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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见之人,正在草铺上盘膝大坐,手中端着蓝边大碗,吃着热乎乎的面条,看似好不快活!陆离扭头看看身后的牢头,牢头嘿嘿讪笑,一缩脖子,溜了。

  这些不长进的!陆离暗中愤愤。

  “陆捕头,吃了吗?”闻天当真不要脸皮,极尽无赖之本色。

  陆离自觉不能与他动气,质问道:“你找我何事?”

  “喝一杯,便告诉你。”

  陆离压住跳动起来的眉头,冷静道:“莫要耍花样,快说。”

  闻天不再说话,笑眯眯地将酒壶递到陆离面前。陆离极力忍耐,告诫自己:你是捕快,不是杀手。

  闻天似笑非笑地说:“你可想清楚。你既没抓我行窃,也没抓我杀人放火。我不过是倒霉而已,恰好在紫竹林被你追上。你有何罪证押我?我予你说,是我对你有几分敬仰,不予你说,任谁都挑不出我的不是。陆捕头,你说,这话对不对?”

  陆离愣了……

  认识陆离的人都知他嘴笨。但嘴笨之人被惹火了,才是更可怕。陆离直接抓住他手腕,将人拖出了牢房,一路朝着外面而去。

  陆离浑身杀气的模样,凡是见到的都有些诧异。陆捕头这是做什么?莫非是那人惹火了他,要用私刑?哎呀,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旁边有人附和,啧啧,今天的天儿真晴朗啊……

  第6章是杀还是剐,你可想清楚

  闻天被陆离扯到了练武场上,这才得空开口,“陆捕头,我心直口快,说得不中听,还望你多多包涵。”

  陆离阴沉着脸,显然是气到头上,凭他如何解释,也不会轻易放过。闻天只好深深鞠了一躬,笑嘻嘻道:“在下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陆捕头,莫要生气啦,气大伤身。”

  陆离忽然大吼一声,“董大!”

  “俺在,俺在呢!”捕快董大屁颠屁颠跑过来,“陆捕头有何吩咐?咱是活剐了他,还是清蒸了他?”

  “你的刀,给他。莫说我欺负手无寸铁之人。”陆离看也不看董大,抄手将他随身常用的刀抢了过去,直直抛给了闻天。闻天不得不伸手接住。

  陆离道:“你我大战一场!若你赢了,我放你走;若我赢了,将你所知之事尽数道来!”

  闻天嘴角微微翘起,淡然一笑,“陆捕头,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好!闻天爽快地应了一声,提刀杀了过去。

  董大及时退到场外,招呼留守府衙的兄弟门出来为陆捕头助阵!一时间,花生糖、枣泥糕、卤煮火烧、小笼包、纷纷从兄弟们手里飞出来,落在董大面前。董大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你们这是为陆捕头助阵吗?

  兄弟们嘻哈归嘻哈,眼珠子紧紧盯着场中二人,一错不错。只见,陆离上下翻飞,灵如狸猫;闻天大开大合,稳如磐石。练武场上一片片刀光剑影,一股股煞气翻腾。董大跟随陆离多年,早已看出陆离的功夫压了闻天一头,可为何迟迟拿不下?

  不知何时,兄弟们口中的零嘴儿都掉在了地上,记不得多久没见陆捕头这般拼命了。

  陆离早料到闻天武功不弱,但竟能与他打成平手,着实让陆离大为吃惊。不消多时,陆离已经将师门绝学都用上。闪着寒光的剑尖,忽然变了路数。转瞬抖出无数朵剑花来,分辨不清哪是真,哪是假。

  本应对从容的闻天立时变了脸色,手中刀横在胸前,欲化解真假难辨的剑花,岂料,凭空里横来一脚,狠狠踹中他的胃口!闻天不着力,猛地向后跌去。仅这一呼一吸之间,宝剑没了繁多的花样,真真切切抵住了喉咙。

  闻天躺在地上,看着高高在上的陆离。午后的阳光倾洒在陆离身上,好似为他镀上一层薄薄的光晕。小小红痣仿佛更加艳鲜。

  短暂失神,闻天苦涩一笑,“我输了。”

  愿赌服输,闻天坦言:“要杀要剐,你可想清楚啊。”

  陆离将宝剑归鞘,转身便走。闻天闹不清楚这是何意,一旁有捕快提醒——快跟上啊!

  多说几句话又能怎样?那嘴是无口儿的葫芦不成?

  陆离并未带闻天回牢房,而是带着朝着吴家去。一路上,闻天哼哼唧唧说胃口疼,陆离也不理他,也不催他。没多会儿,闻天讪讪地挠挠鼻子,“陆捕头,我并非歹人,你怎么不信呢?”

  陆离驻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闻天。闻天傻笑以对,大有看谁瞪得过谁的架势。架势十足,底气欠奉。闻天很快败下阵来。说来也怪不得他,饶是谁,都受不住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瞧着,还瞧的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闻天无奈道:“唉,与你明说了罢。我是个贼。”

  “我不曾见你这般傲气坦白自己是贼的人。”

  “陆捕头谬赞。”

  陆离的眼神表达了他的心内所感——嫌弃!

  闻天道,“我不过是一个小贼,偷鸡摸狗而已。这身夜行衣,也是为了方便行事。”

  陆离心想:这人气度不凡,容貌绝佳。且,昨晚搜身时见他肤色干净,里衣料子上佳。普通小贼怎能穿得起?闻天这人虽常露出猥琐胆小,头脑却是清晰灵活。贼?普天之下,有这样的贼吗?

  不待陆离想个明白,闻天继续说道:“四日前的夜晚,未到子时。在下想在县中瞧看一番,确定好下手的人家。刚好瞧见吴柏桦从吴家门口出来,身背包袱,手扶胸口,惶惶急急。行至巷口便于打更的老头儿撞了满怀。二人私语了一番,吴柏桦便被老头儿推搡着离去了。那时,我瞧见吴柏桦抹了泪。”

  照他这么说,发生此事的日子,便是灭门惨案的三天前。陆离示意闻天继续说。

  “吴柏桦与老头儿说了什么,不曾听清。后见吴柏桦不愿离去,朝回里冲跑。老头儿数次将他推出,推搡间,可不见谁对谁抱有怨气。”

  这是何意?陆离狐疑地问道:“说清楚些。”

  闻天咂咂舌,“说不清楚。来来来,我推给你看。”说着,闻天反客为主,拉着陆离行至一无人巷中。

  闻天说:“你试着越过我,到后面去。我来阻挡你。切记啊,吴柏桦可没你这等的功夫。”

  陆离是干脆利落之人,并不觉得闻天的法子有何不妥。当下系好宝剑,朝着闻天跑了过去。闻天单手推在他胸前,力不大,却很坚持。将陆离推出两丈外。

  “再来。”闻天说道。

  二扑,陆离使了些力气,险些将闻天撞到。闻天还是推着他的肩膀,把人赶了回去。见陆离脚下踉跄,闻天伸手去扶。陆离稳稳当当站在原地。谁知,闻天忽然抓住他肩头,将人转了回去,轻轻推了一把他的背脊。

  透过衣衫,厚实的大掌传来些许温暖。力道不足,却很坚持。

  陆离恍然大悟!

  “落了泪,便是动了真情。可见,吴柏桦并非真心想走!”陆离说,“但老孙头儿出于何种原因,必须将他赶离吴家。”

  闻天回了身,对着陆离竖起拇指,“陆捕头果然机敏过人。”

  闻天口中的消息对陆离而言,是惊喜,而非惊讶。自然而然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闻天愣了愣,下意识走到他身边,“你不觉得意外?”

  “不。”陆离明言,“吴柏桦自幼在吴沈身边长大,他对吴沈的养育之恩铭记在心,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故此,即便亲眼见他要杀害娃娃,我也是有些不信。况且,我见到吴柏桦时,他手上的凶器是一把短匕首,并非可砍下头颅的快刀。随后,找遍整个吴家内外,都没发现快刀。”

  另一则,陆离还觉得案发过程有些蹊跷。

  火势,应该在吴家人都被割了喉颈之时燃起。以放火顺序来想:吴柏桦必然要先将火油洒在几个房屋周围,再去杀人作恶。仵作小徒弟曾说:十七个人中有几个下人是被火烧死,火烧中被割了喉颈;有的人则是在火烧前被割了喉颈。就是说:吴柏桦要一边杀人,一边跑出去点燃火油。

  听到这里,闻天一愣,“不是死了十六个吗?”

  “十七个。”陆离说道:“当晚你我走后,在井里又找到一具尸首。”

  闻天蹙蹙眉,“怎没听你提到?”

  “别说是你,大人也不知。仵作的习惯,统统勘验完毕方会报与大人,还叮嘱我切莫声张。”

  闻天忽然哈哈大笑,“十七口啊,吴柏桦倒是很忙。”虽是戏言,却也道明吴柏桦不可能那般作为的真相。且,闻天说:“吴家满门都死于非命。其中至少有□□个该是壮力大汉,为何不反抗?吴柏桦的武功很高?”

  “不,只是会些强身的皮毛拳脚。与一般的看家护院一般。”

  “那就怪了。”闻天啧啧咂舌,“几个壮汉还打不过一个青年?若不是酒水饭菜中下了药,那便是……陆捕头,在下也知你怀疑吴家吃喝被人动了手脚,不然怎会叮嘱仵作老二查验厨房?”

  陆离愈发琢磨不透闻天。此人看似无赖,却能看透自己步步猜疑,当真不像个贼!

  岂料,闻天抱着胳膊斜靠在墙上,吊儿郎当地笑言:“哎呀,我也是胡言乱语。”

  闻天的顾左右而言他让陆离脸色凝重。不喜与他人相触的陆离,竟抓住了闻天的手,“我记得,你曾说吴家十六口被割喉需多久时间?”

  “对,怎了?”闻天糊里糊涂地点头。

  陆离缓缓摇头,道:“不怎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吴柏桦,还有打更的老孙头儿。”

  怪,也是怪在这里。出县的几条路都有衙役看守,严格盘查进出百姓。为何就不见吴柏桦与更夫孙?前者身上有伤,陆离也命人在各药店、医馆附近暗中观察,至今尚未发现吴柏桦的身影。莫非这人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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