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道:韩非,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本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韩非道:我并没有想要活下去。
他说话时,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这种毫不在意的微笑,也如利刃般,狠狠地刺伤了嬴政。
不过他也向来,不会因为这样便迁怒于他。
灭韩那日,韩非从他的怀中醒来,嬴政始终忘不了,当他看到自己还活着,那一脸惊惧的模样。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眼神却泛着轻蔑的冷意。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扯住了嬴政的衣领,他的手颤抖着,恨道:你终是,灭了韩。
嬴政便趁机抓住了他的手,放到嘴边亲吻着,他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睡了几日,身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努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更加用力地抓紧。
韩非骂道:嬴政,你这个暴君。
嬴政笑了:我是。
韩非又道:韩国的军民,绝不会放过你。
嬴政道:以后,他们都是我大秦的人。
不知骂了多久,韩非失去了气力,终于停了下来。他还躺在嬴政的怀中,却像失了灵魂般,看着床顶,他痴痴地望着上方的图腾,玄色的凤鸟,腾云驾雾。
叹息微不可闻。
过了许久,他喃喃:那是我的国,也是我的家。
他念的很轻,像空气里一缕淡淡的轻烟,飘散到嬴政眼前时,却被狠狠地抓散了。
嬴政那双锐利狠绝的眼睛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强权。他故意抬高了声音,就像鸣钟般,一字一句,震慑着韩非褴褛不堪的内心。
他道:从此,我大秦便是你的国,这清和宫,便是你的家。
即便如今,韩非对他,依旧是怀着恨意的。
灭国之痛,绝不会随时间消亡。
如同他对韩非的容忍与耐心。
他今日的心情很好,绝不会因为韩非那一两句堵心的话,坏了自己的兴致。
他便从后面拥着他,握住他拿笔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说难》这篇文章,寡人也很喜欢。
说罢,他不顾韩非僵直的身子,便自顾自地往下写。
韩非却停笔了。
嬴政问:怎么了?
韩非道:陛下今日心情不错,是因为伐赵之战的胜利么?
嬴政道:先生虽足不出户,倒也知晓天下大事。
说罢,他往窗外瞥了一眼,卢生心头一紧,脖子一凉,忙颤栗着跪了下来。
见韩非有意提起,他便索性问他:先生对此战有何见解,不妨与寡人说说。
韩非道:赵王昏庸,有廉颇、赵牧不用,听信谗言,实为可惜。
嬴政道:寡人听闻,先生曾与廉颇将军交好,如今,是为他感到惋惜么?
韩非道:韩国不比赵国,韩国既无强兵,也无良将,赵国却不同。若赵国君民同心,秦国此战未必能胜。我只不过叹赵王昏庸,谗言可畏罢了。
嬴政知他话里有话,惹得他有些许不快,他冷声道:先生话中有深意,大可明说。
韩非没有回答,他来到了窗边,闭上了眼,似乎在聆听着什么。
夏日的风将他的发带吹起,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他薄唇勾起的弧度形似半月,就连侧脸也显得温润皎洁。常年不见光的肌肤白皙清透,被阳光照耀到的地方,竟如千年古玉般,透着动人的光泽。
此情此景,在嬴政眼中,像极了那日在韩国初遇的庭院。
生命的脉动勃勃生辉,时光的消逝温柔似水,世间万般多情与斑斓。可那时他的眼里,却只容得韩非一人。
嬴政的心便也在此刻化成了水。
他随他走到了窗边,看向了窗外。而眼前除了一片盛夏的浓绿外,别无他景。
他想开口询问,却不忍打搅他,正在此时,韩非却开了口。
他道:大王请听。
嬴政问他:你让我听什么?
韩非道:蝉声。
嬴政轻声道:你若是觉得这些蝉儿扰了你的清净,我叫人把它们都抓了可好?
韩非笑了:你抓了这些蝉,也会有的新的蝉飞来,天底下的蝉,你是抓不完的。
嬴政并非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他盯着他黑如子夜的眼眸:你想说什么。
韩非道:非话中的深意,大王不必懂。在大王心中,我不过是个床榻之物,我说的话,做的事,就如这蝉声一般,扰的只是大王的心罢了。秋天一来,这些蝉儿都会死去,到时候大王的耳边,就清净了。
他带着先前那些明快的笑意,声却冷若止水。
嬴政听罢脸色猛地一沉:你今日,是定不让我好过了。
韩非道:非万万不敢与大王作对。
嬴政冷笑了一声,他反问道:若寡人有意让你重回朝堂,怀着对寡人憎恨的你,真的会相助寡人,夺得天下么?
韩非回答道:我不会。
他的回答毫无章法可寻,到让嬴政无话可说。只是他的心情,也的确不如刚才那般畅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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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生(秦朝方士)的角色原本是赵高,后来发现有秦时明月有赵高这个角色,没有看过秦时怕把握不好,换成了徐福修改了一番,然后发现秦时也有徐福…
*本文设定的韩非喜欢卫庄,所以含卫非。
第二章
这般去惹得彼此不快,或许两人也早就习惯了。
韩非想,总有一天,嬴政对他的耐心会耗尽,他会对他失去兴趣。到那一天,他或者死去,或者重获自由,亦或者,被关在这座冷宫里,生生世世。
他想要的,无非是一个结局。
无论是哪一种结局,都好过在这所熟悉又陌生的宫殿中,日复一日,委身于仇人身下,身体和尊严都饱受摧残。
只是他心中,还有放不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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