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当然是不委屈。
活了两辈子,姬允都不敢想象过,有朝一日,除了在床上的须臾片刻,白宸愿意主动和他这样亲近。
如果是上辈子的姬允,不知会多么欢喜。
但如今,姬允也只能克制住那点不应有的悸动,伤怀地感想,若他上辈子,不曾那样逼迫白宸,白宸恐怕也会像今日这样待他罢。
白宸又高兴起来。
年轻又俊美的少年郎,一旦显出些开怀的神态,简直叫人移不开眼。
白宸的眼珠又漆黑,凝望人时,眼中深邃,不经意就有一种温柔的错觉。
姬允偶尔被扫那么一眼,脊背就微微酥麻了。
至于少年睁着漆黑的眼睛,近乎诱哄地说:“凤郎想学划船么,不如我来教凤郎吧。”
等姬允回过神来,少年的手已经覆上他的手背了。
少年如何手把手地教他划船,又如何抱怨着这样面对面的姿势不好施展,而转到他身后,两腿张开坐到他背后,手臂从背后伸出,以几乎是搂抱他的姿势教他划船,那几乎已经是记不清楚了。
姬允的神智已被贴在耳边的湿润气息给搅散了。
天光水影,绿洲白鹤。
春色旖旎如许。
下船时,白宸说着怕他跌倒,仍口中冒犯地牵住他的手,拉了他下来。
下船之后,姬允仿佛还如置舟中,心神像岸边水草一样摇荡。
岸边错落的几株桃花开得正当其时,艳艳地红了一树。
白宸陡然松开了姬允的手,往前走。
姬允怔了怔,还不及感受被松开那一阵,陡然生出的失落感。
白宸已经折花一枝,返回他身前。
他的明净的俊美的脸上,带了点微微桃花一样的粉色。
与他手中桃花相映,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他抿抿唇,在姬允不动声色的目光下,仿佛是有些紧张了,脸上也越见有红色。
但他终于是顶住了羞赧,以一种近乎直白的,莽撞的热切,对表情麻木的姬允说。
“折枝相赠,永以为好也。”
“凤郎,你可明白了么?”
第12章
“宸志不在此,恐要辜负陛下抬举了。”
姬允微微蹙眉,看着眼前微微低着头的小郎君。
片刻,他问:“那你志在何处?”
风卷过处。
一树桃花开,那人折一枝来,相赠于他。
容似桃花,带了微微粉色。
“宸之所志,凤郎,你可明白了么?”
桃花纷落。
花雨后,又显出了小郎君的脸。
只是小郎君已然不小,面上神色更教人心惊——原来他竟是这样恨自己。
“昏君,你辱我至此,可曾想过有今日?”
姬允禁不住后退一步,回头一看。
却又是在他赐给那人的幽宸宫里。
那人向他走来,神色间,像是恨,似乎又不尽然。
“姬允,你当真如此宠爱他,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心口一阵刺痛。
姬允陡然睁开眼,在夜色里,瞪了头顶的幔帐许久。
直到后背冷汗渐渐浸入了身下锦被里。
他才终于大口地呼吸起来。
这连环梦做得委实稀奇,尤其是最后一场,白宸提剑向他刺来。
犹很后怕。
他将手掌放置到心口处。
那里还隐隐作痛。
竟像是又被杀了一回般。
姬允按住额头,缓了一缓。
冷汗糊了一身,愈发教人不快。
他张口喊:“李承年。”
声音却是嘶哑得很了。
外间候传的老奴才应了一声,赶快地掌了灯,掀了帘子进来。
“圣人,奴才在呢。”
“朕要沐浴。”
现在已经三更过,此时要沐浴,实在是故意折腾人。
但他不管。他是昏君,想折腾就折腾谁。
李承年自然也不敢有半个不字,即刻着人下去准备热水,沐浴用的澡豆,重新熏了衣裳,又换了床单。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姬允才又清爽洁净地,重新裹进薰香馥郁的被子里。
却是睡不着了。
白日里的少年,仍浮现眼前似的。
明知是假影,挥一挥,却挥不开。
彼时云影疏淡,天光流动。
水草起伏,桃花灼灼。
少年立在身前,以一种姬允从未见过的神情,凝望着自己。
简直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那样。
过了片刻,姬允才从滞涩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微微皱了眉,声音低沉:“白宸,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他已经显出了不悦之态,喊人连名带姓,而少年郎君却并不为之所退,反而向他微微倾身。
“凤郎。”
他喊,看着面色僵硬的姬允,脸上竟显出一种隐忍之色,像是已按捺了长久的时日,到今日才堪堪能流露半分。
“宸悦凤郎,”他一顿,声音竟有些沙哑了,“已然许久了。”
那隐含切切的声音,再度盘桓在脑中。
姬允仍不可抑制地觉得心口微微发烫。
长长呼吸,又翻了个身,才将之按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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