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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了。”周盏拍了拍他的胃:“再吃就撑着了。”

  “不会!”原胥舔了舔唇角,喉结一动:“我有分寸。”

  “你有屁分寸,不准吃了。”周盏指着对面的位置:“回去坐着,剩下的菜和饭都归我。”

  桌上没剩多少菜了,电饭煲里的饭也只够添半碗,原胥眼睁睁看着周盏端着那半碗饭回来,夹走了最后两片烧白、最后一块麻辣小花鲢、最后几个花蛤,不爽地轻哼一声,起身拿起放在墙角的营养狗粮吆喝:“儿子,开饭了!”

  周盏吃完时,小萨也就着热牛奶嚼完了狗粮豆,十分自觉地叼来狗链子,兴奋地摇着尾巴。

  周盏弯腰给小萨套好链子,冲原胥抬了抬下巴:“我遛狗去了。”

  “记得把垃圾带出去。”原胥一边将碗筷收去厨房一边喊:“对了,‘小牛奶’没了,你再买一箱回来。”

  “又没了?不是上周才买吗?”周盏站在门边,小萨不耐烦地嗷嗷叫。

  “热啊。”原胥拧开水龙头洗碗,声音高了几分:“那么小一支,两口就没了,我多吃了几支。”

  “一天两支,不准超过这个数。”周盏说:“下次被我发现你吃了三支,以后就别想吃了。”

  原胥从厨房探出半边身子,竖起中指道:“走走走,看见你就烦。”

  周盏笑了笑,关门之前道:“口是心非。”

  “小牛奶”是个头很小的牛奶味雪糕,一块钱一支,一箱四十支,小区的便利店里就有卖。周盏牵着小萨遛了半小时,回家之前买了一箱,见店里还有面粉,顺道提了一袋。

  便利店的老板是位50多岁的大叔,笑着问:“又自己擀面啊?”

  周盏拿出手机扫码:“是啊。”

  “这年头,自己擀面的年轻人不多咯。”大叔又问:“吃抄手还是吃饺子?”

  “抄手。”周盏道:“抄手个头小,皮儿也薄,早上来一碗,比饺子容易消化。”

  “哟,你这是做早餐呐?”大叔吃惊,“早餐吃抄手?”

  周盏付好账,提着雪糕和面粉准备走了,“早餐吃抄手不奇怪吧?”

  “但是自己做就挺少见了。”大叔感叹道:“我儿子比你小不了几岁,天天睡懒觉,起床就跑,别说包抄手煮抄手了,我给他煮好他都懒得吃!”

  周盏没再多说,笑着道了声谢,牵着小萨往回走。

  原胥洗完碗,将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此时已经架上眼镜,坐在书房看书了。那眼镜度数不高,左右都不到200度,三年前配着,戴得不多,度数也一直没往上涨。

  退伍特种兵成了近视,这事儿要给以前的队友知道了,肯定骂他沉迷游戏不务正业。在部队时,他视力好得很,目标再远再小,只要在狙击枪的射程中,都有把握命中。

  那么好的眼睛,居然退伍两年就配了眼镜,原因还不是沉迷游戏,而是沉迷看书。

  书房比较小,一面落地窗,两面书架,里边儿放着各种各样的书,内容五花八门,有国外的推理科幻,也有大部头传统名著,写字台上还堆着大学高数教材、英语六级真题卷,连计算机专业的编程教材都有,其他什么心理学、炒股入门、设计速成亦应有尽有。

  光看这些书,大约没人能理解原胥到底在看什么、学什么。

  而原胥确实没固定专研某个领域,每天早起卖水果已经很辛苦了,哪里还有工夫潜心搞学问。白领们上班累成狗,下班回家玩玩游戏看看聊以放松,他也差不多,睡前随手抽本书来看,至于抽的是推理还是高数教材,其实没什么分别。

  看推理呢,就思考谁是嫌疑人,看高数呢,就找来纸笔推演计算,只要沉溺其中,终归都是动脑子的事儿。

  再说他本就聪明,入伍之前成绩不错,如今自个儿琢磨大学课程,不仅不吃力,还觉出几分乐趣。

  今天原胥看的就是高数,课本是和周盏一起在大学城二手书店淘来的,5块钱一本,比一瓶功能饮料还便宜,虽然翻得有些旧了,但上面笔记多,字迹也很工整,原主应该是名成绩不错的女学生。

  周盏牵着狗儿子回家,看到书房亮着灯,立即放轻了脚步。狗儿子玩得高兴,正要冲进书房找爹给洗爪子,尾巴突然被周盏抓住。

  周盏将肥狗子一把抱起,压低声音说:“你爹在用功,别去打搅他。”

  原胥当然知道当家的回来了,还知道人家正在给狗儿子洗脚,往门外看了看,唇角一扬,却没有出声。

  周盏把狗子收拾妥帖,这才去厨房和面擀面。原胥每顿都吃“点菜”,早上吃腻了鸡蛋面和八宝粥,要吃薄皮儿抄手。下午买菜时周盏买了精瘦猪肉,拿去绞好却忘了买面粉,好在小区便利店有卖。

  原胥馋归馋,但偶尔也挑食,吃不惯外面卖的面皮,不是嫌太厚就是嫌不糯,吃抄手吃周盏亲手擀的面,一碗抄手里若有一个面皮不对,是从外面买的,他都能找出来,机灵得让周盏弊都没法作。

  山市夏季天黑得晚,快9点才彻底暗下来,不到一百平的家里就书房和厨房亮着大灯,卧室黑黢黢的,客厅开着一盏小夜灯,吃好玩好的小萨已经趴在小夜灯边睡着了,周盏刚做好面皮,正麻利地包着抄手,动作极快,却几乎没有弄出声响。

  10点,面皮和肉馅儿都用完了,他松了口气,将包好的抄手放进冰箱冷冻室,擦干净灶台,去浴室冲了个凉,端着热好的牛奶走近书房。

  原胥正在全神贯注地解题,草稿纸上乱七八糟画了一大堆,周盏看不懂,将课本一抽,“10点了。”

  这是他们说好的就寝时间,若非第二天不做生意,都得按时睡觉。

  原胥抬起头,有点惊讶:“这么快就10点了?”

  周盏递去牛奶,在他脸颊上揪了一下:“还没做够题啊?”

  原胥喝了两口,突然说:“哎,今天晚饭时间迟了。”

  “还不是因为你中途捣乱。”

  “恶人先告状,我还没说你做菜速度慢呢。”

  周盏笑着勾起原胥的下巴:“是哪个欲求不满的家伙耽误了我做菜?”

  “哪个?”原胥眨眼:“哪个欲求不满的家伙缠着你?”

  周盏拍拍他的头顶:“赶紧喝,明早吃抄手。”

  原胥眸底一亮,立即咕噜噜喝完牛奶,从书架上抽出两本砖头厚的笔记本,“等等,我写两句就睡。”

  周盏洗了杯子,回来看到原胥合上其中一个笔记本,在另一本上写道:“周盏买了可乐,让我拿着,却不给我喝,气人!”

  这本翻过来,面上有两个不显眼的字:记仇。

  周盏在原胥的发旋上亲了一下,“这也要记,小气。”

  原胥拿起两个本子放回书架,脚一踮,忽地跳到周盏背上,咬着对方的耳垂道:“当然要记,万一以后我又忘光了,你丫别想糊弄我。”

  第05章

  “再忘就把你卖给人贩子,给儿子换粮食。”周盏牵住原胥的手,一路从书房走到卧室。原胥低着头笑,在他脚后跟踩了一下:“三十岁的男人卖得了几个钱?”

  “你不一样。”周盏回过头:“真卖的话,肯定能叫个高价。”

  “啊?为什么?”

  “因为你好看啊。”周盏将原胥拉进怀里:“下午谁说三十岁的男人一枝花来着?”

  “打住!别腻歪!”原胥笑着挣脱开,两手一拍,夸张地哆嗦起来:“在家里还拉手,鸡皮疙瘩都给我拉出来了。”

  周盏将空调温度调至26,抖开凉被时,原胥已经跑去卫生间洗脸漱口了。周盏先躺上去,几分钟后原胥跪在床沿上脱睡衣睡裤,钻进凉被时全身只剩一条黑色平角内裤。

  两人靠得很近,周盏一条手臂还环在原胥腰上。原胥往里蹭了蹭,长腿一抬,压在周盏腿上。

  已经是10点15分,周盏有些费力地关掉床头灯,在黑暗里亲了亲原胥的唇,低声说:“好梦。”

  原胥不大做梦,大多数时候睡眠质量都不错,但偶尔会做噩梦,梦里到处是血,爆炸声震耳欲聋,不久前还凑在一起谈笑的战友被炸得只剩一条血淋淋的手臂。从噩梦中醒来,他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穿着干净的病号服,好像没受什么伤,可是来来往往的人全都没有五官,他震惊得无以复加,跳下床想寻找自己的战友,然而跑遍了整个医院,都没找到一个有五官的人。

  他被恐惧包围,头痛欲裂,双手狠狠插入发间,才发现头上包着一层又一层绷带。

  他跪在地上,疯狂地扯绷带,但是不管怎么扯,即便地上的绷带已经将他淹没,头上还有无穷无尽的绷带。

  那些没有五官的人围着他,声音从扁平的脸上传出,喊的是他的名字——“原胥”、“胥哥”、“小胥”、“老原”。他茫然地看着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认识他,而他却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

  头痛得像要炸开,一个没有五官的人向他走来,伸手想要搂住他,他拼命挣扎,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挣扎,头上的血浸透了纱布,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他眼前一黑,在被那人紧紧按进怀里时晕了过去。

  噩梦连着噩梦,直到真正醒来,才明白一切都是梦。

  而噩梦之所以可怕,往往不在于梦境有多恐怖,在于惊醒时周遭漆黑一片,身边没有借个怀抱的人。

  原胥不怕噩梦,这些年在周盏怀里安眠,在周盏身边醒来,腿挨着腿,手贴着手,梦再诡异再凶险,也敌不过恋人近在咫尺的平稳呼吸。

  若醒来时周盏已经不在身旁,那也不用害怕,因为厨房里有早餐的香味,卫生间有挤好的牙膏,狗儿子正在客厅追着皮球撒欢,再赖床半分钟,周盏八成会站在门边喊:“懒猪儿,起床了。”

  原胥甩了甩头,将噩梦丢在脑后,正要起来,就听厨房传来一声“哐当”。

  周盏早晨一向很小心,打豆浆时还会轻手轻脚关上卧室和厨房的门,今儿却一不留神甩了舀抄手的漏勺,撞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其实漏勺摔地上的声响并不大,但此时还不到5点,离天亮还早,小区里半点声音都没有,这才衬托出甩勺子的动静大。

  原胥穿好睡裤走到厨房,刚还犯困,此时一见起锅的清汤抄手,立即深吸一口气,舔着唇角道:“香得我瞌睡都没了。”

  “去洗脸。”周盏捡起漏勺冲了冲,左手拇指在原胥眼角一揩,笑道:“看,眼屎。”

  原胥眨巴两下眼,“你先喂我吃一个,饿一晚上了。”

  “什么叫饿一晚上?”周盏掰住他的肩膀转了个向,又抬起膝盖撞了撞他屁股:“敢情你半夜还要加餐?赶紧洗漱去,早上时间紧。”

  “哎!”原胥叹了口气:“如果半夜加餐就好了,昨儿加餐的话,我也不会又做那种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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