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只贪吃的猫,舔舔嘴唇,懊恼地扒拉空袋子……在阳光下散发异样的光。
许飞飞吃完就开始后悔,说好拿来送老师的…啧啧啧……还当着人面吃完!丢不丢人!丢不丢糖!糖…糖真好吃……
这时王里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握在手里只留一条缝,捧在左眼上偷看。
“你拿的什么?”许飞飞好奇地问。
“没什么。”王里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兜里,没事人一样高傲地踱步走了。
再问也死活不说话。
天呐!急死人了!
许飞飞最近食欲大减,好奇地无法入睡:王老师到底藏了什么?
“可能是一颗糖,小包装的那种…大概率是阿尔卑斯”
老潘合上书,说出自己的推断。
“为什么?”
“一:没有包装,糖放手里会捂化了。二:我们小卖部卖的单颗包装的糖只有阿尔卑斯。三:你把送他的糖吃完了,他肯定用自己的糖来引起你的嫉妒。”
许飞飞恍然大悟,立马给了老潘一个狠狠的拥抱,“老潘!你真是我的狗头军师!”
“军师就行,不用前缀”
再次见到王里,是在一周以后(据说是出差)
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男人,两人形影不离!他不是老师吗?影响太恶劣了!许飞飞决定要去提醒提醒他!
“老师!”
三个人在男厕所里站着,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形。
王里又从口袋里掏出那东西,攥在手里只留一条缝,捂在眼上看。
还偷偷给另一个男人看。两人皱着眉毛边看边点头,还叽叽咕咕讨论着什么…
“老师,你们在看什么?”许飞飞笑眯眯地凑上去。被一把拉开,“哎?不行!王里!不能给外人看…”,这男的凶巴巴的。
“我不是外人…老师…”许飞飞声音哽咽,可怜巴巴。
王里面露难色,“那…”似乎有些动摇。
“不行!坚决不行!”那男人一把抢过王里手中的东西。
许飞飞慌了,“我一定不告诉别人!老师~你就给我看看吧…不然我睡也睡不着,饭也不吃,太影响学习啦…”
他只能去拽王里的衣角。
王里眉头紧锁,“这……要不?让他…看一眼?”他跟那男人商量着。
“只需看一眼啊,不准对旁人说!”
他把东西又交到王里手中。
许飞飞趴在王里胳膊上,眼睛瞪到最大值……甚至屏住了呼吸。
他五根指头修长,此刻缓缓张开如同荷花绽开花瓣,手掌宽阔,像荷叶一样稳重。里面躺着一颗白色的…小圆片?
许飞飞抬起头,小声地问“这是糖吗?”
王里只露出两秒,便赶紧收回。冷冷地说了一声“不能告诉你。”
许飞飞还在厕所里发怔,快上课才被老潘拖回教室。
他吃什么糖都没了感情,开始日思夜想那粒小白片的味道。
是甜的!但是…是什么甜呢?水果味的甜…还是…蜂蜜味的甜,或者是酸的,不不不不不不,它那么圆,怎么会是酸的!是甜的!也许是牛奶味…嗯!牛奶味应该是差不多的……
哎~要是能问老潘就好了,但是自己要保守秘密,谁都不能说……
他只能去找王里…
在办公室门口,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老师竟然——在吃那颗“糖”!!!!自己吃!自己偷偷吃!没有问过他,没有问他要不要吃,我们不是朋友吗!我都给你双眼皮贴给你糖,你都把秘密告诉我了!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为什么!为什么!!
他陷入愤怒!狰狞着面目全非,如同魔鬼般在木老师办公室暴跳如雷,把手边所有东西都推倒后开始虐待般捶打自己…来了两位女老师都没控制住他,王老师赶紧过来抱住他。
胳膊紧紧地箍住他的腰,把他敲打自己脑袋疯狂的手肘固定在背后,一只手抚摸他的后背,宽大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按摩般轻拍在他尖锐的肩胛骨上,消瘦的后颈上,像是在抚摸一只猫,但没有那么用力,更像是在捏住一只入秋的蝉。它的翅膀太过脆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风从窗户吹进来,似乎都能把它的生命带走。
听到他的呼吸变缓,王里仍然搂着他,在他耳边轻轻问,“你也想吃吗?”
许飞飞委屈极了,他头发凌乱,眼里含着泪又变回温顺的样子,重重的点头“嗯!”
王里给他“糖”,又给他一杯水。
“不能舔,不然味道就不好了”
许飞飞虔诚地盯着手心里的小圆片,虽然心里存在疑惑,但还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他喝了一口水,他把“糖”投进含了水的嘴里,一齐——“咕咚”咽了下去。
“好吃吗?”王里紧张地盯着他的神情。
“没有味道…”
王里神情难辨好坏,只是拍拍他的头
“要记得天天过来吃,只有累计一定数量才能有味道”
“是什么味道?”
“特别特别…特别特别…难忘的味道”
“那是什么味道?”
“……好吃的味道。”
“都吃了两周了,还是不知道什么味道”许飞飞想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潘呢?
最近老潘总不来上课,想找他也难。
学校最近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操场也拆了,建了个什么中央花园,规模小就不说了,你这中央花园花呢!都是些枝蔓顶起来的回廊,再弄两排石凳,真是土到家了!
“俗!学校的审美简直在污染我的眼球!”老潘愤怒地合上书,啪的一声。
旁边穿校服的同学吓了一跳,面上特不高兴:“我这蝴蝶都看一上午了,你这下全给吓跑了!”
老潘赶紧道歉“对不起啊同学,您接着看,没蝴蝶看点叶子也成啊~大自然不分高低贵贱……”
许飞飞这几天总是头疼,听老潘讲话也烦躁了,自己踱步走去小池塘那清净会儿。
走着走着想起来今天还没去王老师吃“糖”呢!也顾不得头疼跑着就去,只不过…越跑越不对劲…
这大路怎么越跑越窄…教学楼怎么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绿的叶子红的花突然失去颜色变得灰蒙蒙起来……蓝色的玻璃都褪去绚丽,天空也如此灰暗沉重,这是哪里?走廊里的同学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对我笑?他们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东西吗?不不不不不不不他们根本不看我!他们好恐怖!这不是我的学校…这不是……
他腿一软跪倒在地,捂着头开始哭喊,“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远处传来脚步声,它们听起来一定步伐很大,跟平时不一样的是——还很急促。
高大的身影从走廊拐弯处突然出现,他白色的衬衫原来不是那么白,甚至有些泛黄。
“老师!老师!救救我!”许飞飞撕心裂肺地呼喊。“带我离开!带我走吧带我走!带我走!王里!!!!!”
最后一句话,消失在臂弯里。
回声却荡漾着,传播着,每一片叶子都光滑无比,全盘反射着尖叫与悲伤。
王里抱起他,内心涌现出极大的、难以形容的情绪——不是难过更不是喜悦。
医院的回廊墙壁驳落,四处是冰冷的铁门稠密的铁窗…远处传来一阵昆曲声——是三床的病人在花台练嗓子。
“自嗟呀.处深闺年将及瓜.绿鬓挽云霞.为爹行遣配隐迹山凹.实指望餐松飮花.不争的早又是仙逝物化.把恩情似撒沙.”
这一曲,是蝴蝶梦。
缠绵悲凉,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黑暗似乎有逆天的本领,能穿越时间的限制达到亘古永恒。
“阿呀先生吓,闪得我鸾孤凤寡.猛然自撑挞.好难拿心猿意马.这心猿好敎人好难拿.”
世上最令人难忘的情绪是什么?是疯狂还是绝望……或者……应该是遗忘。
许飞飞一睁眼,看到王里胡子拉碴坐在床边。
“醒啦?”
“我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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