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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打算如何处置?”

  从他进门开始,宿遗就一直在与他细说降羽天尊的事,天尊身份,饕餮身份,追妻佳话的字眼,完全不像是为这件事苦恼,说到这里,逢诵倒觉得这人是在装可怜,像是有事托付于他,难道。。。

  逢诵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偏头看向肩头的人。

  “处置什么?”那人恰好也望了过来:“与天长存的天尊呐,父帝就是不好处置,才丢给了我,天宫那群老神仙都没有异议,无非就是让我找个人顶上去罢了。”

  “所以?”

  “所以...天罚宫掌事一职,我寻摸着,就交给逢诵仙君吧!”

  那股不好的预感成了真,天界太子怎么可能为这么一件事发愁,原来,真正的打算在这里。

  天罚宫掌管天界法度,兹事体大,非一般人能胜任,天界众仙因戚离神君与天帝的纠葛,对神君礼周而不亲近,对逢诵这个弟子更是看轻,即便逢诵跟在他这个太子身边,于那些人而言,只要太子未继任天帝,这逢诵也不过是个跟着太子降过几只凶兽,平定几场骚乱的仙君,宿遗觉得,逢诵不应该被埋没,别人越是轻待他,他就越要将他捧到云巅,让旁人仰望。天罚宫,就是这么一个能最快树立威望让六界都不敢再轻视他的地方。

  “宿遗你...”逢诵是个聪明的人,宿遗的那番苦心他明白,但也不全明白。

  逢诵没说完的话宿遗也不想听,头依旧枕着,双手也借势圈住逢诵:“就当是为了我。”

  被人环住的感觉很奇妙,隔着纱绫雪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逢诵没有推开这双不怎么用力的手。宿遗望着那双如墨的眼,不敢问也不想深想,墨眸下的那颗心,是不是会怪他用私心困住他。

  “好。”逢诵答应的很平静。

  宿遗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这几百年来,他说什么逢诵都不曾拒绝过,也不曾问自己要过什么,好像逢诵什么都不求,就一直护着他,跟着他。

  逢诵点了头,宿遗一封举荐函递到了云霄殿灼华那里,本以为这事还要些日子,谁知这回天帝当天就下了批,逢诵入主天罚宫的差事落成了。

  天界虽然有议论,但质疑的声音从未在云霄殿上出现过,一时间,逢诵成了天界炙手可热的人物。

  因掌管法度一职至关重要,文书下来的当天,逢诵便去了天罚宫。

  太子宫的天兵们很明显的察觉,太子殿下有些不对劲,作为掌事仙官的长息也察觉了,一直守在孤芳自赏外面,望着里头的太子宿遗。

  这是五百年来第一次,宿遗身边没了逢诵,心想情谊这东西,当真是对人的,千年前与折欲相交,降魔兽,论修为,闹深山,搅洞庭,什么事没做过,到后来偶然得知真相,抽丝剥茧般一点点将坦诚收回来,却贪恋那一点温暖不肯狠心,直到两百年后各自被召回,才发现,原来也没有那么不舍,哪怕三百年后再见折欲都能波澜不惊。

  可逢诵,是他亲手将他送去了云巅,送离了太子宫,才第一日,他竟觉得失去了什么,胸口有些闷,有些疼,好像回到了四百岁时母后身归混沌之际。

  四百岁之前的太子宿遗让天后操碎了心,不肯好好修炼,不肯好好习字,天帝却说宿遗像他年轻的时候,年幼顽劣一点无可厚非,所以从来都舍不得罚,这个恶人只能是天后做。

  可突然间,这个对自己严厉的母后就要永远离开他了,他都快记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是不可置信,还是不愿意相信。

  他一直以为天上飘着祥云,是天界有佳骨之子诞生,却原来,七彩的祥云象征着吉兆,五彩的,是神的死亡。

  就是一个天上飘着五彩云的午后,天后让宿遗坐在身边,叮嘱了很多很多的事,很琐碎,平时宿遗都不爱听,那次却真真切切的一句不落的听完。

  “宿遗今后要好好修炼,莫要因为修行受旁人欺凌。”

  虽是小小太子,可天将里,他少有敌手,宿遗知道别人比不过他,但母后说的,他听进去了,好好修炼了。

  “母后不在,宿遗莫仗着你父帝对你的宠爱胆大妄为,目无法纪。”

  宿遗心想太子殿下总要威风了才有威严,若是不嚣张,那些仗势欺人的仙还以为他好拿捏,可母后说的,他听了,不再犯事。

  “那些老神仙虽然迂腐,但都是勤恳友善之辈,待人须知礼数。”

  宿遗心想那些老神仙里,除了两位老君,什么都束缚他这个太子,管的太宽,真的没那个好脾气对他们以礼相待,可母后说的,他听了,此后再见他们,哪怕实在不喜他们碰上时面上带了疏离,也都守了礼。

  “宿遗终有一日长大,莫再给你父帝添麻烦,学着为你父帝分忧。”

  后来宿遗也做到了,不在天界惹事不给天帝添麻烦,明着随性妄为,实则五百岁时便去了凡间历练,八百岁开始为天帝分忧。

  天后说着天帝,又说起来一个人。她说她想起了昆仑山里的谣歌,那个前月神,美貌又温柔,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行事果断的白泽之女。说起那个女人时,受万人敬仰羡慕的天后眼里,露出来钦佩与向往,好像回忆了很多往事,宿遗就靠在母后的怀里听着。

  “若她还在,这天宫怎么会有我妃临的一席之地。”这么露骨的一句话,宿遗没有听出嫉妒,只觉得在她母后的心里,那个她,才是应该站在天后宫的那个人。

  “若是她有儿子,定会比宿遗还要聪明,还要出色。”做母亲的,怎么会承认别人的孩子比自己的好,尤其是骄傲的天后,可见那位前月神谣歌,有多完美,完美到天后都自叹不如。

  忽然他的母后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不,不对,宿遗,去把你父。。。”

  母后应该是想找父帝说些什么,父帝就在殿外,只要他喊,父帝就会进来,母后就能把话说完,但,来不及了,他母后的身躯开始消散,他慌了,他没有动。

  “遗儿,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可以告诉你父帝,告诉言和,告诉长息,不要藏在心里。”母后没有在意消散的仙体,又一遍一遍对他说:“宿遗,你记着,若是日后遇到狐族,离他们远些,千万不要相信狐族的话。”

  “记着,狐族是最狡诈阴险的族类,他们贪图安逸,得到了就会想要更多,永无纯和的真心可言。”

  天后妃临,他的母后,她说的话他都听了,唯有这最后几句,他当时手足无措没有放在心上,满心都是母后消失的恐惧,却在一百年后遇到了折欲,两百年的深切体会,他终于想起母后说过的那几句话。

  不要相信狐族,他们永无纯和的真心可言。

  可对逢诵,又是一种什么感受呢?五百年的朝夕相处,早就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的人,那人全身冰凉,拥住都感受不到暖意,可偏偏有一颗炙热的心,让他生出了贪念,终究,雏凤不能久困深山,戚离神君教养他千年尚能放手,他宿遗又怎么会折了他的翅膀,可对他,到底不同于折欲,放的干脆,却怎么也不能舍得彻底,是啊,放的太干脆,都没有问过他是不是愿意去做那天罚宫的主人,天界的执法者。

  宿遗在孤芳自赏坐了一整夜,手中握着那回醉酒失态后就被他收起来的簪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待什么,期盼什么,或许是那点冷冽,那抹蓝色身影,或许是还想问上那么一句,但流去的夜告诉他,等不到,也问不了。

  天界的夜布了又收,宿遗在天色出现亮光时靠在榻上睡了过去,门外的长息察觉没了动静将院子里的天兵遣散开去,免得惊扰到太子休息。

  第13章第十三章

  宿遗醒来时,看到玉冠束发身着蓝衣的逢诵坐在榻前,抬手按着眉心。怎么会出现幻觉。。。

  逢诵主动开了口:“天罚宫法度造册太多,昨日看着便忘了时辰,抱歉,让你等了一夜。”

  逢诵带露归来,回到太子宫找宿遗时被长息叫住,“逢诵仙君,太子殿下还未醒。”

  虽有疑虑,还是没去打扰宿遗,回去水天一色换了身衣物,才有些不放心的走到孤芳自赏。等看到宿遗手中的簪子和那盏未灭的灯,才知宿遗等了他一夜。

  宿遗放下手什么都不想说,将逢诵拽了下来,让他压在自己的身上,双手用力的抱住他。突然被拽到榻上趴在太子殿下身上,逢诵有些不适应,挣扎着想起来,宿遗却是更加用力,声音沙哑的道:“别动。”让我抱一会。

  逢诵听到果真不动,任由宿遗这样抱着,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闻着那淡淡的荷香。

  逢诵曾是怨灵,阴邪之灵,被戚离祛除怨气后得火凤的仙骨化身,然而因着前身,所以体温比旁人低,从前宿遗抱逢诵都是轻揽轻放,这会却像铁了心要将他的身躯捂热,紧紧抱着逢诵,不说话也不放手。

  直到真的能从逢诵身上感受到热度,宿遗才撤回了双手,放逢诵起来。起来后逢诵整理了有些凌乱的衣襟,又帮同样爬起来的宿遗穿戴好衣物。

  宿遗也想不起这五百年来是什么时候起,一向亲力亲为自理日常的他,会偶尔让逢诵为他整衣戴冠。

  刚睁眼看到逢诵的那一瞬,以为是错觉,待听到他的声音,就产生了一种念头,想禁锢他,将他永远留在身边,这念头一出来就疯狂的蔓延,仿佛他身体的每一寸血脉都在叫嚣着别再让他离开太子宫,现在冷静下来,却好像不知该说什么。

  气氛有些诡异,逢诵为宿遗束发戴上了那只玉簪,“往日都是我陪你处理事务,如今,可否...换你陪陪我?”

  宿遗拿住逢诵还放在他玉簪上的手,“奉陪到底。”

  天界的仙女仙童又聚集在太子宫外的玉雕柱下议论,瞟着金辉的殿门说这里头白日又空置了,千年前太子宫空置是因为天后魂消,而这次,则是因为逢诵仙君。

  起初,太子殿下在宫里批完折子后,就会去天罚宫寻逢诵仙君,或者天宫事少时,逢诵仙君会早些回太子宫,可一来二去两人都忙的多寻的少,太子殿下索性早上便与逢诵仙君一同去了天罚宫,太子宫的事务在言和仙官送到太子宫后吩咐长息仙官一应搬过去。

  天界的法度天条真的是多,多的太子殿下瞧着都头疼,心想自己这算是给逢诵挖了个坑,同时埋了两个人,一叠叠的法度堆着,没个几载根本看不完,也难怪那天逢诵看的忘了时辰。

  好在逢诵过目不忘,看一遍就能记得,也不用循环往复的一直看,不然,他真的是...

  太子宫每日送来的事务不多,长息都是捡着重要的送,宿遗看完后总会凑到逢诵对面,陪着他看,等逢诵看累了,顺手拿着法度天条一条一条的念给逢诵听,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消除他内心那一点坑了逢诵的惭愧。

  因此,天界又多了一件奇闻,经过天罚宫时,若幸运的,便能听到太子殿下朗朗的念书声,虽然念的内容是天界又臭又长的法度天条。

  这事天帝也听说了,这日处理完事务空闲下来,想起这桩事就往天罚宫去瞧瞧两个小辈,刚到宫门口就听到了太子念天条的声音,带着稀奇古怪的心思走进去,却看到宿遗坐在桌旁,一本正经的念着,新上任的天罚仙君逢诵已经靠在一旁,睡着了。

  宿遗很快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天帝,起身行礼后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言和见了忍不住侧目,让天帝莫要吵醒一个臣子,也只有太子殿下会是如此行径了。

  天帝什么都没说,眉头都没皱的带着言和退了出去。

  逢诵已经睡着,宿遗也不念了,许是真的太累,宿遗将他放置到内殿的榻上,逢诵也没醒来。

  借着逢诵睡熟,宿遗打算去云霄殿走一趟,方才天帝来过,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这个做儿子可不能当他没来过。

  到了云霄殿,宿遗才知自己扑了空,天帝离开天罚宫并没有回云霄殿,但想来也不会耽搁太久,宿遗就在云霄殿内等着。

  云霄殿金碧辉煌,陈设的用具皆是上等,但因天帝喜好太少,所以置放的东西不多,宿遗一眼望去,就看到了书案上压在文书底下露出的半截书签。

  翻开堆叠的文书,才看清书签的原貌竟是一只梨花,用了龙凤一族特殊的法术,哪怕梨花里面的灵气散尽,仍保持了原貌,没有一丝损坏,被人细心的夹在一纸陈旧的文书里。

  文书被损了一半,像是被法力生生划成两半,字迹也被晕染,宿遗用了全数修为方才看清上面的内容,这是昔日月神谣歌的婚书,婚配的是谁,婚定的日子,不在这半纸文书内。

  是谁他不想去深究,母后已去,左右这些都是父辈的旧事,宿遗施法还原了书案上的一切,没再等天帝,又折回了天罚宫。

  天罚宫内,逢诵已经醒了,宿遗不在也没问,独自看起天条来。

  “我不过去了一趟云霄殿你便醒了,当真是少眠。”

  蓝衣墨眸抬头看着一步一步走进的白衣太子。原来是去了云霄殿。

  “在其位谋其职,怎么能偷闲太久。”清冷的声线里飘过一丝波动,白衣的宿遗已经在身旁坐下。

  淡淡的荷香飘进心间,耳畔响起温润好听的声音:“看了这么久,不头疼吗?”

  这等数量的公事,倒还不至于让逢诵头疼:“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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