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

  「凤、求、凰！？」

  乍闻这个曲目，曲云神色复杂的挑了一道不驯的秀眉，一个字，一个字的复诵道。

  佾云居然要我吹奏凤求凰！！究竟是什麽意思？曲云心中委实有几分讶然与怒意。

  「没错，我就只想听这首曲。」佾云眸中烁着柔柔晔光，静睇着曲云，以一种曲云从未见过的蜜意柔情，勾唇轻笑道。

  看着佾云有着梦幻般陶醉的神情，曲云心头忽地溜过一个模糊的想法。佾云似乎……

  曲云拢起了眉峰，咬牙问道：「好！何时？」

  「现在。」

  「在哪听？」

  「跟我来。」

  ＊＊＊

  曲云随着佾云步出屋外，穿过叠绕迂径的回廊，未久，两人相偕来到云门前庭的大广场上。

  佾云行至场中央，止步，微仰着首，合下双帘，那愉悦自怡的神态似十分享受晚风冰凉轻拂的抚触。

  天边，夕阳西沉。晚空，浮云皆被余光渲染出绚烂、瑰丽、媚惑心魂的诱人色泽。朵朵流云，光彩殊丽，泱饰着蓝紫色渐层。山中，水雾薄雾逐升，似拢了一迭珠纱覆盖，更平添了日暮时的朦胧美感。不可言讳，云门的夕景，实为绝色。

  佾云潇洒的一个旋身，身後，夕影映衬着他俊秀儒雅的脸庞。他平静的直视曲云，以眼神示意曲云：你可以开始了。

  曲云侧首，瞥了四周一眼，挑眉问道：「你确定是在这边？」

  佾云点点头。「当然。」

  见佾云点头，曲云二话不说，举步找了一个最近的石台端坐下来，随即从身後抽出玉笛，动作纯熟俐落的旋了一朵漂亮的圈花，而後置於曲线优美的唇边，深吸了一口气，十指按笛，开始吹奏。

  笛音悠扬，韵韵有致，一首如诗如画、犹梦似幻的袅袅管乐，缓缓的从曲云的唇指中流泻出来。乐声时而慢柔气韵不断，时又急速音跃点过，音高扬时，犹如蝶舞翩翩，音低回时，又似恋诉情衷。

  悦耳的笛音，缭绕在瑄紫晚晴下的云门，其他的云门兄弟皆被笛音所吸引，好奇的闻声而来。

  佾云耳听着曲云所吹奏的高妙笛音，完全沉醉在曲云笛声下所谱的情曲里，一时难抑不知早已动情的心。

  忽地，佾云身形一动，顺手折枝，以枝替剑，就这麽和着曲云的笛音，在场中舞弄起剑招。

  拂枝，剑随意走，意与曲舞，佾云硕长劲瘦的身形在日暮低垂的夕阳下拉出一道修长的阴影。闪亮的金发，亦随着每一个挑剑、旋步、翻跃、转身的优雅动作，而撩洒出飞丝流金。

  灿亮细柔的发丝在夕阳下晃动。足下，是忠诚追随舞步的暗影。佾云恣情纵意，尽情的挥袖、御剑在这片光与影交缠编织的剑舞内，这份美，格外飘尘脱俗。

  舞至兴起时，佾云轻扬嗓音，朗吟道：

  「佾舞和歌莫持剑，云心一任卧九天，

  与君不论封侯事，畅怀犹寄万重间，

  流光曲水殊无乐，一片君心识本然。」

  瑟云和游云来到广场外围，见场中，曲云吹奏雅音，佾云舞剑翩飞，这种和谐的情形，真是……..好诡异呀！他二人不禁看得面面相觑。

  瑟云道：「曲云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对啊！居然吹起凤求凰来了。」游云颔首附和着。

  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仲云，脸色怪异的插嘴道：「可是…….你们不觉得，曲云对着…….佾云……吹奏…….凤求凰，这也未免……..」

  三人在一旁的窃窃私语，全一字不漏的钻进曲云耳中。曲云羞恼成怒的恨眯起一双星目，怀溢懑愤的在心中磨牙霍霍，暗呕思忖道：要不是不爱欠人人情，尤其是这个伪君子的人情，他也不会在这边丢人现眼，可恶啊！

  「佾…….」韶云手执信缄，匆忙的从大门快步疾入，才开口要叫唤佾云，便意外的看到场中难得一见的奇景。他蓦地哑言停口，瞠目结舌。

  这是怎麽回事？曲云和佾云一向不合，他们怎麽可能…….？？

  就在韶云发楞之际，钟云行至韶云身边，他顿首看着在场中舞剑的佾云，突然开口向一旁的韶云问道：「韶云，你觉不觉得佾云身上，好像少了什麽东西？」

  听见问话，韶云才旛然回神，他睇了钟云一眼，反问：「有吗？佾云身上少了什麽？」

  钟云轻敲额际，沉吟思索了半晌，才抚掌笑道：「是了！佾云身上少了一把剑，一把能与他相匹配的好剑。」

  剑麽？

  韶云回首望向正在场中轻凌飞旋、御招成舞的佾云，他倏地抽紧握在手中的书信。

  是的，佾云是名用剑高手，可是他身边却无一把称手的兵仞傍身，他的确是少了一把好剑。

  风雨电霜

  第一章

  一曲凤求凰歇止，佾云也刚巧收招停舞，佾、曲二人虽是极为不合，但默契倒是出乎意外的好。

  曲云放下玉笛，冷冷的直瞪着也正遥望着自己，立於风中，衣袂飘逸的佾云。他气恼的抿了抿唇，掸衣，起身，满布不甘、愠怒的星眸似在问着：这样，你满意了！？

  佾云俊目月弯，唇角微勾，那丝毫不加遮饰的愉快神情，彷佛在告诉曲云：是的，我很满意。

  曲云冰封着一张俊俏容颜，含霜的冷眸，眦目瞪了佾云一眼。旋即，转头，甩袖便走。

  望着曲云忿忿不平的背影，佾云倏地眼神一柔。

  「佾云。」

  此时，韶云急步走至场中，来到佾云身侧，神情有几分凝重的将手中信笺递给佾云。

  「风阙送来一封信函，署名是给你的。」

  风阙！？

  听闻，众云皆讶然不已。

  佾云面露诧异的接过书函，他不解的问：「我们云门一向封山自守，几乎已是归隐的状态了，怎麽可能还有人知晓云门的存在？更甚，还发函而来？」

  「对方是针对你而来的，你最近可有和外界的人联系接触，有所往来？」韶云慎重的问道。

  佾云一面拆信、一边静虑。外界！？除了白如霜姑娘外，并无他人了啊。可，我看她们百裸宫比起云门，在行事态度上，更加消极避世，应不可能与风阙有所往来，而且以时间上来算，也不对。

  佾云想了半天，叹口气，摇一摇头。「没有。」

  语停，他随刻弹了弹指尖上的信纸，将信展开一观，众兄弟皆好奇的凑围上来。

  在笺函打开的同时，一缕极其轻、极其淡、极其不易察觉的陌生香气从信缄中隐逸飘散了出来。众云皆无察觉，但佾云微聚眉峰，他察觉了。

  若非是像佾云这种终日浸淫在草药气味之中，又对香味甚为敏感之人，一般寻常习武者，亦也难有所发觉。

  致佾云

  敬邀下月初四，正午，于兰城近东郊仙悦客栈，一叙。

  要事相商。

  风阙暴风君手书

  这封信，可真简短扼要啊！除时间、地点、邀请人之外，其余的消息皆未透露，真是保密到家了。佾云搓了搓下巴，要不要去赴约呢？

  韶云迅速的扫了一遍信中内容，一对炯然有神的虎目，透出满溢关怀的眼神，直视佾云依常祥和的柔雅俊瞳。粗犷有形的俊貌，写满了对佾云过多的保护慾。

  「佾云，需要我陪你一同前往赴约吗？」韶云开口询问道。

  虽然明知八采之中，佾云武功最高，但佾云那种对事事忍让、吞咽不说的处世风格，总是教人忍不住对他多照顾一点。

  佾云不甚在意的轻淡一笑，将手中信笺交给其他好奇心尚未得到满足的云门兄弟，对韶云摇首。

  「韶云，多谢。我想以我的武功应是自保无虞，我独自一人前去赴约即可，不必担心。」

  「佾云…….」虽然佾云话中已有决定，但韶云犹不放心。

  「韶云，让佾云一人前去应是无大碍。」钟云扫视信中内容之後，抬眼说道。「信虽简短，但依我看来，字里行间并没有抱持恶意的迹象。再说，云门从未与人结怨，总不会有人大费周章的摆鸿门宴来宴请我们佾云吧。」

  「话虽如此……..」韶云双眉颦蹙。

  「韶云，你对佾云真是太照顾了。」瑟云一脸不敢苟同，极为受不了的拍了拍韶云肩头。「拜托！佾云他已不是三岁童蒙，别用照顾小孩的方式，对待他好吗？」

  真要命的，韶云对佾云的同袍爱也未免发挥得太淋漓尽至了。简直到了病入膏肓、走火入魔的地步。可怕！

  游云将手中信件在转递回佾云掌心，叮咛道：「佾云，不管如何，记得赴完约回来之後，要将事情经过告诉我们。」

  「这是当然。」佾云俊目温雅一弯，徐徐漾了一朵笑靥，和言的应允回答。

  他低眼望了一下手里信笺中的署名－－暴风君。或许他是一名值得一会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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