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单桥还会看病。
他不是专业的医生,但服役的部队比较特殊,医疗这一块他接触过,现在给牧民们检查检查身体,治治小病完全没问题。
车上放着不少药,他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将药分给需要的牧民。
所有事情忙完,天已经黑了。
边境的天空特别美,星星比远城还要多。
按照惯例,单桥不会开车赶回去,一是不用赶时间,二是晚上开车不安全。
牧民已经给他准备好了睡垫,还特意多打了两桶水,羊肉和酒都准备好了。
“回了。”他却一边挥手一边往车边走,姿势特别潇洒。
会汉语的小牧民赶过来,“单哥,你急着回去干嘛啊?”
“家里有点事。”单桥对这些护边员向来有耐心,高原的夜晚冷,他没穿厚衣,一说话就吐出一片白气。
“什么事啊?”小牧民不甘心。
单桥笑了笑,在小牧民肩上一拍,“下次再来看你们。”
?
叶小船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二手桑塔纳修不好了,他便想攒钱再买一辆。天黑尽之前,他去了趟修车厂,直接将报废的桑塔纳当废铁卖掉了,到手四千块钱。
太少,买不起任何一辆能拉客的二手车,但也确实卖不出更高的价钱了。
修车厂离他的破租屋很近,住在那一片儿的,都是远城最穷的人。
远城本来就是个十八线小城市,叶小船住在这个小城市最偏僻的地方,可见日子过得确实不太好。
破租房不是正儿八经的房子,就那种工地上临时搭建的铁皮房,屋顶和墙贴得不牢靠,豁着巨大的缝,挡不住夏天的风雨,也挡不住春天的沙尘。
屋内灯光昏暗,地上床上全是前几天下暴雨时卷进来的树叶、垃圾,盆子碗筷被掀翻,放在桌上的书湿了又干了,书皮书页已经卷曲。
叶小船看着这一屋狼藉,愣了片刻,骂出一声“我日丨你个狗”。
他不爱收拾——帮单桥收拾除外,平时忙着干活赚钱,回这儿来也就睡个觉,一闭眼一睁眼就过去了,屋里再乱,他都能勉强忍受。
但今天是不收拾不行了,别人家的垃圾被吹到了他的床上,恶心得他恨不得把床扛出去扔掉。
忙到半夜,破租屋才恢复整洁。
叶小船用提来的水冲了个澡,裸丨着上身躺在床上。
屋顶的缝越来越大了,居然能看到完整的月亮。
叶小船心里骂娘,又舍不得花钱去租个稍好的房子,琢磨再休息一会儿就去找工具把缝给堵上,不然若是再来一场暴风雨,屋顶说不定会被撕开。
然而想什么来什么,叶小船刚休息够,就听“轰”一声炸雷。
暴雨倾盆。
完球……
当雨再次从四面八分灌进来时,叶小船反倒冷静了,将易湿的东西罩好,翻去屋外顶着风雨雷暴修他的栖身之地。
雨下到后半夜才停,屋顶没能扛住,任叶小船怎么努力,还是被风撕开了。
他坐在如同遭受洪灾的家里,忽然发了个抖。
被送去医院时,医生叮嘱过他,说他的脑震荡虽然不严重,但近期可能会有头痛的毛病,要注意休息,不能太劳累,也不要受凉,否则会落下后遗症……
他都给忘了。
头越来越痛,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手臂上全是鸡皮疙瘩。
他有些慌了。
他一直觉得阿贵脑子不太好,有点傻,他害怕自己也变成那样。
手机就在一旁,他拿起来,轻而易举找到单桥的号码,却没有拨出去。
出车祸伤势未明时,他都不敢给单桥打电话,何况现在。
手机被握得太久,竟是有些发热。
他单手抱着头,难受地闷哼一声,忽然感到手中传来震响。
屏幕上显示着——哥来电
单桥的声音很平静,“在哪里?”
第5章等我来找你
单桥回到“有海”时已是凌晨4点,城里电闪雷鸣,旅舍外的那条巷子稀里哗啦淌着污水。
未上到楼顶时,单桥想过叶小船睡在哪里。
楼顶那间房不刮风不下雨时住着舒服,夏天连空调都不用开——里面也没装空调,可遇到今天这样的极端天气就麻烦,屋顶倒是不漏雨,可没有门,雨一大就会飞进去。
下暴雨时单桥不会住在里面,而是找来两张盖房时就准备好的木板,将门堵起来。
比起刚进城时,现在风雨都小了,几乎要停下。
单桥看着门上的木板,眉心皱了皱,然后动手将木板拆下,一走进去,就发现里面和早上离开时已经换了样。
没来得及洗的衣服被洗好,整整齐齐地叠着放在床尾,桌上和地上的物品都被收拾过,每一处都有种被细心打理的整洁。
如果不是这场雨,屋里应该更加干净。
唯一显得突兀的是放在地上的一罐绿药膏。
单桥将绿药膏捡起来,拿在手中转了转。
这是最廉价的清凉药膏,被蚊虫叮咬可擦,皮肤瘙痒也可擦。
前段时间阿贵做饭时被烫到了手,他顺手找来一罐绿药膏丢给阿贵。
所以这是阿贵的东西。
而阿贵不会随便跑到这间房里来。
楼下的入住登记处开着灯,小猪已经睡了,阿贵在值班。
单桥将绿药膏放在桌上,“叶小船跟你要的?”
阿贵正在打瞌睡,半天才有反应,“单哥,你回来了啊!”
阿贵受过伤,脑力与正常人相比稍逊,单桥指着绿药膏,又问:“叶小船跟你要的?”
“啊……”阿贵这下想起来了,“小船下午在太阳下面洗衣服,一身晒得红彤彤的,看起来是被晒伤了,我就把绿药膏给他了。”
单桥蹙眉。
“小船傍晚出去了,我和小猪问他去干嘛,他也不理我们。”阿贵将绿药膏收好,仿佛那是不得了的灵丹妙药,“单哥,下雨时小猪把你楼顶那间房用木板堵上了,你看到了吗?应该没有漏水吧?”
“没有。”单桥拿出手机,却没有立即拨号。
他开夜路赶回来,是想着叶小船第二天要去医院。现在叶小船居然不在旅舍,应该也不会回医院待着,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叶小船回自己的租屋去了。
叶小船具体住在哪里,单桥并不知道。他从来没去看过叶小船租的房子,只听叶小船提过几次,说是在轮胎厂附近,一个月200块钱,一个人住。
200块钱在远城不是不能租到好一点的房子,但前提是与人合租。一个人住,且是在轮胎厂那种地方,不可能是什么好房子。
说不定是几张铁皮搭在一起的那种。
单桥眉心皱得更深,过了半分钟,拨出叶小船的电话。
叶小船听着那句“在哪里”,整个右耳都烫了起来。这种烫,甚至驱散了脑中那愈发严重的疼痛。
“哥……”叶小船根本没想到单桥会这时候打电话来,刚才想也没想就接起,忘了像出车祸时那样调整语气。
所以他那异于平时的,慌张而痛苦的声音轻易被单桥捕捉。
“地址发给我。”单桥不多说,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现在在哪儿,就待那儿别动,等我来找你。”
通话结束后,叶小船将手机放下来,盯着屏幕直到黑屏,这才意识到,他哥问他要地址,他哥要来接他!
铁皮屋几乎被毁了,屋里一片狼藉,屋顶缺掉一大块,地上的水蔓延到脚踝。
他不想让单桥看到自己过得如此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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