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生，你是在惩罚我是不是……”
好笑呀，优势占尽的你哪懂得什么叫痛苦……惩罚？现在的你亦不懂什么才叫惩罚呢……
淅淅索索的枝叶踫撞——
爱爬树的不止慕少艾一个人，“啊呀，病烟枪！”
百丈悬冰瞬间消融——
慕少艾濒临失控的手，安静下来，是心中的怨恨沉淀，随着这声天真的叫唤，暂时忘却，闻言而笑——这种纯粹的笑连自己都感到陌生了，“哎呀呀，小阿九，又是你呀。”
“病烟枪，你躲在这里干吗？你妈妈也抓你吃药吗？”
“呼呼，从来只有我抓药给别人吃的份啊。”
“头发眉毛都白还说大话，看你病病歪歪的，肯定每天都要吃很多药。”
“我可是大魔头，当然是让别人吃苦药啊。而且呀，我就最见不得不肯吃药的小孩，每次都气得我想捏着鼻子给他灌下去。”
多久远的事了……当时自己还是慕药师，踫到那种小孩，看到针就吓得哭，配了药又不肯吃，用麦芽糖哄也不是每回都奏效，令足智多谋的慕神医也束手无策老半天。那段日子呀……
流光飞舞，慕少艾流露出记忆的温柔之色……但他却没有察觉，这一切，都被一个影子远远的看在眼里……他只察觉到，阿九的脸色忽然发青，从树上掉了下去……
“阿九！”在落地前接住他的小身体，三指搭上细瘦的手腕，慕少艾脸色骤变，“半心？！”
几下微光闪动，药针暂时护住衰弱的心脉。此时此地，能做的只有这些，这个孩子需要换心……不过在此之前……慕少艾抱起失去意识的小阿九，抬头却见——
南宫站在他的面前，三尺之遥。
“萍生，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还是挺热心的嘛。一个孩童的性命比之我万千教众的性命——比之我对你的信任，在你心里孰轻孰重，真是一目了然。”
嘲弄的语气，冷冽的眼神……
慕少艾的心顿时冰封……心镜中重现的投影——同一棵树下，同样在他怀中的生命……
第八章（上）幻梦
“萍生，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还是挺热心的嘛。一个孩童的性命比之我万千教众的性命——比之我对你的信任，在你心里孰轻孰重，真是一目了然。”
略带嘲弄的语气，挑起了慕少艾的戾气。
自毁形象，长期的蛰伏却功亏一篑，一直强压下的刺，此刻一根根树立起来。现在的他就如同一根绷紧的弦，经不起一点点的拨动，否则便是箭发弦裂，但是——手中柔暖的重量，让他冷下来，静下来……
弦——也只有绷紧了，才能弹奏出美妙的乐音。
“呼呼，教主大人是要与我会诊吗？”淡淡散入空气的声音，如绕梁琴音，无形的妙手在错综的弦上一顺划过，水上风行，吹尽烟海沉沦，自甘堕落的虚像。
于是——朝思暮想的人，还魂而来……
叶与叶的缝隙之间，光阴交错，投下他的身影也是斑斑驳驳，而不变的是那笑。让一切美丽都恍如隔世……
原来——自己一直是如此孤独……拥抱着与他一模一样的偶人，自欺欺人，只因为他的魂不在，流浪至今……
南宫视线转柔，顷刻之闲，深情隐现，前所未见。那种视线，认萍生不禁怀疑，自己从容的虚伪，是不是在无意中勾引了他了……
“那个……”眼神示意他怀中的阿九，“什么问题？”
这话题转的突然，待回过神，长眉微蹙，“天生半心之症……”
“换心之术，一心难求。”
“没错……”同是医者出身，谈话就变得简单，“但咳羊茎同样是无迹可寻。”
知己知彼，很多话不需提，省略，因而，有些话就容易被忽略……
南宫注视他的眼睛，“随我来吧。”只要是你想要的。
不解……无事献殷勤——认萍生睁着眼看了他一会儿，问了句，“什么条件？”
笑，“那么聪明的你，也会问这种大煞风景的傻问题。我说过了，一心难求。”
语出双关，已完全是宠溺了。
何尝不想好好待他，身为男子，对心爱之人，总是未能免俗的想把他护在手里，让他不离左右，只是认萍生的不可捉摸——愁肠百转，仍是求之不得，让自己心结气郁。
恨自己为情爱所囚，更恨见那人无事一身轻。终于用了极端的手段，但是——那人以爱囚他，自己却以恨囚他，于是南辕北辙——爱者爱之愈切，恨者恨之愈深。
如今才顿悟，自己建筑的不该是囚笼，锁住了人，无心又有何用？该是开出一方天地，任他清风明月的逍遥……
——
安顿好阿九，认萍生自己的问题，如每日的潮汐，卷土重来了……
他的瘾虽然没有他故意装出的那么深重，也同样是无可救药……
手中还未来得及点上的烟筒，被南宫一把夺走，一时间肢体迅速衰弱的认萍生被带得一个趔趄，跌入他的臂弯。此消彼长，力量差距尤其悬殊，薄怒激起，“你！又想干什么……”
可转念一想……罢了，就知道没有那么好康的事，那株稀世的咳羊茎，看来还是要连本带利的算回到自己头上吧……
“不要再吸了。”南宫一字一句地说。
“呼呼，”稳住开始骚动的神经，趁着头脑还清醒，能嚣张多久算多久吧，“当初不就是教主大人让我吸我就吸了，现在不让我吸我就不吸，这么听话……嗯……”
反问句轻浮的尾音没来得及说出口，意思就差真多……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说了呢……
痛苦从每一根指尖，一寸寸咬啮上来，铺天盖地……
“……别……别玩了……还给我……”
身体的重量，已经完全依靠南宫手臂的扶持了，“让人看到你的首座……满地滚着玩……对教主大人的面子也不好看吧……”
“我知道了。”南宫柔声道。
然后……教主大人一下横抱起首座大人，一路抱入自己房间的一幕，惊呆了路过的若干翳流教众……
心瘾……本来就是让人痴迷到放弃颜面，放弃尊严的东西啊……
——
黑罂粟，是没有解药的。虽然并非真正熬不过——只是等熬过时，精神也早就崩溃了。在黑派的活人试验品里，断药后，受不住折磨，无一例外失心成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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