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凤澈瞧着前头上官澜一路走一路笑得肩颤儿,想问,话到嘴边儿,又咽了回去。
上官澜本想卖个关子等玉凤澈来问,等了片刻,见玉凤澈不问,便道:“过几日,你就知道有什么热闹了。”
玉凤澈随口一应,便揭过此节。
“这几日拜会前辈,可有大碍?”
上官澜施施然在前带路,逢着了一个岔口,往左,小径两侧,青枫飒飒,往右,小径一侧,清潭幽幽。脚下略略一顿,往右拐去了那清潭。
“只拜会了圆心大师与莫先生,剩下的还未来得及一一拜会。”玉凤澈念头转了转,终究是将殊先生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这一桩按下。
“若是遇上了什么难处,大可与洛娘说,她会替你安排。”上官澜思忖了片刻,又添了一句,“也可与我说。”
“盟主安排得妥帖,玉某已感怀在心。”
“凤澈客气了。”上官澜驻足,施施然转身,扬袖一指。
玉凤澈抬眼,小小湖,已近在眼前。
“谢盟主。”
翌日清早,玉凤澈清早洗漱毕了,用过早膳,便收拾妥当了,请檀姑娘指名逍遥阁去处,便独自一人去了逍遥阁。
不料到了逍遥阁,便听侍童回禀:“先生去了悬壶院。”
悬壶院?
玉凤澈念头在去与不去之间转圜了片刻,道:“那玉某改日再来拜会,烦请小友知会杨先生。”
小侍童像模像样地回了礼,“是。”
因了玉凤澈一念之差,他可是错过了一个好大的热闹。
悬壶院门前,杨千秋携妻带女,侍童以门板铺了毛毯,担着一条大黑狗。那大黑狗奄奄一息张嘴喘气,眼睛眨巴着,很是可怜。
杨小宝轻轻拍着大黑狗肚子,哭成泪人儿。
“爹,娘,大宝要死了……”
杨夫人俯身抱着宝贝儿女儿柔声安慰。
杨千秋仗剑将妻女护在身后,指着莫仓大骂:“你去你老丈人家偷书!让你那母老虎养的狗给咬了,你回来给我的狗下药!瞧瞧我家大宝小宝,给你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莫仓端着包扎得严实的手腕,凝眉瞪着杨千秋。原本准备好的解药也不想给他了。
这丑事!知道就行了!大声说出来干什么?!没见着盟主已经笑得不成人样儿了吗?我不要面子啊?
“药是新配的,解药也得新配。”
杨小宝一听没有解药,哭得更厉害了。杨千秋面沉如水,“两个时辰,你配不配得出?”
莫仓道:“配得出。”
杨千秋凝眉,细察了大宝情状,想来该能撑过两个时辰,“我两个时辰后来取药,若是大宝没撑过去,我烧了你的悬壶院!”
莫仓垂手拜别杨千秋。
笑得直不起腰来的上官澜一手抹泪,一手攀着莫仓手臂,“莫先生真叫田大夫的狗给咬了?听说那狗才半尺来长。”
莫仓嘴角一抽,狠狠磨了磨后槽牙。下回你可别让我给你配药膳,药不死你!
上官澜可算是憋住了笑意,起身,抹泪,端肃仪容,眨巴了几下眼睛,道:“上官知道先生心中恶气难平,不如,我来给先生出个主意,以平先生心中愤懑,先生意下如何?”
莫仓确实愤懑,也确实想对那嚣张跋扈咬他自个儿手、爬他夫人床的狗略施薄惩。便矜持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上官澜颇为高兴,便挨到莫仓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莫仓听罢,神色莫辨,犹豫片刻才回屋,拿了个小瓶,又折了回来。
上官澜将那小瓶抢来揣进怀里,道:“先生莫要费心了,此事交给上官,定然叫您放心!”
莫仓瞅着上官澜那一袭白衣疯疯癫癫地闪没了影,心里总有些惴惴难安。
作者有话要说:公子盟鸡飞狗跳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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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得了莫仓独门泻药,上官澜玩心大起,乐颠颠地要回望湖楼。笑话,那药难得,可不能尽用在狗儿身上!
上官澜在小径上折了弯儿,眸光透过扶梳花木依稀瞧见了个红影,再细看,是玉凤澈。漆黑的瞳子微微一转,露出极顽皮的笑意,旋而端肃了仪容,特意拐去了玉凤澈必经之路上候着。
玉凤澈正打逍遥阁折回小小湖,折了个弯儿,又见了上官澜,这回,他正瞧路边的桃树,桃树已结累累果实只是尚未成熟。
上官澜果然偏头来看,眉眼一弯,“凤澈你看,待到盛夏,这一片桃林便有桃实可取。可惜你来得晚了,若在初春,这一片桃花儿绵延也算风景。”
玉凤澈也是艳羡上官澜这一副好口舌,听罢这一番话,欠身一礼,“若得来年,玉某自然不会错过。”
上官澜扬眉,转眼来看玉凤澈,道:“凤澈是说,来年,愿与上官一道赏花么?”
他可没这么说!玉凤澈咬牙不应声。
上官澜也知道玉凤澈不禁逗,也罢了逗弄的心思。正色眼风上下一扫,道:“凤澈往逍遥阁可是扑了个空?”
玉凤澈点了头,心道他手上还捧着该给杨先生的匣子,这些东西本就是上官澜备下的,识得也不奇怪。
“逍遥阁门童说杨先生去了悬壶院,便折回来了。”
上官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还是将今儿悬壶院前好大的热闹给瞒了下去,“既然错过,那便改日再访。”顿了顿,又道:“我有些事要与凤澈商量,不知凤澈可愿往望湖楼?”
玉凤澈眉头一抽,自觉不可赴鸿门宴,“若只是商议,玉某斗胆,邀盟主往小小湖小坐。”
上官澜应下,便由玉凤澈在前带路。玉凤澈听着身后上官澜广袖扫在路边花草上扑簌簌的声响,心里没来由很乱。
茶壶里没有茶,只有白水,且已凉了。故而上官澜在小小湖厅中坐定时,面前也仅有一盏白水。
玉凤澈在上官澜对面坐定,道:“玉某身无长物,以白水待客,请盟主海涵。”
他这话说得坦荡,未以清贫败气节,上官澜很是欣赏。饶是如此,他还是止不住逗弄的心思,晃着手中茶盏,轻声漫吟:“相思如无泪,情深当如水。”
话音未落,一盏清水扑面而来,上官澜猝不及防被泼了满面。
玉凤澈五指紧捏空盏,双目微红,咬牙切齿,道:“玉某但求一处安生,敢问盟主,何故三番五次戏弄!”
上官澜知道玉凤澈这是动了真怒,面上仍带了薄薄的笑意,抬起衣袖将面上清水擦了擦,起身拜别,“上官幸甚,得凤澈一怒。”话毕,拂袖而去。
玉凤澈静坐半晌,缓缓舒了口气,方才,确实过分了。上官澜为人虽轻浮,但也只是言语不当,从未当真看轻了他。那么自个儿那一杯水,确实是太过了,他身为盟主,能不以为忤,已是大量。何况,他本是有事商议的……
念头转到这一层,玉凤澈已打定主意下午去望湖楼一趟,纵不致歉,也该问问究竟是何事要寻他商议。
吃了饭,又掐了掐时辰,挨到辰时才探明了路途往望湖楼去。说来也奇,去公子盟访其他人,他还得寻个由头,全着礼节;独独去寻上官澜,似乎是只要他想去,便能去得。
望湖楼前着奇石翠松幽兰流水团个错落景致,中由三尺余的青石板路,引向望湖楼大门。
上官澜将书卷抵在下巴上仔细听了听,辨出来人是玉凤澈,未待叩门声响起,便扬声道:“凤澈来了?”
玉凤澈转敲为推,踏入屋内,“玉某叨扰了。”抬眼,上官澜正半倚在软榻上,手里卷着书册,正笑盈盈得瞧着他。他榻旁那木架上,一只苍鹰正歪着脑袋瞌睡。那木架,前几次过来,都是空的,原来,竟是歇着一只苍鹰么?那苍鹰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忽地醒了,瞪圆了双眼,盯住玉凤澈,又发出一声尖唳,脖子与双翅上的羽毛根根竖起。
玉凤澈知道这是它不高兴了,只得在原地站定。上官澜好笑,冲着那苍鹰道:“白眉,这是自己人,睡你的觉。”
白眉转头看了看上官澜,又看了看玉凤澈,似乎信了。收羽合眼,脑袋一歪,又睡了。
玉凤澈这才走到几前蒲团上盘膝坐下,上官澜养的鸟,也挺特别。
上官澜给凤澈斟上茶,缓声道:“竹叶茶,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过此茶清热解暑最是适宜。先尝尝,若是喝得惯,也给小小湖备一些送去。”茶汤碧绿,冰裂纹瓷的素盏,漂亮得紧。
玉凤澈垂眸瞧着面前的茶盏,以前在山里,也喝过竹叶茶的,只是颜色也好茶汤也罢,都不如这一盏来得漂亮,“多谢盟主。”
茶罢三道,玉凤澈喝得半饱,见上官澜无意相询来意,只得自行开口,“上午玉某唐突了盟主,实在抱歉。本不该叨扰,只是盟主曾说有事要与玉某商量,也不知,是何事?”
上官澜展眉一笑,藏了眼中狡黠,“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麻烦凤澈,也不知凤澈是否情愿。”
玉凤澈垂首应道:“盟主但说无妨,玉某力所能及,自当全力以赴。”
“凤澈如此,上官幸甚。”上官澜大喜,续道:“上回你同莫先生谈起了一本医书?”
上官澜笑时,是极好看的,唇角一扬,眉眼一弯,便是满面春风。也不是不能规规矩矩说话,怎么就非总是言辞轻佻呢?玉凤澈暗自藏了个疑问,接话道:“前日莫前辈提起南疆瘴气,向我询问解法。玉某便向前辈提起了‘岭南卫生方’一书。”话到此处,玉凤澈已明白上官澜要与他商议的事情多与此书有关,“不知盟主有有何示下?”
“示下不敢。只是前日莫先生在城内药铺转了转,未曾寻得这一本医书。莫先生说曾在家中藏书中见得这一本,便来央我去偷得这本书。”话到此处,上官澜抬手挠了挠眉毛,笑意无奈,“我也不是不能偷,只是实在没胆量得罪莫家的那一位。”
玉凤澈越听越糊涂,捋了捋思路,明白了上官澜说的有事儿商议是想请他去窃书,此非君子所为,这倒罢了,只是还有一问,“莫先生自家的藏书,如何要偷啊?”
上官澜眉宇低垂,唇角笑意不消,瞧着便是个无奈相,“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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