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五，距离开学还有十来天，云乐又找了两份兼职，都是在大马路上发传单，年后的工作不忙，很多外地务工人员还没有返程，各个商圈人烟稀少，每天一早出门，到了下午四五点钟，就能回家，丝毫不影响做晚饭的时间，闻野再次被韩宸拉走，本以为是要在新的一年开辟点新的业务，却没想到韩小老板站在二楼窗前，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说：“我打算重返校园。”

  闻野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没说话，转着笔帮他对账。

  韩宸畅想：“我都计划好了，开学当天我就以青年企业家的身份横空插入瑞海高中，虽然高贵，但是低调，虽然成功，但是谦和，到时无数女生冲我而来，我不能笑，我得矜持，这是我作为一个坐拥亿万家产的高中生总裁应有的骄傲，诶，你说到时候得有多少女生追我啊？”韩宸忍不住呲牙，扭头问：“你说……你听没听我说话的啊？”

  闻野没听，目光也没放在账目上，像是斟酌思考着，有些出神，韩宸疑惑地走过来坐他对面，抬手晃了晃说：“诶，想什么呢？”

  钢笔从他手上转了两圈才停下来，闻野放下笔，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说：“没事。”

  “没事才怪！”韩宸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说：“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还能不了解你？我这两天就觉得你心不在焉，老实交代，是不是又暗自琢磨着什么事呢？”

  闻野挑挑眉，笑道：“能有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韩宸收回腿往桌上一趴：“但你肯定有事瞒着，而且这次绝对不是感情相关，我太了解你了，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特温和，但千万别惹着你，别说惹了，想占个便宜都不行，我还记得小时候去咱奶奶家摘枣，我不就是怕毛毛虫想怂恿你上去摘几个吗！你说你不想去就别去，去了你就别打击报复，开始我还真以为那几只毛毛虫是我力大无穷踹下来的，后来一想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全是你憋着坏给我扔下来的，导致我现在看见毛毛虫都犯怵！”

  这事闻野跟云乐说过，只是忽略了部分细节，韩宸说：“我突然挺心疼你那个小男朋友，你说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心黑，是不是得悔得肠子发青？”

  闻野笑道：“他不会。”

  “你这么肯定？”

  “当然。”闻野看了眼时间，问：“你刚刚说打算重返校园？”

  “对啊。”提到这个又把韩宸的思路拉回正轨，“就去瑞海高中，开学就去，我突然觉得学校也挺好，没准还能顺便解决一下单身问题。”

  闻野说：“咖啡店呢？”

  “交给店长啊。”

  “店长招了吗？”

  韩宸楞了，没招，他开店就是想亲力亲为，根本没想过给别人负责，店里倒是有不少员工，精通八国语言就不说了，但接任店长的人选，还真没好好考虑过。

  闻野靠在椅子上说：“距离开学没几天了，你是可以选择现在招人，但以后的问题考虑过吗？店长的人品能力你是不是要仔细观察？观察时间少说需要一个月，甚至更久，如果这位店长有一点能力上的欠缺，或者人品上的问题，那么对你店里的影响可不是一星半点，当然，你也可以让你爸爸找人负责，但是以我对韩伯父的了解，你如果真的交给他，以后这个店就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了。”

  韩宸眨眨眼，惊恐地说：“那，那怎么办？我根本没想这么多，不都是走一步算一步吗？”

  闻野拿起外套站起来，笑道：“许多事情确实不用想，但还有很多事情，要提前计划，不要等问题自己找上门，闹得措手不及无力解决，我先走了，乐乐快下班了，我去接他。”

  “诶！你把话说完在走啊！”韩宸站起来对着闻野的背影吼。

  闻野挥了挥手：“改天再说，接他要紧。”

  “靠！他就在隔壁那条街，还能丢了怎么着！”

  云乐丢不了，但发完传单依旧站在街口听话的等着闻野，他们约好了今晚一起去超市，家里的冰箱空了，水果蔬菜都要填充，闻野新换了一辆可以载人的自行车，云乐坐在后面拽着他的衣服说：“还要买一些鸡蛋，早餐要做三明治，你喜欢吃。”

  闻野说：“再买一个饭盒。”

  云乐问：“买饭盒做什么？”

  闻野说：“开学以后你也要带饭，我听说一食堂的饭菜很难吃。”

  云乐说：“不难吃，就是没有味道，但是可以吃饱。”

  “那还是要带饭，可以省钱。”

  “嗯。”云乐点头同意说：“我以后，做两份便当。”

  “不用，我们可以一起做啊！小心！”闻野突然喊了一声，云乐立刻警觉起来，忙问：“怎么了？”

  闻野弯着眼睛说：“前面的路不好走，快搂住我的腰。”

  “嗯！”他没多想，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闻野。

  天气越来越暖，就算迎着风，也不觉得刺骨，云乐的手臂贴着闻野的腰，哪怕隔着蓝色的毛衣，也可以感受到温暖的热度，他始终等着那条不平坦的道路来临，可除了不可避免的减速带少有颠簸，直到了超市门口，都平平顺顺的，没有一丝波澜。

  瑞海市东南街，看守所。

  “云锦鹏，收拾东西出来。”穿民警制服的警察同志拿了一串钥匙，“哗啦啦”地打开看守室的大门，这边不能算是监狱，十几个人关在一个屋里，云锦鹏鼻青脸肿地坐在最里面，听见声音掀开青紫的眼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什么呢，出来。”民警同志再次严厉地开口，他才挪了挪地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空着手出门，阴沉地问：“到三个月了？”

  民警同志知道这是个刺头，管不服，进了大牢依旧打架斗殴，具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按理来讲学校的人员如果追究他的刑事责任，少说能关个一两年，但他妈的也不知道是谁，竟然花了大价钱把这人给保出去了，民警同志眉头紧锁，还没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呢，出去也是危害社会，“用不着三个月了，走吧。”云锦鹏没问是谁保他，他根本不在乎，不管是谁，只要出去就行，在这破地方住了小两个月，戒酒戒赌，憋得他只想打人，这一切都他妈是因为那个**生的小崽子，云锦鹏嘬着后槽牙，走出看所守，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妈的，老子受的这些罪，全得在那小杂种身上找补回来！

  第47章

  晚上六点左右，俩人从超市回来，云乐把所有食材分门别列，放进冰箱里填充的满满当当，闻野在厨房准备晚饭，买了一斤活虾，正一只一只地挑着虾线，云乐忙完走过来拿起一根牙签，站在他旁边学着挑，他原本就聪明，看一眼就学得有模有样，闻野说：“想怎么做？”

  云乐说：“可以做两种吗？我以前没有做过，看了教程想多尝试一下。”

  闻野说：“可以啊。”又轻咳了一声问：“宝宝。”

  云乐：“嗯？”

  “你平时......都在看什么教程？”

  云乐想了想说：“大多都是做饭的，还有教如何整理房间的，编制的也有看，因为以后还要帮你织毛衣，我又学会了一种花纹，要织给你穿。”

  闻野扭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还没来得及感动，又听他接着说：“做/爱的视频也看了，动作花样好多，有一些我可能做不到，但我会努力的，听说第一次需要买润滑剂，还需要扩/张清理，但做久了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如果体质特殊，后面还会分泌肠/液，滑滑的会比较容易插/入进去，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体质，不过我尝试了一下......”

  “尝试？！”闻野震惊地问：“你，你尝试什么了？”

  云乐抬起头，无辜地看他：“我在卫生间学着扩充，是有点紧的，水流进去也很奇怪，但是里面温温软软的，应该不会让你觉得难唔？”他话没说完，闻野已经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嘴，云乐忽闪着眼睛，不明所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闻野极力控制着身体变化，最终还是挫败地挪开的嘴唇，红着耳朵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低哑地说：“宝宝别说了......”

  云乐蹭了蹭他的头发问：“怎么了？”

  “我......”闻野沉默半晌，不好意思地说：“我硬了。”

  云乐“哦。”了一声，大方地说：“没关系，我帮你弄出来。”

  挑到一半的鲜虾躺在清水里，多泡了一个多小时，围巾被关在卧室门外，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它抓了一会儿门板，没得到回应，又转身溜进厨房。自从被闻野带回家，吃的都是上等的猫粮猫罐头，围巾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偶尔也会怀念垃圾堆里找食吃的快感，果然，厨柜下面放着一个垃圾桶，围巾眼巴巴地看着直流口水，趁着没人，刚准备一脑袋扎进去，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闻野从后面抓起来，抱到客厅，围巾张牙舞爪地“喵喵”抗议，使劲儿挣脱大手的禁锢，冲进卧室寻找帮手，卧室的床上乱七八糟，一股奇怪的味道瞬间灌进鼻子里，围巾抻着脖子嗅了嗅，黏黏腻腻的还很腥，也不知道喷了什么人类香水，怪好闻的，它跳到床上冲着浴室“喵喵”叫了两声，试图吸引云乐的注意，但“哗啦啦”的水声挡住它呼唤，不但没人回应，还一脚踩到闻野的手机上，被突然传来的手机铃声，吓得毛发炸起，风一样地躲进了窗帘里。

  闻野听到铃声擦干净手走进来，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号码，接通问道：“想好了？”

  对方没开口，像是犹豫不决，闻野说：“这对你没有坏处，我也没有逼迫你，想好了再来跟我说，你还有十天的思考时间。”

  与此同时，瑞泽路酒吧街。

  陈兵蹲在名为“简夜”的酒吧门口，这家酒吧是邹家的产业，也算这群未成年小混混的聚集地，分了上下三层，地面上比较普通，舞台，，基本的娱乐设施应有尽有，地下的买卖就比较隐晦了，明白人都知道，少不了黄赌毒，邹家在瑞海市还算小有势力，邹洪年轻的时候黑道起家，这些年积极洗白，但还是没洗干净，留了这么一家酒吧，倒也没出什么乱子，他由衷的希望邹建可以走上正道，别步了自己的后尘，所以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又是给学校投资盖楼，又是给校长送钱送礼，但邹建根本不理他这份苦心，怎么混蛋怎么来，嚣张跋扈打架斗殴，整个寒假除了去国外玩了几天，几乎都泡在酒吧里面吃喝嫖赌，陈兵盯着手上的电话，又从兜里掏出来六百块钱，这六百块钱已经被折得不成样子，摊开之后每一张上面都写着字，他叼着烟一张一张地看，上面分别写了电话，名字，一份体面的工作，以及一所远离瑞海市的学校，和一栋不怎么好，却和他现在居住环境差不多的房子，他查了查，算是等价，这边的房子卖了，去那边刚好。

  他抽出带着名字的那一张，使劲嘬了一口烟，这钱是初七那天收到的，冯唐没看错，陈兵就是那位瘸腿大叔的儿子，粉红色的人民币上写着闻野两个字，目的明显，就是想让他主动联系，陈兵也算知道了他和云乐的关系，毕竟在冰场上那么亲密，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闹这么一出，说白了就是想让他转校，把他弄走，闻野是什么身份他多少也有所有耳闻，本市首富的儿子，想要把他弄走简单的很，这么弯弯绕绕的又给了他不少好处，估计是想让他做点什么。

  陈兵有的是心眼，不然也不能把自己的身世瞒得严严实实，走其实没有坏处，但是如果不走，可能会面临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从初中就开始经营的富家子形象，肯定会功亏一篑，其实现在已经崩了，毕竟在冰场的时候，除了闻野和云乐，还有陈杨和冯唐，他们俩个会不会已经说出去了？会不会开学当天，就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和云乐的身世有那么一点相似，父亲是个酒鬼，母亲是个坐台的也跟男人跑了，不知道闻野是怎么发现的，带着一群人去看他的笑话，陈兵恨得牙根痒痒，又没有丝毫办法，他是看着云乐在学校怎么被欺负过来的，自己还横插了不少次，陈兵把钱塞进兜里扔掉烟头，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者可以找找邹建，没准邹建可以帮他。

  陈兵进了酒吧，走到负一层705门外，里面一阵女孩子急促高昂的**声后，房门才慢慢地打开，开门的人是图离，黑色的抹胸短裙凌乱地挂在身上，她故意没穿好，撩了把头发，说：“是兵哥啊。”

  陈兵点头，走了进去，邹建正瘫在沙发，抬眼瞥他，懒懒地说：“来了？”

  陈兵走过去问：“邹哥，找我什么事儿？”

  邹建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扔地上说：“打开看看。”

  陈兵应了一声，取出了一沓打印好的照片，看清后有点惊讶，里面都是闻野和云乐拉手亲嘴儿的照片，应该是在国外偷拍的。

  邹建勾起嘴角说：“想不到吧？云小少爷那个土鳖竟然是个同性恋？哈哈太他妈恶心了！高三早就开学了吧，你明天就把照片给我往学校里面贴，不够了就去印，给我闹得全校皆知，论坛也别放过，开学就让他们给我滚蛋！还敢跟爷爷动手，我弄不死他们。”

  这要放在平时，陈兵不仅照做，估计还会变本加厉，他沉默了几秒，把照片装回去没什么动静，邹建瞪他，“还不去？”

  陈兵说：“邹哥，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什么事？”

  “就是我爸......你看能不能帮他换份工作？”最起码体面一点，不要这么丢人，最好跟他现在经营的身份相符，顺便再给他母亲也换个身份，陈兵贪婪地看着邹建，希望他能答应，答应之后他就再也不用受闻野的威胁，还能反将一军，却没想到邹建不屑地说：“你爸一个瘸子能干什么？我早就跟你说过，别挣扎，你再怎么瞒，也掩盖不了你爸是个瘸子你妈是个妓女的事，你身体里流着他们的血，也就跟着我当个狗腿子，才能让你看起来体面一些。”

  邹建确实说过这些话，但之前陈兵没有多余的选择，但如今不一样了，他像平时一样把事情应下，暗自握紧了拳头。

  一夜转瞬而过，第二天早上闻野把云乐送到快餐厅里取传单，又骑着自行车去了韩宸店里，他没走平时的那条路，而是饶了一个圈，往南边去了。

  南边的城市建设依旧脏乱差，想要改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破旧的胡同里垃圾成堆，冬天都能飘出一股恶臭，半人高的铁皮垃圾桶旁边靠着一个醉鬼，刚从看守所出来，连着喝了好几天，醉倒在地上没人管。

  “云锦鹏。”醉鬼稀里糊涂地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眼皮子动了动，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看见一道身影背着光，站在他跟前，往他脸上丢了一张纸。

  “什么东西？”他脑子不清醒，看不清上面的字，那人就主动告诉他：“支票。”

  “支票？给我？为什么给我？”云锦鹏云里雾里，全当自己在做梦。

  那人突然笑了笑，说：“因为有两种人最好控制。”

  “什，什么人。”云锦鹏在昏昏沉沉再次闭上眼，耳朵里面嗡嗡的，隐隐听道“一种是酒鬼，还有一种，是赌鬼，酒鬼给他酒，赌鬼，就给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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