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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既定好结局的死物,他活生生地屹立在别人面前。
他太复杂,读不懂。
同时又太单纯,怕被人欺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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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秦哲文心里,他是把夏余当成弟弟看待的。
这样自甘堕落的夏余,不能由着他一个人。
他愣愣地凝视着夏余的指尖,被修剪成漂亮的圆弧形,像阳春里娇俏的花枝。
一路沉吟着送夏余回家。
临到门口了,夏余即将消失在铁门后边,才手足无措地开了口。
“下次……”
“我还可以邀请你出来玩吗?”
夏余顿住。
他笑起来的模样,宛若夜风吹散清寒的月影,碎落一地斑驳的银辉。
“好啊。”
“哲文哥有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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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余已经很久没收到过友人之间的邀约了。
曾经,他有那么几个还算过得去的朋友,但圈子不同。成年之后彼此失了联系,各自建立了家庭。
人与人的相遇,就像浮萍。
拥簇在一望无际的绿中,顺着水波迁移。
旧日美好的光景封存在回忆中,伸手只能抓住无谓的虚影。
秦哲文人太好,好到连一个无谓的故友都要帮衬几分。
夏余拎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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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机屏幕上弹出一个聊天窗。
他看了眼。
是楚越行,发了个呆蠢的小白兔表情。
背景满是花瓣和爱心,抱着毛绒毯子,特别少女的情调。
顶上是两个镂空的花体字:晚安。
“……”
夏余叹口气,回了个「早着,没睡」。
这是他们第一次聊天。
手机那头,楚越行从床上蹦跶起来,光着脚丫绕着屋子跑了一圈。
他家的柴犬一直盯着他,觉得主人终于疯了。
楚越行激动地手指都飘忽了,反反复复输了几行又删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这几天抓心挠肺地想联系夏余,又怕青年生气。
就每天瞅瞅夏余的头像,生怕错过什么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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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余倒是没琢磨透他的少男情怀,直截了当地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是上次尾款的事情吧?下周就可以。”
他不喜欢把欠款拖着,能早一天是一天。
“时间地点看你。”
楚越行慌忙解释。
“不是……”
“我没那个意思,就想和你随便聊聊。”
他的脸上毛细血管多,一紧张就容易脸红,心脏扑通直跳。
虽然夏余拒绝了他的交往请求,他还是觉得要努力争取下。
一段正常的情侣关系,先从了解对方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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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
夏余托着腮,嗅到了金钱的芬芳。
他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把标价的基准拿出来。
“普通聊天60,深入浅出150,裸聊200。”
“最开始十五分钟免费赠送,你选哪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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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越行傻了眼。
“不是……”
选也不合适,不选也不合适。
他的喉结向下滑了滑。
“那……就最普通的吧。”
他怕夏余经济上有什么负担,接连转了几百过去。
“可以当预支的费用吗?”
羞涩的大男孩埋下头,眼睫忽闪。
“我每天找你聊聊天。”
大男孩的语气带着几分恳请的意味。
夏余皱了皱眉,没收下。
一个没社会经验的小兔崽子,也不担心上当受骗,纯情的和什么似的。
他无奈地挠挠头,良心疼。
“算了。”
“你说吧,我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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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楚越行家境殷实,这点钱不算什么。
他乐呵地像吃到糖果的小孩子。
每个字珍之又珍,重之又重。
聊着各自的喜好,好玩的地方,有趣的人和事。
后半段夏余先睡着了,在屏幕上留下一串老长的。
楚越行摩挲着玻璃屏,轻轻道了一声。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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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余的生活,稍微变得有人烟气了些。
不知是归于秦哲文,隔三差五带他出去改善伙食,还是楚越行,每日必行的早安和晚安。
他本应该忌惮人与人的联系,那是个暗藏荆棘的舒适圈,一旦习惯就离不开。
习惯是件可怕的事,会侵蚀人的意志,让人耽于美梦。
梦醒只需要一个契机。
就像一声清脆的响指,或者一点零星的火花。
将你建构的世界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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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余没变。
还是三天两头出去找着不同的朋友,纾解完欲望,喝得烂醉回来。
他藏得严实,但还是被秦哲文发现了混身的青紫。
秦哲文将他拽拉到角落,手腕的力道骤然收紧,似乎要折断那纤弱的胳膊。
夏余被逼出了些生理性的眼泪,将他一把推开。
“你在做什么?”
秦哲文失了神,也不知自己想做什么。
他定定地望了一会夏余的脖颈,又卷起袖子看他胳膊。
皮肤上满是凌厉的猩红伤痕,像毛虫般蜷曲着,发炎肿胀。
夏余一脸无所谓似的,把袖子撸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多大点事。”
他拉高了衣领。
“你知道,我们干这行的……有特殊兴趣的客人,很正常。”
夏余备齐了药膏,鞭痕已经算比较容易痊愈的了,一两天不碰水,等到消肿了就不疼了。
秦哲文动了动唇,眼神深黑地像一潭死水。
夏余主动牵起他的手,讨好地晃了晃。
“走吧,哲文哥。”
“去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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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选的是粤菜,秦哲文执意让夏余喝些清粥,夏余觉得不抵饱。
秦哲文看起来亲和,是个没什么原则的老好人,其实老执拗了,讲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重油盐的东西不利于伤口痊愈。”
“你先忍几天。”
夏余可怜巴巴地蹲着,对着路边的烤串眼馋。炭火烧制,肉香四溢,还抹上一层浓厚的蒜蓉辣酱。
秦哲文凝视着他,终乎败下阵来。
小跑过马路,去买了两串。
递过来的时候,他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小余,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秦哲文的眼眸很清澈,仿佛澄亮的明镜,映照着世上纤尘不染的事物。
“别继续做这种事情了。”
“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也没关系,我养你。”
这句话,显然超出了朋友的边界。
夏余怔愣着退了两步,微微发着抖。
他深刻质疑自己的耳朵。
“……”
秦哲文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夏余扬起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哲文哥,你瞎说什么呢?”
“我过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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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余过得好吗?
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好与坏,是与非,一言难以定论。
生活还过得去,这样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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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哲文摇摇头,他脱下外套,宽大的外衣罩在夏余身上。
“你自小身体就弱,容易生病。”
“若是叔叔阿姨还在世,肯定不会由着你胡来。”
自轻自贱在泥潭中滚打,又能换来什么。
他不想看夏余的生命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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