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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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笛飞声仿佛在李莲花的偏房里扎根,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宿下,哪有搬走的理?李莲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好好的府邸不住,怎么非要和他挤一个破宅子是什么理?

  今夜案前烛火吹落后,偶有流萤在窗口徘徊,像是停了许多星光。

  李莲花愣了一愣,昂着脑袋看了一会儿,似被这点点飘舞的萤火所惑,一时浮出傻呆呆的神情来。

  耳边传来有些沙哑的低声,“小花先生,睡吧。”

  李莲花脖子一梗,“啊……你叫我什么?”

  有一只手伸过来,压住了他的腰,躺在他外床的笛飞声也不起身,只是脸朝着他,一字一顿地道:“小花先生。”笛飞声从来无非就是叫他李先生或是先生,更早的时候也直接叫李莲花过。

  寻常日子里,两人都是各自睡自己的床,今日夜晚清凉了些,笛飞声便心血来潮要与他一起睡,由是才有了笛飞声躺他边上的状况。

  黑暗里瞧不清笛飞声脸色,只能看微弱的月光和萤火勾勒他比自己硬朗许多的轮廓,若是来日长成,必然是气宇不凡的人物。李莲花叹了叹气,很无奈纵容地也躺下去。学生长大了,管不住了。

  笛飞声的动作很自然,不论是搭先生的腰还是按先生的肩膀,从容地像是做过千万遍。在李先生听不到的地方,他在默念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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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笛飞声这等自视甚高的人,愿意放下来与他这等普通人亲近时,其实做事也是一等一的用心。

  比如李莲花走了一趟远路,这万般无用的书生就把脚磨破了。啪叽一下就形象不雅地摔在自家的门槛上,被笛学生捡了起来。

  笛飞声就坐在与他不配的小木凳上,面前是一只盛温水的木盆,给坐床榻上的李先生脱鞋除袜。

  李莲花被他握住了脚踝,只感到别扭得很,十分不好意思,“诶诶……我自己来。”

  笛飞声面沉如水,冷淡道:“坐着。”

  李莲花噎了一下,只听这一句,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学生给批了,明明是自己坐得高些,却感两人位置霎时互换,仿佛他才是那个不听话的小孩。他又叹气,只能认命,笛飞声要干的事,他的确拗不过。

  李先生的脚踝一只手可以圈过来,常年不见日光,便比面上更莹白几分,那一条踝骨旁的青色脉络也清晰分明,倒是磨破的地方显出些肉色和淡红。

  笛飞声将挂在木盆边缘拧干的白布巾拿起,耐心地沿着破皮处给李莲花擦拭。

  笛飞声垂头,发丝滑至手肘,并不分眼看他,只拿着布巾一点点沾水擦洗。李莲花兀自感到脸上发烫,他一个粗人,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只能僵直着腿脚不敢乱动,手指攥了又攥,发出一点汗意。

  李莲花心中有事,自然觉得脚上也直痒痒,欲逃之时又被笛飞声扣住,只能横躺在床上,脚被笛飞声夹在手臂底下,钳制住擦了什么李先生自己绝对买不起的药膏。待到脚底微麻混着凉意,不再有痛感了,才算完事。

  他朝天躺着,两眼瞪着房梁,心道,这被人精心伺候的福气,他这等穷酸惯了的人实在消受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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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前李子树结果了,不多,零星三五颗,藏在叶中。

  小宅中有远来客,先生为其沏茶倒水。那人穿得很好,大约是京城人士,笛飞声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料子值百千金,衣裳绣纹也是京城时兴的。其实他家中也时常有京城的新衣送来,只是他素着青衫,从不穿那些‘花里胡哨’之物。

  只是衣裳这般精贵,人却像吃不起粮食一般,瘦得像个鬼。

  笛飞声不插话也不作声,似乎是全然不在意此人从何处来,找李莲花又做什么。只是听他俩颠三倒四、乱七八糟、不清不楚的聊天,讲起很多过去之事,全是笛飞声未曾参与经历过的事迹,他一点都没有听到过。

  李莲花竟还在京城短居过?明明看起来差不多大,这人竟也是李莲花的学生?

  况且看起来这两人,实在是相投得很。至少比起学生与先生,更像是阔别许久的知交好友,有天南海北讲不完的话。

  他前几日还为与李先生的亲密沾沾自喜,如今看来压根不算什么,和这旧日学生一比,亲疏立现。笛飞声面色不虞,却也不言。

  送别之时,方多病说这地方寒酸,大约住惯了京城,都觉得京城不够繁华,更何况京城之外?还问李莲花要不要回京去,给弄个大宅子养老云云。

  李莲花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摆手婉拒,就听笛飞声那房门砰得一声,闭紧了。

  他吓了一跳,愣愣回头看了一眼,这是怎么了?笛飞声从来自有分寸,发脾气真真是头一回,他做梦也没梦到过。

  方多病哈哈大笑,你去哄哄吧,不过是个毛孩子,还没本少爷气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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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笛飞声听到李莲花在外头小心翼翼地叩门,他也知不该在意这些‘无谓’之事,父母在他四五岁就离家出游,从未管束教导过,也不怕他养成什么纨绔子弟败完偌大一个笛府。因而他从小没置气过,没人值得他置气,也没人会敞开怀抱来容他置气。

  没想到这么大了,却和先生动气。

  他听到李莲花敲了敲门,不见回应,脚步声又慢吞吞离开了。他心头顿时又被笼盖了不少乌云浊雾。

  憋了半日的气,他再开门时已是半夜三更,先生自然也不在门口吹风。

  遥望夜色去,他见先生屋中还有一盏灯火未熄,飘飘忽忽,孤孤零零。他微微一怔,若是平时,先生早就歇下了,想必是在顶着睡意等自己……

  他走到房前,也并未犹豫。李莲花的门未锁,一推就吱嘎一声,和蒹葭之中藏着的的乌篷船一样,晃悠悠就动了,惊扰水中一汪月色。

  门缝一启开,他看见灯下的先生,眉梢眼角皆是动情一般的柔软。笛飞声想说些什么,但一时心头只浮出些好看……漂亮……之类的俗话。

  只好闭嘴。

  听到声响,李莲花抬起头来,不提方才的尴尬事,只起身绕到后厨,叮叮当当一阵,探头跟他说:“还给你热着粥,快喝了吧。”

  不过是白米小粥一碗,咸菜豆子各一叠,闷在锅里,碗边还有些烫手。笛飞声心头一震,霎时柔软,只得乖乖听话。他还在蹿个的时候,熬到现在早就饿了。

  先生给他在书桌上收拾了一小片空处摆碗,见他动筷,又放心写自己的字去了。笛飞声无声瞥他,方看清李莲花的雅正小字——那是一封新婚贺词,原来今日来的那人要成婚了。

  他嘴里的粥不咸不淡,心里却发出些酸胀——他后悔了。

  不通情爱的那一年里,他多番拒绝先生好意,他从来不是先生心里最乖巧的学生。其实若是其他学子也像自己一般厚脸黏着先生,先生大约也是会纵容的。

  他虽从来不和云彼丘一样会读圣贤书,李莲花却仍是私心里偏爱他。他已错过先生许多,幸而先生并未舍弃。

  他白日里动的什么气?无非是和门外青李一样,恨自己生时已晚,来不及和先生共历世间风物,不能够独占先生从小到大一辈子,酸倒牙了。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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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李子熟了,不好吃。

  大约是笛学生照顾的不够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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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笛飞声从来少顾忌他人眼光,他要做的事,还未有能拦的……除了面前大大方方朝他光裸着背的李先生。书生细皮嫩肉的后背因他先前不知轻重,已被擦得红通通一片。

  李莲花坐在不高的浴桶里,水只漫到腰际,湿淋淋的长发拨至肩头。满屋是温热水雾蒸腾缭绕,将他好生包裹起来,即便现下是冬日里也不怕着了凉。察觉到笛飞声替他擦背的手慢下来,他带着一点鼻音回头:“嗯?”

  笛飞声脸色平淡道:“没什么。”可他心里想的事情却如江海奔流滔滔不绝。

  他又浸湿了布巾,拖在掌心里,轻手轻脚擦拭,像是擦一件琉璃或是瓷瓶,总之脸色是万分小心,沿着肩胛骨一路擦到腰际的柔和曲线向下,又不断重复地做。

  笛飞声索性上手握住了李莲花的腰左侧。李莲花想来他是为了好擦,便由着他去捏,也无甚反应。

  李莲花忽然感到自己的屁股肉被极轻地捏了捏。

  李莲花一怔:“嗯?”

  他再次回头,却见笛飞声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心里不禁疑惑……

  37.38(照例走歪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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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莲花唉声叹气,他能计较么?

  他哪里知道事态会变成这般,可若问他平时难道不知晓笛飞声的心思么?那定然是可以窥见一星半点的。

  但他也终究也没料到笛飞声竟这么大胆……他原以为,待到笛飞声到了娶妻的年纪,也该明白事理,却没想到……说到底笛飞声不明白么?笛飞声怕是蓄谋好些日子了……

  可这事又不能怪笛飞声,毕竟那熏香还是他亲手给点上的。

  他满怀愁绪,给学生们讲完一段,扶着腰坐下来,屁股刚挨上坐垫,又是轻轻嘶了一声。

  李莲花自然知道笛飞声一直在座下望着他,那目光深深,活像是要烧透他衣服。他也知道笛飞声还有一肚子话要与他讲。

  他拿书挡在脸上,不敢去看。

  众人等了半天,面面相觑,不见李莲花从椅子上起身——原是盖着那卷书睡着了。这李先生真当是越来越随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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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先生近日一直很疲倦,像是犯了春乏。

  笛飞声近日一直被李先生关在门外,因此看起来脾气不太好,越发不理会其他人。

  春日里的最后一天,下了一场小雨,白胡子老头来上课了,他说了一句极讨人厌的话,因此这张核桃皮老脸看起来更加令人厌烦。

  他说,李先生走了。

  在这迷蒙雨幕里,飞花如游丝。在这里待了两年多的李先生忽然不告而别,连纸伞也没带走,那雨水从伞尖落下,滴滴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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