子和跟班（天音：你这是雇用童工……），准备了个万全。

  我一定要让那两个神棍知道：这世上除了白粥还有其他食物的！

  另外，更重要的是要证明：你们的儿子我！不吃白粥也不会饿死！

  “对了，”看着市集上各种各样的食材，我回头问非妙：“你知道他们爱吃什麽吗？”

  “咦咦咦？”她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他们平时不吃的啊~”

  ——啥？难道那一日三餐定时供应的白粥其实是专门为我而设的吗……

  算了，既然如此，那就代表吃啥都没关系了是吧……

  於是我就随手拣了些冬瓜香菇豆腐豆芽之类，用来做斋菜应该还是不错的。

  另外还买了些必要的调料，就让非妙帮忙拿。

  ——呼呼呼~~~嘴里淡出个鸟来的日子~~掰掰啦

  有了准备，这次的买菜之旅大为顺利。

  回到家的时候也才过午不久，时间充裕得很，足够让本少爷好好展一下手艺。

  要知道水净云天那个老没天良之人，衣食住行，哪样不是我亲手打理的？

  这款老人家的膳食，我可是最拿手不过了。

  ——说起来，没我在海波浪，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有没有想我呢……

  “这边只有两间房哎……小草哥哥，你跟道者他们平时怎麽住的0_0？”

  我跟非妙两个对着木盆洗豆芽，她忽然这样问我。

  “我一间，他们两个住一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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