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借灵术原来是为了欺瞒百姓，”沈如晦话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倒是条条规矩犯得明白啊？”

  秦于渊笑道，“左右将那鬼物弄了出来，总也好过祸害他全家人吧！”

  此事之后，秦于渊便借灵造了李大人的肉身在李府带着，只是借灵终归是借灵，便只消得让他病秧子一般躺在床上，同旁人便讲是患了重病。

  那日祠堂中跑走的不止是鬼物，连带着李大人一副骨肉都没了，空荡荡的只剩一张人皮。

  秦于渊正思索着事情该如何处理，却听到了沈如晦同界神一道的消息。当日他应天意摔碎了装着沈攻玉神识的玉像，却不知这人是怎样的脾气秉性，只怕他会成为第二的天上的秦方，便借由李大人的尸身一试。若是他确实心术不正，那灭仙阵便正好试给他用一用。

  话说道此处，事情已足够明了。沈如晦听他说完便要起身去李府，转身却看见剩下的三人动也不动的坐在桌前。

  秦于渊将扇子一合，道“说了许久，竟觉得有些饿了。”

  一旁秦行知也附和道，“毕竟已是晌午了。”

  沈攻玉虽不说话，却也是坐在桌前，一副“确实该吃饭了”的模样。

  听完这两人的话，沈如晦无奈看着桌前的三人道，“怎的？都等着我来做饭？”

  秦于渊道，“你若是不怕我半道上昏过去，现在去也是无所谓的。”

  沈如晦冷笑道，“当日你辟谷时怎的不说这话？”

  秦于渊用扇子抵住额头，做出一副脱力虚脱的模样。“这几日我殚精竭虑的为你思索这许多，你竟连吃的都不给一口。”

  沈如晦被他这话说的不明不白的，反问道，“我没来那几日也不见你饿死。”

  “今时不同往日，”秦于渊道，“你快些去，当真要饿死我了！”

  沈如晦被他几人一番动作弄得哭笑不得，终也是服了软，挽起袖子进到隔间的厨房中烧菜。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好似几人间的关系全都有沈如晦连着，他这一走，反倒叫人不适应了。

  等到沈如晦端着菜进屋，见这几人坐在一起，秦于渊视线只盯着沈攻玉的脸，沈攻玉便也看着他，让秦行知只得唤出灵剑来擦着了，笑道，“都痴傻了不成？呆着做什么？”

  秦于渊这才收回视线道，“失策失策，”他接过沈如晦递来的筷子道，“仙缘，也不是像我想的那般好找的。”

  听他这话沈如晦瞬间就明白了七分，他无奈的问道“你看他的面相作甚？”

  秦于渊一双桃花眼看着沈攻玉道，“天机不可泄露。”

  几人用过餐食，好一阵才提起方才的事。

  沈如晦见他如此不上心，说道，“你都这般不在意了，还非要我来帮忙做什么？”

  秦于渊在院中展望这四周，灵识略过院墙将整个晋阳城扫视一边，睁开眼道，“那东西午夜才会出来，你这般急也是遇不到的。”

  听见这话沈如晦道，“那你也不早些同我说清楚？”

  “观中就常对你说，”秦于渊走回屋中，方才略一观察，心中已对山路的风水向有了底，他取过桌上的茶啜饮道，“降妖除魔都是晚上做的事，青天白日的，除了人就是仙。”

  沈攻玉听到这话，问道“那人当时不也是白日里出来的？”

  似是没料到他会接话，秦于渊顿了顿，接着说道，“那邪物外是人皮，自然无碍。”

  沈如晦道，“怕是事情还是出在当时那条山路上。”

  秦于渊道，“四面环山，遮云蔽日的地方，”他说着看用手在桌上比划道，“阴气聚集，倒是个埋人的好地方。”

  “怕你是盼着人家尸变吧，”沈如晦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桌上的东西清干净，摆上了几张咒言。

  “几年不写，手竟有些生疏了。”他说着看向秦于渊，“能用的便只有这些了。”

  秦于渊将那符咒拿起，揣在袖中，问道“你那灵药怎的不给我备几瓶？倒是可是损耗灵力的大事件。”

  “这个自然。”沈如晦将药瓶在桌上一字摆开道，那瓶中荧荧发光，闪着不同的颜色。

  他看向秦于渊，笑道，“一瓶五百两。”

  第16章鬼三仙4

  太阳西沉，方才入夜。沈如晦几人围坐在桌旁商讨着之后的动作。

  沈如晦先开口问道，“你打算几时出去？”

  秦于渊坐在椅子上悠然的扇着扇子，“等时机到了，自然就去了。”

  沈如晦无奈道，“你可不要这么说，次次都是这样，次次都九死一生；等你这什么机缘，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你怎么能这么想？”秦于渊坐直身子看向他，“若不是我选得天时地利，当日能否活下来都是两说！”

  “你可是多心了，沈如晦说道，“修为大境界术士和上仙，你可还担心什么？”

  听见这话秦于渊摇头道，“不论是上仙还是小仙，在人间施法耗费的都是自己的灵数。”秦于渊说着看向沈攻玉，“所谓灵数便是人间上供的玉像牌匾，这东西耗着耗着就没了，便只好接着耗仙元。”他说完一看秦行知道，“况且，如今他本体尚未合一，你可是想让他仙陨在此处？”

  说着他又朝沈攻玉看去，似是想得到他的认同。

  沈攻玉听他说完却是眉头一皱，道“竟还有这种说法。”

  ？？？

  此时道换成秦于渊一脸迷惑了，他问道“你在人间这许久，竟没感到什么不适？”

  沈攻玉摇头道，“未有。”

  沈如晦在一旁笑道，“你可别又是瞎编的什么鬼话来哄我。”

  “千真万确！”秦于渊拿扇子敲着桌沿一字一顿道，“千，真，万，确。”他说着又朝沈攻玉问道，“你可经历过渡化飞升的天雷？”

  沈攻玉思索一阵，依旧是摇头。

  这可叫秦于渊万万没料到，他展开那扇子，七星阵图遍布扇面。

  这天上地下的，我还从未听说过有人不渡劫便可升仙的。秦于渊正心里想着，那七星阵图便错杂开去，星象在扇面上不断延展变化，最终停在一道方位上。

  秦于渊眉头一皱，转手将那扇子“戍”的合起，也再不多言，起身道“此时便去吧。”他将那扇子一转，放入袖中，道“城外官道。”

  不消片刻，四人便到了官道；平日里车马来往的地方此刻一片寂静，甚至连茶棚都撤了，左右皆无人巡视。

  沈如晦觉得奇怪，他分明看这地方毫无异常，也并未有借骨肉的邪意，于是向秦于渊问道，“你可找到那东西的地方了？”

  秦于渊摇摇头，“我们三人一起，加上这位上仙，它自然不敢出来。”他说着露出一副笑颜，沈如晦心中暗道不妙，次次这人露出这副神色准没什么好事。

  像是为了应沈如晦的想法，秦于渊对他说道，“可若是只有一人....”

  他正说着话，视线就落在了西边的山顶上。这官道选得地方正在山涧，左右各一座山峰，闭塞的紧。

  沈如晦无奈的摇了摇头，算是默认他的做法。

  秦行知同沈攻玉跟在他两人身后，此时却发问道，“李大人走的不是山路吗？”他一指西山上一条小道，“可是那条路？”

  见他将路指了出来，秦于渊笑道，“自然要去，左右不过是多个选择罢了。”他拍拍秦行知的肩，道“那你便去山路上吧。”

  沈攻玉见他一副惊讶的模样，退开两步站到沈如晦的身边。发觉他的动作，秦于渊笑道，“你自然要同我一道的，谁也不用陪。”

  沈攻玉道，“我不想同你一起。”

  见状秦于渊无奈的耸耸肩，略过他对沈如晦和秦行知说道，“他现在还是空有一副骨肉，少一张皮相。”他说着朝两人肩上一按，道“你二人只消得向前走便可，余下的我同这位来解决。”

  “人间三火，一把都不可灭，切记！”

  见沈如晦和秦行知应下，他又说道，“你们莫要嫌我唠叨，只是这东西我属实也看不清深浅，天顶两间的人火我已经借了灵力为你们燃着，但也不敢说就是万全的保障。”

  沈如晦道，“这个我知道，”他看向秦行知道，“你该嘱咐的是他。”

  事情交代完毕，秦于渊便同沈攻玉躲出几里，借由灵力看着两人的三火。

  沈如晦一人在官道上走着，这官道极静，但他身后喧腾热闹的很，勾的人不住地想回头看。

  他自然不会轻易叫那东西骗去，只自顾自的朝前走。身后的喧腾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化同山上的树一般，只静悄悄的待着。

  正是无聊之际，他不免就想起这几年的事情，从他记事，为秦行知换骨，斩碎玉像到后来被秦方废去一双眼睛，往事如流水般缓缓划过脑海，他正思索着，忽而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

  “慎之。”

  这声音他听了十多年，再熟悉不过了，下意识便要转身，却硬生生停在了原处。

  那名字被他埋在心底好久不曾提及了，此时却如此莫名其妙的就出现了。

  叶应秋。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1只是那人的青苔碧瓦堆，沈如晦却不知自己睡没睡过。

  那声音传的很近，又很远，像是往常他下观采药被叶应秋忽然叫住，于是便只好带上他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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