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公子在说什么?”慢悠悠地给对方斟了半杯茶,林果尽职尽责地装着自己的小白兔,“现代人?现代是京城之外哪里的地名吗?”
“叶尧自小在京中长大,怕是让夏公子失望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没有理会那被推过来的清茶,夏时渊压低声音轻喝,“叶尧,那日你对上我眼睛的一瞬,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
近日发生的一切逼得他快要发疯,在这个时代,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若是再不找个可靠的人说说话,夏时渊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崩溃。
没成想主角受的直觉竟然这么敏锐,不想因为人物而被降评的林果只得无奈做起了知心大哥:“虽不知叶尧是哪里让夏公子产生了这样的误会,但无论是哪里人,有些心思却总是共通的。”
“我观夏公子眉间似有愁绪,若不嫌弃,叶尧愿意尽力为夏公子解惑。”
“你可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心中的压抑急需寻找一个出口,纵然少年不认,夏时渊也没有闲情再做计较,“若是沈霁另娶纳妾,你要怎么办?”
“相公他不会的,”抿茶摇了摇头,少年的语气笃定得让人羡慕,“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但假如非要叶尧给夏公子一个明确的答复,我会说放手。”
不必夏时渊多说,林果也知道对方想问的是五皇子,在原著中,五皇子最后愿意散尽后宫为一人,一半是因为情爱,另一半则是因为夏时渊所展露出的能力。
平分秋色,原著中主角受和反派的交手一直持续到了沈霁病逝,如今沈霁身体无碍神思清明,五皇子一方自是会在太子|党的打压下步步后退。
就算夏时渊提出的计划每次也都得到了五皇子门下谋士的一致认同,但次数多了,五皇子总难免会对他产生一些失望。
这就是上位者的心思,当情爱里的那份敬重欣赏消失之后,五皇子自然就会展现出这个时代大多数男人的本性。
“放手?”喃喃地重复一句,夏时渊自嘲一笑,“说得轻巧,叶尧,扪心自问,你舍得吗?”
“舍得,”肯定地点头,少年将目光移向不远处湖面盛开的粉荷,“刚刚嫁给相公时,休妻、另娶、纳妾,这些我都无所谓,因为那时的我不爱相公,唯一的愿望就是活着。”
“但到了现在,光是想想这些可能,我的心都会在叫嚣着无法忍受。”
“因为我爱沈霁。”
“既捧了一颗完完整整的心去,自要换一颗完完整整的心来,”将放空的视线收回,林果冲夏时渊微微一笑,“你说对吗?夏公子?”
能提点的他都已经提点到,只希望对方不要因为在古代待了太久,就忘记了一些无论哪个时代都应有的坚持。
沈霁太子不死,五皇子注定倒台,对于这个被自己影响既定命运的主角受,林果还是希望对方能过得好上一点。
“是我想岔了。”沉默许久,夏时渊的眉宇间突然多了几分释然,“叶尧,你真的和他们很不一样。”
“也许我只是想为我相公拉一个靠谱的帮手呢?”俏皮地眨了眨眼,少年将手中的清茶一饮而尽,“以茶代酒,叶尧就算敬过夏公子一杯。”
“相公想必还在房间等我,叶尧就不多奉陪了。”
理解地“嗯”了一声,夏时渊望了望少年踏上石桥倦鸟归巢般的背影,又环顾了一周这全无莺莺燕燕的宅院,忽觉自己这几个月来的纠结十分可笑。
无论何种性别,若连最基本的忠诚都难以维持,又何谈什么爱情。
*
蹑手蹑脚地被抱琴带着找到藏有卧房的小院,林果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做贼似的探头向里看了看。
卧房很大却不显空荡,男人此刻正倚在床头看书,听到少年开门的声响,他竟是连头都没抬一下:“回来了?”
“回来了,”习惯性地窝进男人的怀抱,林果故意夸张地捏了捏鼻子,“相公,你是背着我偷偷吃饺子了吗?”
一时没有跟上少年的思路,沈霁慢了半拍才张口反问道:“饺子?”
“因为我闻到了好大的醋味儿,”偏头亲了亲男人的嘴角,林果煞有介事地在对方的唇上舔了一舔,“嗯,果然好酸。”
按住那撩完就想跑的小脑袋,沈霁不甘示弱地将人吻了个脸颊通红:“打趣相公?我看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那也都是相公惯的,”挪了挪身体避开男人某个渐渐苏醒的部位,林果趴在对方身上小声嘟囔,“也不知怎地,一看到相公吃醋我就开心。”
天气转热,当季的衣服难免做得轻薄,被少年这么毫无顾忌地向身上一贴,沈霁轻声骂了句小坏蛋,左手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环上了对方的腰肢。
“其实夏公子就是来问些感情上的问题,”扒拉了一下沈霁的衣领,少年仰起小脸表情复杂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应该是京城里最出名的男妻了。”
“夏公子没有明说,可我也能猜到他心悦之人是五皇子,那日沈家花园内的短暂相交,我就对夏公子眼中的情意有所察觉。”
“听说五皇子要和丞相家的女儿定亲了,”闷闷地把沈霁的衣领拽出一团褶皱,少年气鼓鼓道,“相公,你说这消息是真的吗?”
“没错,这事已经经过了陛下的首肯,不出三日,宫里就应该派人传旨。”
“怪不得夏公子会那样难过,如果你不要我娶了叶娇娇,恐怕我也会特别伤心地想找人说说话。”
不要他去娶叶娇娇?被少年联想的画面惊到,沈霁无可奈何地咬了咬对方的鼻尖:“想什么呢?你相公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
“可……可万一日后真的是殿下成功了呢?”吃痛地向后缩了缩,少年吞吞吐吐道,“你是殿下身边的大功臣,若是殿下想给相公赐婚,难道你还能拒绝不成?”
“就像我跟夏公子说的那样,原本的叶尧很乖,根本不在乎相公爱谁还是娶谁。”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郑重地对上男人的眼睛,少年一字一顿道,“相公,现在我不乖了。”
“你会讨厌我吗?”
怎么会讨厌你,我连喜欢都来不及。
脑海第一时间闪过这个念头,但碍于某些男人所谓的面子,沈霁还是没有好意思把这句过于腻歪的话张嘴说出口。
于是他只是俯身吻了吻少年那小鹿般干净无措的眼睛:“不会的,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太子殿下也不会给我赐婚,人皆有私,为了能让我全心为‘公’,他不会想要我有子嗣和姻亲。”
纵观历史,各代帝王最爱用的便是孤立无援无牵无挂的孤臣,可重用又可轻弃,若是沈霁家庭和睦婚姻美满,恐怕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得到太子的赏识。
“我和五皇子那些人不一样,”吻了吻少年的额头,沈霁给人吃下今日最后一颗定心丸,“除了复仇,沈霁这一生所求不过是养好一只兔子。”
“一只稀里糊涂嫁给我的蠢兔子。”
第四十八章
48第四十八章
九月十八,黑云压城。
瞧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林果从榻上起身,琢磨着是不是该把门外那几盆自己闲时伺弄的海棠搬回来。
然而就在他穿好鞋袜的一瞬间,房间外却突然传来了雄浑又悠远的钟声。
“当——”
敏锐地分辨出这钟声是从京都内城的方向传来,林果直起身子,心里忽地升起了某些不妙的预感。
[老皇帝死了。]
零十一的声音和下一声钟鸣同时响起,许是因为沈霁挑选的宅院太过偏远,这钟声落在林果耳中竟还有一些超然的渺杳。
“当——当——”
静立原地听完所有钟声,林果在四周恢复安静后,终于确定了那就是本朝帝王驾崩时所遵循的礼节。
整整二十七声丧钟,一下不少。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蹭地跳到林果肩上,零十一摸了摸三瓣嘴旁的胡须道,[沈霁的身份特殊,我监视不到他们那边的情况。]
“他会赢的,”抬手顺了顺零十一柔滑的皮毛,林果不知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我们要做的就只有等。”
“等他回家,还要替他守好这个家。”
仿佛是天慨国丧,阴沉了一整日的天空忽然开始哗啦啦地下起大雨,隔着半透明的雨幕,林果能看到穿着一袭青衫的抱琴正不管不顾地向自己这边跑来。
“夫人,少爷派人传了口信回来,”气喘吁吁地撑住膝盖,抱琴连身上的雨水都顾不得多擦一下,“情势有变,还请夫人快点随奴婢一起到其他的地方等少爷回家。”
“你别骗我,”不急不缓地递了一条帕子给对方擦身,林果收起平日声音里自带的软意,“这是我和相公的家,除了这儿我还能去哪等他回来?”
主角攻受和太子那边的景象一样无法监控,这就说明,哪怕老皇帝死了,这场储位之争也还是没能得出一个结果。
就算知道胜利的天平在夏时渊与五皇子割袍断义后便急速向太子一方倾斜,但权利场上瞬息万变,哪怕再相信男人的身手与能力,林果的一颗心还是不能自控地揪了起来。
能让抱琴带他离开两人亲手布置命名的沈园,恐怕对方早已在出发前就做好了那个最坏的准备。
[别慌,任务目标生命濒危时会有三道预警,]用光线错觉隐去自己的身形,零十一安慰地拍了拍林果的肩膀,[我会提前帮你买好定位穿梭道具,只要预警一响,我就带你去到沈霁的身边。]
它算是看出来了,经过这几个世界的相处,什么评价积分、它们在自家宿主眼里都没有那个陪着对方生生世世的老情人重要。
“夫人莫要胡闹,”没想到平日里好说话的少年突然变得强硬,抱琴握着帕子焦急道,“现在京城里已经布满了五皇子的军马,虽然咱们这里地处偏僻,但或早或晚总是要被搜到的!”
“我知道,”拍了拍抱琴的肩,少年的表情多了几丝对方看不懂的成熟,“可我们又能走到哪去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假若太子继位不成,你以为五皇子会放过我们这等太子一派的余孽吗?”
“皇城里的龙椅只有一把,荣华富贵或是横死家中,从相公站到太子殿下身后的一刻起,留给我们的就只有这两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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