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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第75章

  山中模糊了时光的日子,道不清是过的快了,还是过的慢了。反正每一日都与前一日并无什么不同,只是谷中的花草树木,从繁盛到衰败再到吐露新芽,悄悄地记录着时光的流逝。

  转眼一年过去了,浀州城中正在举办着一场盛大的龙舟赛事,河道边,桥梁上,到处都挤满了人,比之那年宸州的龙舟会更是盛大热闹。

  越吟没有往人堆里挤,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感受了一下浀州百姓的热烈和节日的浓重气息。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也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外放而热烈的情绪,越吟宛如一潭深水的心有了些许波澜。

  前不久,越歌传信与他,说朝廷发了一道赦令下来,已经免了越家的罪。冠冕堂皇的各种理由之下,其实都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还越家清白,而又不损了朝廷威严。浀州的百姓哪里会想这么多,他们只知道,越家这么好的人家果然是被冤枉的,如今能重获清白,他们也是替越家高兴的,只可惜越家人经此一难已经所剩无几了。

  越吟回来了,回到了他离开一年多的越家大院。经过一年的荒废,越家大院难免破败了一些,院中的花草树木都疯长着,只怕要好一番修葺才行。在越吟出山前,越歌便命人先将越吟的潜风居收拾出来了,由此越吟一回来便能住进干净整洁的故居。

  越吟回来之后,以前府上的老人们也都回来了,李荣和花嬷嬷更是舍不得越家,离开越家避难之后就一直等着回来的这一天。府中开始了大规模的整顿,终于在半月之后恢复了往日的风采,游鲤湖中的墨荷之下又有锦鲤在欢快的游动,为这湖水增添生气。

  每次路过踏雪阁,越吟总要驻足在院门口出神片刻,这一年来,越吟都没有再听到任何有关宫阙的消息,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消息还是纪元他们刻意的遗漏了。这次越家府邸能重见光明定是宫阙在背后运作了,越吟可不信他们皇室中人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宫阙还记着他,却从来没有找过他。

  越吟无意接管醉仙坊,越歌也从不强求,只让他找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本来越吟打算在后院里辟一块地方,建个武馆,招收些城中习武的孩童,教他们练练武,打发打发时间。却不想在回来没两个月,就接连收到罗旌和弦音的来信,说他们寻他许久,如今可算是回来了。原来当时越吟让罗旌和弦音另择明主的时候,他们二人就认定了越吟,可那时候越吟一走便隐居在了君竹山,让他们根本找不到越吟,只好等到现在才将这决定告知与他。

  越吟知道他们二人皆是诚心的,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帮他们什么,所以屡次拒绝。结果到最后罗旌和弦音都亲自上门了,越吟才不得已接了下来,其实越吟也还是可以拒绝的,但一想起他们院中同样的老桃树,他便再无法拒绝了。

  自此流光镖局和清乐坊都隶属越吟门下,既然答应了他们,越吟也就真的为他们考量了起来。流光镖局表面是一个镖局,那不如就把他做成一个真的镖局,以罗旌的能力,真做起来生意自然差不了。而他们独有的一套训练人手的方法也可以沿用下来,不仅可以为镖局增添人手,更可以开辟副业,富庶的商贾人家总是少不了要有护院。至于清乐坊,弦音显然经营得很好,只需按着弦音的安排行事便出不了什么大差错,如若有事越吟自然会出手解决。

  清闲了一年的越吟突然忙了起来,想建的武馆也在纪元和李荣的监管下建成了,只待招收一批学童,便大功告成。忙碌的生活让越吟充实了起来,罗旌也经常来府上走动,听说越吟开了武馆主动提出说他得空了就来武馆里教教那些小朋友。

  日子如流水般地过去了,归来后的第一个大年夜,越家大院热闹的很。罗旌带着家中老小来陪越吟一起过年,宸州的弦音也在除夕前夜赶到了浀州,加上府中的人,一大帮子人陪着越吟一起守岁。

  看着席上一个个喜笑颜开的人,越吟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感觉到了温暖,这个年他过的一点都不孤单。庭院中又开始下起了雪,飘飘扬扬地落个不停,那树梅花开得正盛,越吟兴起仍是折了一枝梅花,在雪中舞了起来。

  其他的人看到了后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赞叹地看着越吟舞“剑”,越吟浑然不觉,只沉浸其中。罗旌和弦音见了,却不似其他人那般欣喜,越吟的身姿是寂寥的,他们看得出来。不过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这个大年夜陪着他了,真正能走进他心里,让他不再孤寂的人,并没有来。

  越吟感受着雪花的冰凉,嗅着梅花的清香,心中抑制不住的情绪不断上涌。

  又下雪了,我想你,比那年更甚。

  宫阙受新皇所召,在皇宫大殿中同其他大臣一起觥筹交错,但他的心却全然不在那美酒佳肴上。这一年来,他辅助六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新皇勤操政事,修法、推行新规忙到昏天黑地。但却总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取出那一枚陈旧的埙,低低的吹上一段,才能安然入睡。

  席上身姿曼妙的舞女们水袖长甩,衣襟低敞,宫阙却丝毫没有兴趣。倒是想起那日越吟夺过他的笔,写下的那一首《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一年多都没有他的消息了,那晚你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如今这么久没见了,你又是否还会念我?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宫阙痛饮了一杯烈酒,一直烧到心口。

  …

  三年后。

  “师父师父!”一个八九岁的男童追在越吟的身后,“爹爹说咱们浀州来了个新知府大人,可厉害啦!师父比他厉害吗?”

  越吟停下步子转身弯下腰向那孩童问道:“哦?他有多厉害?”

  男童思索了起来:“嗯——爹爹夸了他好久呢!就是很厉害的样子。”男童大概也不明白他爹爹都夸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悄悄对越吟道:“而且,我娘亲还背着我爹爹夸那知府大人长得好看,可是我觉得师父就长得很好看,我不信有人长得比师父还好看!”

  “所以你觉得是师父厉害,还是那位知府大人厉害?”越吟背着手问道。

  “那当然是师父厉害了!”男童大声的道。

  “你呀!”越吟捏捏他的小鼻子,笑了。

  那位新来的知府可是风云人物,据说短短三年就协助新皇推行了新政,朝野上下无不佩服他的手段和才智。可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这位锐起之秀在新政推行成功之后不但没有加官进爵,反而被下放到了地方当了个小小的知府。如今这太平盛世,海晏河清,大多是他的功劳,可这一招下放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新皇卸磨杀驴怕他功高盖主?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有暗喜的也有惋惜的,但最高兴的还是浀州的百姓,这样一个好官来到浀州,他们怎么会不高兴?

  越家大院在动一个大工程,也不知道越吟突然发什么疯,非要让纪元去找人把潜风居和踏雪阁拆了重建,说是要将两个院子合并到一起建一个新的院子。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越吟还叫来了李荣和花嬷嬷,让他们置备一套全新的用具和摆件,将来是要用到重建的新院子里的。这也就罢了,可越吟还让花嬷嬷将全新的用具和摆件都按彩礼一样绑好红段子,还特地嘱咐了说要按十里红妆的规格准备。这真是把他们都给搞糊涂了,最后还是花嬷嬷反应了过来,这是公子要娶亲了啊!顿时全府上下都沸腾了起来,下人们都欢喜地嚷嚷着公子要建新房娶亲啦!

  越吟的小徒弟们听到了之后也开心的嚷嚷着回家,一时间,整个浀州城都知道越家的公子不久就要娶亲了,只是谁也不知道新娘是哪家的姑娘。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每天都有人猜越家公子的未来新娘是谁家的姑娘,但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出来有谁家的闺女要出嫁了。为此,各大赌坊甚至开了一个专门的赌注,赌的便是越吟将会娶谁家的姑娘为妻,无论是富家公子还是平民百姓都乐呵呵的去下了注,就盼着娶亲的那一天到来。

  新任知府的风头就因为越吟那位极度神秘的新娘而被盖过去了,甚至连知府府上的人都去下了注,凑一凑热闹。

  墨染看着已经冷着脸好一段时间的主子也很是无奈,不就是越公子要娶亲了嘛。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许别人娶个亲?你要真的不许你就去阻止他啊,都已经到这里来了,还放不下当年的事,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宫阙使劲捏着手中的茶杯:“你去下注了吗?你猜他会娶什么样的女子?”

  宫阙冷不丁的出声下了墨染一跳,这他哪敢答啊。“不,不知道,我猜不出来。”墨染回的有些战战兢兢。

  “哼!”宫阙一甩袖走了。

  墨染在后面看的长叹了一口气,你说公子你早些来不就好了?偏偏赶上越公子要娶亲的时候来,墨染开始考虑到时候要不要去抢亲。

  宫阙往外走的步伐越来越快,脑中不断闪过各种各样的话语。

  “你真的不去见他?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是秦艽在越吟要离开宸州时指着他道的。

  “他简直被仇恨冲昏了头,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这样瞒我骗我,会做出那样令人失望的事!”这是在越吟走后他抑制不住情绪对秦艽喊出来的。

  “你说越吟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看他倒是比你清醒,刘衔起兵谋逆是越吟能控制的吗?他除了没有让你插手之外有对此事袖手旁观吗?以当时的情形来看,越吟的做法确实冒险,但很显然在他私心之外局面完全是可以控制住的。若说他被冲昏了头脑,那也是被你冲昏的,正是因为镇压刘衔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他才不想让你掺和进去。若是成了,你是功臣,若是不成呢?那你还能从刘衔手下活命吗?我言尽于此,你自思量去吧。”这是秦艽离开宸州前对他说的。

  “阙儿,爹不逼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这是宫阙执意要下放浀州后父亲对他说的最后的话。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宫阙脑子里疯狂转着这两句诗,“你心狠,当真不再来找我,如今我来了,你却告诉我你要娶亲!为什么?我来晚了吗?”到最后宫阙直接泄气了,颓然地坐在了石凳上,双眼无神。

  他们之间的事,原本并没有这么复杂,宫阙不是不能原谅越吟瞒他,也不是不能谅解越吟的做法。但很多事时间一长,再小的事也会被放大,加上时间的距离,两人之间便横亘了一条鸿沟。没有及时的踏出那一步,经年累月,想要再轻易地踏出那一步就难了,因为那一步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当年的事了。

  宫阙就这样在越吟要娶亲的热潮中痛苦的度过了数月,他曾多次来到越府门口,却迟迟没有踏出那一步。他不知道自己来浀州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若是这个时候去找越吟会不会让他苦恼,让他厌烦,毕竟他都决定要娶亲了。

  墨染看着自家公子这个样子也是急得不行,明明就很想见他,那就去啊,想来想去最后还不是苦了自己。

  越吟要求的新房已经建好了,十里红妆也都备齐了,只待择一良辰吉日便可以上门接新娘子了。可是到这个时候越吟都还没有告诉他们到底要迎娶的是谁,这让越府上下都开始不安了起来,与之截然不同的是城中的人听说已经备好了后都兴奋的翘首以盼,这一场赌注终于要有结果了。

  越吟看着已经合建到一起的潜风居和踏雪阁,心中十分欢喜,又亲自查看了一遍那十里红妆,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浮现在他的脸上。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之日了,苍穹之上的那轮月只差一点便圆满了。

  越吟几日前就告诉全府上下,中秋之日便是他去迎新人归来之时,虽然越吟到现在也还没有透露新人是谁,但看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大家就都明白那新人定是少爷极爱的一个。每次下人们好奇地问越吟新娘子是谁的时候,越吟都只笑着回一句:“你只需跟着我去迎便知道了。”下人们失望之余仍旧欢欢喜喜地用红绸缎装饰着府邸,不管是谁他们都要将府上装扮的隆重喜庆,这可是少爷的终身大事,绝对不能马虎了。

  越吟中秋之日要娶亲的消息一下就传遍了全城,众人翘首以盼的这一日终于要来了,他们甚至决定明日一定要跟着迎亲队伍去看看那新娘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墨染小心翼翼地将越吟娶亲的日子告诉正伏在案头处理政务的宫阙:“公子,听说…明日便是越公子的…大喜日子。”墨染说完后小心的观察着主子的反应,结果宫阙头也没抬,“咔擦”一声,他手中的笔便断了。

  “公子您放心!我明天就带人去抢亲,一定把新郎官给您抢回来!”墨染立马大声道。

  “出去。”宫阙压着怒气道。

  “是…是”墨染立马转身跑了出去,内心坚定到,明天这亲抢定了,再这么下去他可受不了了。

  阳光洒在红段子上泛起一片金光,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越家大门出发,吹吹打打的走在迎亲的道路上。越吟身着大红喜服,骑着一匹绑着大红花的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灿烂的阳光下是越吟明媚的笑容。

  纪元跟在一旁看着越吟,眼里几乎要泛出泪来,他知道少爷惯喜浅色衣袍,但自老爷和夫人离世后,少爷就再也没有穿过白袍以外的颜色,如今看着他容光焕发的着一身大红袍子,他心下感慨万分,少爷他终于要走出那些阴霾了。

  迎亲的队伍不断壮大着,沿路的百姓全都凑着热闹而又好奇地跟着队伍往前走,看着这声势浩大的队伍路过一户又一户他们以为有可能的人家,是越来越迷惑了。照这个方向走下去可就没什么人家有待嫁的姑娘了,难道是新来的知府府上有待字闺中的女子?这条路的尽头可就是知府府邸所在了。小孩子们才没有大人们想的这么多,他们欢喜的追着迎亲队伍跑,欢笑声和着鞭炮声响个不停。

  墨染焦急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到底要不要去啊,去了的话可就太对不起越公子了,不去的话公子可怎么办?正当他在抢亲还是不抢之间徘徊的时候,有侍卫跑进来禀报道:“大人!您快出去看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墨染停下步子。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侍卫的表情让墨染有些捉摸不透,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墨染一边猜测一边快速的往外赶。

  越吟带着迎亲队伍停在了府衙门前,身后跟的一众人都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围在府衙门口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个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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