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点好的！”枫岫一眼瞪过去。

  即鹿捂着嘴笑的不行，殢无伤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嘴不停手也没停了码牌的两个人，“我还在这儿呢。”

  “就是，你说人家坏话就不知道背后说。”拂樱扫了枫岫一眼。

  “行，背后说，那我们来聊聊无衣师尹，殢无伤，你不如来诉诉苦，说说我这个变态师兄平日里是怎么折磨你的。”枫岫按住麻将牌兴奋的探头问。

  “呃……”殢无伤坐在枫岫对面，眼睛瞟向枫岫后方，下家拂樱和上家即鹿也没说话，齐刷刷的看向枫岫身后。

  “问你话呢你们都看什么……哟表哥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么大热天您出去见长官真是辛苦你了。”枫岫一回头，无衣师尹不声不响的背着手站在他身后。

  无衣师尹冷眼看着枫岫，又看了看即鹿，女孩子识趣的出去了，无衣师尹就在即鹿的位置上坐下来，环视了其余三个人一眼，“上面交代了三件事，第一，接近宫本惠子套取日军在上海计划情报，第二，下个月会给上海行动组派一个增援的情报组，第三，近期友军会派到上海来一个组，我们有必要跟对方交流一下工作经验。”

  “要么没事要么忙死。”枫岫耸耸肩，

  “所以从现在开始，负责接近宫本惠子的拂樱和殢无伤，要学习上流社会的社交礼仪、说话方式等等，这种弄堂里大妈玩的东西，可以省省了。”无衣师尹捏起一张麻将牌来掐在手里摸了摸，翻过来拍在了桌子上，站起身走了。

  “啧，上一圈就等这一张八万。”枫岫看着那张牌啧啧的摇了摇头也站起身，“走吧，小哥，看看你新学的开车技术怎么样，辛苦你一趟，带我们去西装店做两套衣服。”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轿车飞速绕过了骑洋车的巡捕和米店门口排队买米的女人们，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西装店门口，后门两边一开枫岫和拂樱从里面掉了出来，枫岫强忍着反胃的感觉面色苍白的看了一眼直接靠到墙边去调整呼吸的拂樱，怒目转向从副驾驶里面出来的无衣师尹，“你怎么教他开的车！”

  “我只教了他怎么踩刹车油门，但是一脚到底这种事不是我教的。”无衣师尹淡定的看着枫岫，“不过我忘了你平衡感不太好，当初想进空军的时候，你也是觉得头晕。”

  “我跟你就不是默契不足，是八字不合。”枫岫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是没吐出来。

  无衣师尹笑的有些得意，他领了两个少年人进西装店量体裁衣，在外面等着的功夫突然问枫岫，“你说……上流社会的东西，还应该教给他们些什么？”

  “玩。”枫岫无聊的翻着那些布料和西装样品，从棉布帘缝里看拂樱伸着手给老裁缝量尺寸，是真的长高了好些，殢无伤的身量跟自己差不多，拂樱现在站在那里，看着比殢无伤也就矮大半个头。

  “玩？”无衣师尹一愣。

  枫岫点点头，“风度，气质，内在的那点墨水，他们该有的都有，唯独不会的是那些上流社会玩的东西，你是不是从来不带你学生出去玩？我刚才问殢无伤，麻将他也不会打。”

  “……所以你平时去仙乐斯百乐门也带着拂樱？”无衣师尹诧异的看枫岫。

  “他小。”枫岫眨眨眼，他想自己跟无衣师尹确实半斤八两，这几年教给拂樱多少东西他算不过来，唯独没教过这孩子怎么玩。“我打算回去先教教他纸牌，梭哈什么的，总得会一些，另外……跳舞也算是必修课了吧。”

  “西餐礼仪也算，品红酒之类的，能教也教点。”无衣师尹想了想点头，“另外……你抽个时间。”

  “干什么？”枫岫警惕的看着无衣师尹。

  “教我打麻将。”无衣师尹看着殢无伤量完了尺寸从屋子里出来，低声说。

  枫岫用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行啊，不过我有个条件。”他追上无衣师尹要往外走的脚步，在无衣师尹询问的目光中不怕死的说了句：“你教殢无伤跳舞的时候我要在旁边观摩一下，你用女步教他。”

  “变态吗你？”无衣师尹回头看他，外面拂樱正在拒绝殢无伤坐车回去的提议。

  “彼此彼此。”枫岫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拉起拂樱直接上去，两个人坐一辆车扬长而去。

  ……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十二、一起跳个舞

  无衣师尹开的是酒店，是酒店自然就有吃饭的地方，同样也有跳舞的地方。所以场地也好，留声机也好，都是现成的东西。枫岫看着算不上多大的舞池以及站在舞池中间穿着一件立领衬衫，因为天气较热，索性连马甲也没穿，领带倒是打的规规矩矩。他对面站着的殢无伤正微微皱着眉头准备迎接如此特殊的一课。

  “你看好了学会了，回家之后这课我可就不另外上了。”枫岫小声对站在自己左手边被他拖过来的拂樱说，“主要看殢无伤，无衣师尹目前的站位是女人的位置。”

  “呵，懒得你。”拂樱不屑，其实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枫岫右手边还站着一羽赐命和撒手慈悲，八只眼睛此刻全都聚焦在无衣师尹和殢无伤身上。

  无衣师尹往前迈了一步，殢无伤几乎是本能退了一步，“啧……躲什么，站着别动！”无视背后的目光，无衣师尹保持了和殢无伤半步的距离，殢无伤早就不是当初认识时候那名少年了，他现在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去，于是从这样的距离微微仰视，能很清楚的看到那双晶亮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局促不安。

  “跳舞其实不难，我教你几个基本的，踩准节奏就好。抬手，用你的左手扶着我，然后右手搭在我的腰上，轻搭就可以了。”这大概比近身格斗难教十倍，无衣师尹在心里叹了口气，无视掉来自自己身后枫岫一声压着笑声的轻咳。

  留声机里的唱片转动，音乐倒是算不上快，殢无伤不知所措的跟着无衣师尹的节奏开启了这节课，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这几年跟着无衣师尹学了很多东西，读书认字，易容化妆，近身格斗，肢体接触常有，但是这种温柔的让人有点不知所措的气氛倒是头一回，尤其是后面还有一排围观的。

  “我有个问题。”拂樱看着舞池里的两个人微微侧头问枫岫，“是不是我学舞步就可以了，殢无伤这第……六次踩无衣脚这种，就不用学了，哦七次了。”

  “对，这是错误示范。”枫岫忍着笑答。

  撒手慈悲突然凑过来小声问：“那个，枫岫先生，这种课是不是我们也可以学？”

  枫岫收了笑看了一眼撒手慈悲眼睛里的期待，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个，不如你问问你老师？反正我又不负责教你。”

  撒手慈悲猛点了点头，一边嘟囔着“我也不想让你教”一边转过头去继续看无衣师尹。

  殢无伤第八次踩了无衣师尹的脚，无衣师尹抬头看着对面人的目光时不时瞟向身后交头接耳的几个人，十分无奈的轻叹了口气，他搭在殢无伤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另一只手一带就将殢无伤拉扯着转了个身背对着枫岫几人，低声道：“跳舞的时候，要礼貌的看着你的舞伴。”

  殢无伤收回目光半低下头，无衣师尹的眉眼近在眼前，他突然发现自己一个很大的错误，一直以来都觉得即鹿与无衣师尹是兄妹，长得总有几分相似，然而这个距离看却完全不一样，即鹿的眼睛里总是带着笑的，天真明快，双眼弯起来的样子让人心里觉得甜，而无衣师尹眼睛里似乎也有笑，可又不像，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以及微微眨动的长睫让殢无伤觉得心里某些地方有些痒，仿佛被那些眼睫毛刷了一下。

  他咽了口口水，觉得呼吸有些不自在，就见无衣师尹抬头正视自己，薄唇微启问了句：“你脸怎么这么红？”殢无伤想触了电一样猛然放开手连退了三步。

  “嗯？”无衣师尹一愣。

  殢无伤咳嗽了两声避开了对方询问的目光，“你……身上有一股熏香的味道，我……闻不惯。”他知道无衣师尹喜欢熏香，然而让他一瞬间慌了神的却并非是这个味道。

  “这……”无衣师尹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犹豫这节课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老师，或者……我可以试试？”撒手慈悲自告奋勇的往前迈了一步。

  “还是算了。”无衣师尹摆摆手，一转头看着枫岫，“枫岫，换你来，一口气将这几个舞步示范给他们，回头再带去仙乐斯或者百乐门，找个舞女陪他们练练。”他声音不大，但却是一种完全不容拒绝的语气。

  枫岫盯着无衣师尹看，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最终无奈的点点头，“行吧。”他上前一步取代了殢无伤的位置，行了一个很标准的绅士礼，背右手伸左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殢无伤退到一边回头看的时候，枫岫已经很配合的跟无衣师尹两个人踩着节拍做起了示范。

  殢无伤突然觉得有点诡异，他小声问拂樱，“你觉不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你说的是你还是这两只老狐狸？”拂樱看了他一眼问。

  “他们两个。”殢无伤答。

  “哪里不对？是说他们平日里看着面不和心也不和，但有些时候突然默契度很高？”拂樱看着枫岫踩着节拍的舞步挑了挑眉笑，“这样看还挺……赏心悦目的。”

  枫岫听不清拂樱和殢无伤两个人在说什么，他继续着方才剩下的半曲圆舞曲，音乐的声音不大不小，扰乱了他的听力，无衣师尹看着他目光的方向，突然笑问：“你社交舞明明也是不差，为什么不回家单独教拂樱？”

  “麻烦。”枫岫收回目光冷哼一声，“而且你这什么都有。”

  “哦？”无衣师尹凑近了一点小声又问，“是怕麻烦还是怕别的什么？”

  枫岫眼神微黯，他看着无衣师尹的眼睛，用手带着他转了半圈眯起眼睛问，“你想说什么？”

  无衣师尹依旧是笑，他用最低最低的声音说了句：“为什么我觉得，你不是怕麻烦，而是怕在这样的气氛下单独面对拂樱。枫岫，你不会是对拂樱……”他话说了一半，音乐声停了，枫岫退了半步结束了这支曲子。

  “想多了。”他微微颔首，留声机里的曲子换了一首，枫岫用挑衅的目光看了一眼无衣师尹，“假面舞会？跳探戈你可还行？”

  “奉陪。”无衣师尹一伸手，枫岫扯着他的手直接带了过去。“你可小心点，对自己带出来的孩子动别的心思，要是让上面知道恐怕要出问题。”两个人快步交换了位置，无衣师尹借着转身的空档低声说。

  “要小心也是你该小心点，刚才殢无伤看你的眼神可不太对。”枫岫冷哼。

  “我有分寸，倒是你向来干这种出格的事儿。”无衣师尹脚下步伐不乱，默不作声的掌握了舞步的主导权。

  “我还不至于丧失理智。”枫岫揽着无衣师尹腰的手微微用力，重新掌控了节奏。

  “还是那句话，不必要的情感对大家都没好处。”无衣师尹转过身靠在枫岫胸前冷笑。

  “上峰你话太多了。”枫岫踩着节奏带着无衣师尹快步走了几步，两个人换手，转身，他突然问，“你下个腰如何？”

  “哈？”无衣师尹一愣，随后就被枫岫脚下用力直接绊了一跤，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面倒去，枫岫拉住他的手直接揽着他的腰停住了动作，音乐声戛然而止。无衣师尹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怒视枫岫。

  “他俩这是跳舞呢？”拂樱皱了皱眉，“我怎么看着……”

  他话没说完枫岫已经放开无衣师尹转身走了过来，“走吧，我带你去仙乐斯边学边练，在这里跟男人跳舞实在没兴致。”

  “不是，我不去……”拂樱挣扎未果，被枫岫一把拖了出去。

  无衣师尹到没说什么，他摆摆手让撒手慈悲关了留声机，自己站在窗口看着枫岫拉着拂樱离开的脚步哼了一声，“真是作茧自缚。”站在他身后不远的殢无伤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

  拂樱第一次跟着枫岫进仙乐斯这种地方，台上的女人穿着高叉旗袍唱着歌儿，台下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枫岫显然对这里轻车熟路，跟出来的侍应生打了个招呼，带着拂樱找了个沙发坐下，点了根烟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狠狠抽了两口。

  “刚才看到的都是些基本舞步，你在这里看看，那边有舞女，看一会儿你去找一个人练练，这东西是看不会的。”吐了口烟，枫岫闭着眼开口。

  侍应生送上来一瓶洋酒，拂樱目瞪口呆的看枫岫给小费，“你每次来这儿都花这么多钱？”

  “差不多。”枫岫依旧闭着眼。

  拂樱一句败家子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坐着看了一会儿舞池里的人，又看了看始终闭着眼在那边抽烟的枫岫，过了一会儿才无奈的站起身，“那……我去那边看看。”

  “嗯。”枫岫应了一声。

  拂樱转身走了，他转过身之后枫岫才将烟从嘴里拿下来，看着拂樱的背影若有所思。少年穿着西装的身形匀称修长，他很快选了一名年纪不算大的舞女，简单交谈之后便进了舞池，枫岫知道拂樱学东西快，虽然下午看到的东西有限，不过看他现在的动作，到不算生涩。

  然而那只放在舞女腰上的手有点白的刺眼。枫岫皱了皱眉头端起桌上的洋酒直接倒进了嘴里，向来平静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别样的情绪，他心底最深处知道有些东西被无衣师尹说中了，然而，一口咬碎了酒里的冰块，枫岫垂下目光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这不可能。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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