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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新宇唯恐天下不乱,歪倚在沙发上就等着看好戏,他虽不清楚这里头的隐晦秘密,但这个男人的曾用名是“沈羡北”,一听就知道跟沈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慕南却没说话,脸色隐在昏暗的灯光下,阖眼眯了会儿。

  乐声铿锵,周围尽是纵情的喧哗声,沈慕南慢慢睁开眼,点了根烟想解解乏。

  其他三人在玩骰子,哄闹声一波波刺向耳膜。

  “来一起玩啊?”陈新宇侧了下脸。

  沈慕南摆了摆手,样子似乎极为疲累。

  也就是瞬间的功夫,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嘴角自嘲一笑,从手机上翻到联系人“沈羡北”,目光幽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井。

  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片刻,最后大拇指轻轻一点,屏幕显示正在拨号。

  夜色已经很深了,这是个几乎人人熟睡的午夜两点。

  江北是被手机铃声活生生吵醒的,闭着眼神志不清地摸索到手机,看都没看,就划开了接听键,他迷瞪瞪地喂了两声,一直没人说话。

  强迫自己睁开眼扫了下屏幕,是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号,江北瓮声瓮气地问:“你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是不是有病!”

  沈慕南笑得邪性,直接把手机扔到茶几上,整个人斜倚进沙发里,吸着烟,乜眼俯视一切。

  酒吧的乐声彻底盖过了江北发飙的动静,江北在电话那头一连吼了好几声,还是无人回应,最后只能气闷地挂了电话。

  通话显示结束,沈慕南扯了扯嘴角,吐尽了最后一口烟雾。

  ……

  昨夜的骚扰电话,江北以为是哪个神经病半夜报复社会,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只是半夜被吵醒,第二天这精气神不太好,工作时老觉得脑袋里糊了团浆糊,看啥都带重影。

  “你看你困的,去眯一会儿吧,我和大勇来就行。”

  江北没听小闫的话,继续给桌上的观音菩萨刮腻子,刮完一遍再打磨一下,格外认真。

  “北哥,我手里有两张话剧门票,送你了,你跟嫂子有空去看啊。”小闫凑到江北旁边。

  江北眼皮都没抬,随口一问,“啥话剧啊?”

  “暗恋桃花源。”

  “不去,我一大俗人看什么话剧。”

  小闫搭上江北的肩,故作亲昵,“你哪儿俗呢,不要太高雅啊!北哥,你是不是不想跟嫂子一起去啊?那要不你带我表姐去看吧。”

  小闫忒坏,致力于将他表姐跟江北凑成一对。

  “又来了,有完没完!把你的爪子挪开。”

  大勇也不插话,光在一旁捡笑话听,小闫悠哉悠哉地白了他一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闫的玩笑话就像一块石头在江北的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水花,他跟杨馨快小半月没联系了,没见过一次面,没通过一次电话,甚至连在微信里发一句简单的“晚安”都没有。这算什么,明显是分手前兆,暴风雨前的宁静最可怕。

  再有几天就立秋了,到时候挑个天凉的好日子跟杨馨摊牌吧,既然没有感情了,那就没必要再勉强下去。

  下班时间到,那俩提前先溜了,江北没急着回去,给自己泡了杯养生茶,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对面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茶喝完了,他给杨馨发过去一条微信语音——

  “明天有空吗?咱俩谈谈。”

  第8章真没用

  咖啡馆内,江北和杨馨面对面而坐,来这之前,江北已经把想说的话在心里酝酿过了几遍,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谈恋爱踏踏实实,分手也绝不拖泥带水。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杨馨先开了口。

  “工作有着落了吗?”

  “嗯。”杨馨含糊地应了声。

  “那挺好啊,还是当会计吗?”

  杨馨打断了他:“你今天来不是为了跟我说这事吧。”

  江北抿抿唇,眼色深沉,“我家还有你的几件衣服和化妆品,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打包带走,咱俩要不就算了吧。”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缓缓流泄,柔和的光影笼罩在他俩四周,杨馨直瞪瞪地看着江北,有点难以置信,那双翦水秋瞳渐渐浮起了一层雾气。

  分手是一回事,江北先提分手又是另一回事,她这心里憋闷得很。

  江北见不得女人难受,他心烦意燥地搅拌手里的咖啡勺,故意不去看杨馨。

  “你想好了吗?”杨馨很认真地问。

  “想好了,咱俩可能不太合适。”

  杨馨笑了笑,眼神里多有讥讽,“我明天就有空。”

  “那我明天在家等你。”江北站了起来,最后看一眼面前的女人,“我工作室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

  江北本欲转身的身体僵硬地顿在原地,他微微侧过身,却见杨馨眉目含笑地望着他,眼睛里的雾气尽数散去,“江北,其实你心里也清楚,咱俩是天注定走不长久的,我说过多少次让你换份工作,可你从来都不听,你每天除了捣鼓木头,我从来没见你干过一件正事。对不起,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安全感,我也不能接受我的未来伴侣成天活在梦里。”

  江北说不出任何为自己辩解的话,一种叫自尊心的东西疯狂在他体内滋长,他挺直腰板走出了咖啡馆。

  繁华熙攘的城市街心,人们步履匆匆地穿行于一条条街道,江北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

  这些年时间就像踩了风火轮,上班,加班,相亲,谈恋爱,样样都是快节奏,可无论是哪样,他都干得稀里糊涂。现在是二十九的江北,刚失恋,工作被别人认为是活在梦里,他忽的想起了大学时代追求过自己的那位男同学,他想去当面问问他:你为什么总说我是个特别的人?

  是啊,他到底特别在哪儿?

  想想应该是那位男同学的油腔滑调,他却记了这么多年,连自己都快相信了。

  沿着人行道往公交站台走去,江北意外地接到了小闫的电话,说是工作室来了位大客户,开价就是一百万。

  从业七年,江北接待过最壕的客户就是老被他们仨吐槽的那位土总,土总的最终报价是七万五,这还多亏了土总脑子进水了。

  木雕这行业,讲究个名气,你若是名不见经传,那报价根本高不上去,大家都不傻,一块木头即便精雕细琢了,那也成不了黄金。

  马上都有一百万了,那还挤什么公交!

  江北招了辆车就火急火燎地赶去淮海路,进了工作室,小闫冲他一顿挤眉弄眼,指指里头,附耳说那位大客户就在里面。

  有钱挣,大家伙都高兴,摩拳擦掌就等着老板回来敲定下这单大活儿。

  江北整了下衣领,走了进去,“先生您好。”

  玻璃窗前插兜而站的男人缓缓转过身,一张棱角分明的熟悉面孔就落进江北的眼睛里。

  “是你啊。”江北有点惊讶。

  沈慕南冲他颔首,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正好路过,来看看你。”

  “坐啊。”江北去柜子里翻出了一罐新茶叶,上次大勇从老家带来的,正宗的铁观音。

  沈慕南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姿态高雅,看起来与这间朴素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来,喝茶。”江北把泡好的铁观音端到茶几上,一股茶叶香飘散出来,馥郁芬芳。

  沈慕南摆手推让:“我不渴。”

  江北坐到了沙发另一侧,把那杯冒着热气的茶也一并挪了过来,随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上班?”

  沈慕南淡淡一笑,毫不避讳地盯着江北,“听嫂子说的。”

  “哦,是她啊。”

  沈慕南眼神如钩:“怎么呢?”

  江北无奈地摇摇头,“没什么。”

  沈慕南把一切异样都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而是任由时间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江北提起了正事,“我听我同事说你要花一百万做个木雕,闹着玩的吧。”

  沈慕南的眼神陡然间变了,有点令人捉摸不透,他反问道:“你觉得是闹着玩?”

  江北没搭腔,是他这个小市民多嘴了,一百万对于自己是天价,可对沈慕南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沈慕南撩了他一眼,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拿起桌上摆放的的一个小麋鹿木雕,把玩了一阵,“也给我雕个这个。”

  “这个真值不了一百万,你要喜欢我送你个一模一样的,比这还大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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