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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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满怀着热切的双眸,一瞬间清冷了下来。

  嬴政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温柔地抚摸他的额头,问他:做了什么梦?

  韩非无声地撇开了视线。

  嬴政却毫不介意,他注视着他清澈透亮的眸子,缓声道:过几日燕国的使者来秦,刚巧是你的旧友。

  他感受到他的手轻微地颤了下,知晓他在意此事,即使他依旧沉默不语。

  他便自顾自地告诉他:那人叫荆轲。

  他接着轻笑了一声:燕丹倒是懂得讨寡人欢心,不过燕国,寡人迟早也是要灭的。

  他说这话时,眼中泛着不易察觉的寒冷。

  不过那些冷意忽闪而逝,片刻后,他便俯下身凑近他的耳畔,依旧是柔声地承诺道:你也可以向寡人讨一些好处,你说的人,寡人都会放过他们,如何?

  韩非直勾勾地盯着嬴政的眼睛,他在这么多时日后,也终于开口:你当初承诺我不会灭韩,你做到了么?

  他开口便是在叩问他的内心。

  嬴政轻轻一笑,脸上原本柔和光却突然冷了下来,他道:你当初说要九十九的天下,如今寡人替你实现这个愿望,不好么?

  韩非也笑,笑得轻蔑却坦然,他反问:我要的九十九,何时成了秦国的九十九?

  嬴政对他这种叩问向来不置一词,他见他乌黑的长发倾泻在鹅黄的丝绸上,宛如流墨,便一时兴起,伸手绕起一束黑发,放至唇边轻吻,他低声喃喃着那句他常说的话:这九十九的天下,寡人都可以给你,寡人只要你的一颗心。

  韩非冷冷道:大王不止要我这颗心,大王要的是全部。

  听到这里,嬴政笑了,他再次俯下身亲吻他的眉眼和鼻梁:先生既然知晓,那寡人当也无话可说。

  火热的唇舌纠缠上来,他的吐息灼热而紊乱起来。

  嬴政从未想过荆轲此次前来,竟然是为了刺杀他。

  他更无法去想,这出自于姬丹的授意,一位他曾经的好友。

  当他被禁军包围的时候,他毫无惧色,一脸平淡,因为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种视死如归的神情,让嬴政想起了清和宫的那个人。

  可惜他不是韩非。

  他那些放下身份与自尊的容忍,绝不会给第二个人。

  但他这次并不是没有受到惊吓,不过于他而言,这种惊吓,远比不上韩非拿命威胁他的时候。

  他曾经每摔碎一个玉杯,都能让他心神不宁好久。为此,他用的那些器具统统换成了紫檀香木,整座行宫也找不到任何一个铁器。

  他来到清和宫时,也的确是带着愠怒的。

  韩非像往常那样在案上写字,他推门而入的时候,韩非难得地看了他一眼,他为这种在意感到片刻的欣喜,尽管他知道韩非在意的是谁。

  他冷笑:你就不想问,你那位旧友,今日做了什么么?

  韩非道:大王昨日说了,他是燕国使者,无非献礼求和。

  嬴政道:他那把剑,的确是把好剑。

  他说的意味不明,韩非却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僵硬,握笔的手也停了下来,悬在了半空中,在雪白的丝帛上洒下了一个墨点。

  墨迹越染越开。

  嬴政也越走越近。

  他知道聪敏如他,无需自己解释。他依旧像往常那般轻轻地搂住他的腰,语出却是嘲讽:我倒是不知道,寡人杀了你,会遭这么多人记恨。

  韩非望着那个墨点出了神,思考片刻后,他便就着那个墨点,写了一个“剑”字。

  嬴政道:他在朝堂之上,禁军之中,口口声声骂我暴君。

  韩非没有抬头,平静地反问道:难道你不是么?

  嬴政笑了:你说我是,我便是。

  对于韩非的谩骂,他更像是从善如流。

  他接着道:我本想饶他一命,但是他却说我杀害忠良,要替你报仇。

  韩非身子猛地一颤,霎时间全身都凉了下来,就连呼吸也泛着冷气,但他却依旧没有抬头。

  他照常那般写字,即便笔锋早已不稳。

  可他的心绪已然乱了。

  嬴政对这种冷漠忍无可忍,他猛地箍紧了他的腰,扣住他的下颌骨,逼他直视自己。

  嬴政注视着他那双清澈潋滟的眼眸,漆黑的瞳孔中流光一闪,仿佛在刻意避开他的视线,自己的心便愈发暴虐起来。

  他双眸似火,咬牙道:他刺杀寡人,险些得手,你竟然无动于衷。

  韩非却笑了,甚至带着遗憾反问道:我要有何表示?叹息他作为燕国第一的剑客,竟然没有杀了你?

  他笑若清风,拂过他眼中火焰时,却让那场大火燎原般的烧了起来。

  势要把一切烧成灰烬。

  他微眯起的眼睛像野兽般凶险:你就这么希望寡人去死?

  韩非却用他曾经那种可笑的口吻:你竟然认为我不想你死?

  嬴政冷冷道:可惜不能如先生的意,寡人没有死。

  他甚至存心激怒他:在寡人的将士之前,再锋利的剑,也是废铁。

  他注意到他的吐息明显不稳,就连腰肢也颤抖了起来。

  他笑了,任何涉及到那个人的字眼,他都会如此反应。

  他索性再将一军:你如此在意?那我便让你瞧瞧他可好?

  不等他拒绝,他便大声道:来人,将荆轲先生带进来。

  恐怖的预感蔓延上心头,他猛地把脸转了过去。

  嬴政却强制地把他的脸掰了回来,他一个眼神示意,侍卫便把呈上的盒子打开了。

  他硬要让他看那颗鲜血淋漓的头。

  他的头颅,尚还散发着新鲜的血腥味。

  韩非的喉口,一阵同样的腥味也涌了出来。

  他忍耐着,痛恨着,眼底那些深不见底的恨意此刻如火焰般烧了起来。他恨不得用全天下最恶毒的语言去咒骂他,但是他却吐不出一个字。

  他耳畔的嗓音依旧轻佻悠然,却仿若魔鬼,要将他送入地狱:怎么,见到旧友,你不高兴么?

  而他几乎咬碎了牙齿:嬴政,你不得好死…

  紧接着,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毫不留情地喷洒在嬴政的脸上。

  他陡然地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嬴政瞬间便愣在那里。

  鲜血从他的眉上,鼻梁上,缓缓地滴落,一滴一滴,蔓延至他的心里。

  他疯了一般地将他抱了起来,慌张地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大声喊着:卢生,卢生在哪!

  门外的卢生哪里知道里面发生了这种事,他吓得连滚带爬,连行礼都忘了,慌忙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细细一把,却是一脸大骇,他趴下来重重磕了三下,颤抖着道:大…大王…先生…情况不妙…

  嬴政猛地将他一把拉至身前:他要是有半点差池,寡人要了你的脑袋!

  他眼底都染上了血,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剐。

  卢生哪里敢直视嬴政的眼睛,他哆嗦着又趴了下来,额头磕出一片血红,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他畏惧,他更自责。那一声一声沉重的声响,却如鸣钟般振聋发聩,一下一下撞击着他胆小懦弱的心。

  而他内心里那颗不安的种子,也正试图冲破那压在心口的千斤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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