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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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澜乐呵呵地问:“听陛下这意思,都给咱物色好了?”

  玄阳帝听了上官澜这话的语气,陡然觉得自个儿就跟那说媒的似的,有点儿掉面子。只得干咳了一声,“退下吧。”

  上官澜又一揖到底,临了起身,还意犹未尽地看了玄阳帝一眼,那眼神儿清楚地在问:“到底物色好没有?”待两人退出房门,玄阳帝才笑骂一声,“混账!”

  出了书房,上官澜面上笑意一收,看得在外间等候的傅微介一阵心慌,“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这个样子?”

  上官澜便又笑,“是好事,说要给我物色媳妇儿呢!”

  傅微介给他笑得心里发苦,“你别笑了,比哭还难看,你不情愿,我晓得的。”

  “你晓得的倒是多。”上官澜翻了个白眼,袖手出去了。

  傅微介又叹了口气,送他出了门。

  初夏时节清爽,日子好捱,玉凤澈终于得了圣上召见。他进宫觐见之后又领旨开府,等若干事物整治清楚了,玉凤澈一闲下来,便坐不住了。

  “江先生,眼下府里也安顿下了,不知盟主,尚好?”

  江荃懒懒散散抬眼看了玉凤澈一眼,打怀里掏出一张清梨园子的戏券来,“眼下,公子盟,你也不必去。如果你要见他,不如等四月十六,去这戏园子里寻他。”

  四月十六,该去清梨园子听戏的日子。

  清梨园子附近有个铺子,里头的茶果子绿豆汤闻名京城,上官澜便在清梨园子开戏之前,就去那茶铺子里喝汤吃茶果子。

  一碗炖到火候黏乎透碧的绿豆汤,一碟子炸得酥脆的茶果子,摆在还算清爽的木桌上,桌儿凳子都有些年头了,边边角角磨得水滑,坐着瞧着也舒坦。

  才坐了一阵子,门口就热闹了。上官澜捧着碗抬头看,虽说热闹,来得人却只有三个。一个是三羊子,另一个是面色白净颇为俊秀的小公子和他的小童。一路打打闹闹的也不消停。上官澜眼利,立马瞧出那小公子和那小童都是女娃儿扮的。皇帝安排得……还真是挺快的。

  上官澜笑呵呵打了声招呼:“哟,三羊子也来了?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这么俊俏,还不长眼叫你给拐来了?”

  那扮小公子的丫头看着这份热闹也笑得厉害,扯着三羊子指着上官澜问是谁。也不等三羊子说话,上官澜率先报上名姓。那小丫头听见上官澜名字,脸红了半边儿,怕见他似的低了头,低了头又忍不住偷偷抬起来看他。

  瞧着这情状,上官澜脸上笑意陡得暗淡了些。方才还觉着香甜的豆羹茶果儿如今吃着就不知味儿了似的。

  三羊子也是会看脸色的,扯了上官澜一把示意他出来说话,二人便离了桌儿出了店挑了个偏僻巷角站定了。

  三羊子瞧见上官澜那脸色,心里就有点儿打鼓,赶紧把话说敞亮了:“你也别记恨我,这是爹的意思,何况那丫头又闹。”

  上官澜收敛了神色,问:“哪家府上的小姐?”

  三羊子道:“李怀承家的五丫头。”

  “工部尚书李怀承?”上官澜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今年有六十了吧?咋还生了这么小的丫头?”

  三羊子只恨自个儿手慢没来得及捂住上官澜的嘴,“这大街上的议论人是非你能小声点么?”

  上官澜才懒得计较这些俗世是非,自顾自负手走了,好个潇洒态度,“随口说说怎么了?我这不是夸他老当益壮么!”

  三羊子欲哭无泪,只得赶上去,“也亏了你不当官儿,不然你这没个把门儿的嘴指不定惹出什么事儿来呢!”

  “诶,三羊子你怎么说话呢?谁嘴上没把门儿的了?谁——”上官澜话还没说完,三羊子已然认输,抹了把脸,赔笑道:“好好好,我错了,是我,是我嘴上没把门儿的。”

  留在店里的两个丫头也聚在一起凑在一处絮絮叨叨地说话。

  “公子盟盟主真的好俊俏啊!小姐可有福了!”

  “人都说他武功高强,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我看着一点儿也不像呢。”

  “要是他当真心狠手辣,京城里那么多姑娘哪能个个儿都喜欢他?”

  “你们说什么呢?别是在说我坏话吧?”上官澜带笑的话语悠悠扬扬地飘过来。丫头吓得噌一下与小丫鬟分开,还带倒了身后的凳子。丫鬟一路吃吃吃地笑一路扶起了凳子。丫头羞得从脸颊红到耳根,咬着唇儿伸手去打那扶凳子的丫鬟,丫鬟扶好了凳子赶紧躲了,还一路吃吃笑个不歇。丫头脸涨得越发红了。红着脸回头来看他。

  三羊子进来把那俩丫头带去了别桌要了绿豆汤茶果子,那丫头吃着东西眼风还时不时往这边飞,不慎撞见上官澜的眼光又赶紧偏开来,绯色就慢慢打脖颈升倒了脸颊。

  上官澜觉着实在尴尬,早早漱了口出了门进了戏园子。

  玉凤澈早拿了戏券进了清梨园子,眼风转了一圈儿,没看见上官澜,便在席间落座,也不与旁人攀谈,只时不时偏头看看门口。

  上官澜才入了清梨园子,便看见了玉凤澈。那么个人,在席间坐着,却巴巴地看着门口,想不看见也难。他一见玉凤澈,便忍不住笑了,缓步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的眸光跟着自个儿一步一步地挪。

  “你怎么到了此处?”上官澜笑了一笑,在玉凤澈身侧落座。

  玉凤澈不知怎地,在上官澜的笑意中,看出几分疲态,“江先生说能来见你。”

  “江荃办事一向稳妥,有他帮衬,开府进宫的琐事,没有为难吧?”上官澜眉眼之间,一片清润笑意。

  玉凤澈本是想问问他的近况,却不知怎么了被他占了先机,但也实话说了,“这些事情,我一向不懂,江先生安排妥帖,我便不再多问了。你呢?我进京时便听说公子盟局势不好。可这么些天,也没听着什么风声。”

  “既然没什么风声,那就不是大事儿,你不必挂心。我能应付。”上官澜打了个太极,将玉凤澈的问话给圆了回去,“既然是来看戏,那就好好看戏,乱七八糟的事情,姑且放一放。”

  玉凤澈眉眼一垂,敛过眉间黯然。上官澜不愿与他多说,“我也不曾好好看戏券,今儿这一场,唱什么?”

  话才问出来,就有坐得不远的来插话了,“是名角儿胡阿满唱的桃花扇!他唱的香君可有味儿啊!要不是为了他,咱可不来听这场子。”

  玉凤澈赶紧拱手谢了人家解惑的。谢完了,才想起这胡阿满是那个在襄阳差点儿坏事儿的千面名旦!还是上官澜姘头,还险险叫自个儿命丧襄阳。念头转到此处,玉凤澈忍不住回头抬眸瞧上官澜,他早知道,这一场,是胡阿满的戏?

  上官澜错开眸光,瞧着台上,没叫玉凤澈抓着半点儿神采。

  好歹是等着了开戏锣,玉凤澈转过脸去专心去瞧戏台上。

  这戏统共四十折,若是一折一折唱过来,少说也得摆上个三天三夜,这清梨园子的场顶多摆上两个时辰,因而那折子戏也只挑了几出要紧的唱了唱。

  才开了个场,各人上来走转一圈儿。便唱到了访翠眠香却奁闹榭。

  胡阿满确实不愧名旦,唱腔清润不说,单单那身段,唱念袖舞的功夫,眉眼来去的神色,莫不传神!

  那访翠一节,香君羞得姻缘掩面奔下的那一段,临下台,胡阿满却驻了足,扭头来双目盈盈看了台下一眼才叫帘子遮了自个儿身形。台下一片叫好,都道这一回眸,把个香君有情带羞的模样给做活了!

  玉凤澈看得分明,胡阿满那一回眸,看的就是上官澜。心里隐隐有些不舒坦,侧头去看,上官澜眉头稍蹙,眸光沉沉也不知在思量些什么。玉凤澈心里没来由打了个突儿。

  守楼寄扇几折演过,这戏里头故事也叫人明白了个大概,无非就是世道无常聚散匆匆情深缘浅。玉凤澈心底唏嘘莫名,侧头去瞧上官澜,想着他二人有缘是有缘,有情无情,那就真是说不得了。

  戏听罢,玉凤澈也不好再留,正待拜别,却有个小婢跑到上官澜跟前奉上了一封松纹笺。这样的信笺,玉凤澈见过,是胡阿满的信笺。

  上官澜接了,细看上头隽秀的小楷,眉头微皱,片刻才将那信笺笼进了袖中,道:“阿澈,你先回吧。得了空,我去贺你开府。”

  他是要去见胡阿满?玉凤澈胡乱应了一声,目送上官澜绕过戏台往后去。他在原地坐了一阵,才蓦然回过神来,抬眼一看,太子徐宏坤正站在六尺之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叁拾伍.

  胡阿满正由个丫头伺候着拆解头上繁杂行头,妆未卸戏衣未解。由镜中瞧见上官澜身影时,嘴唇不自觉颤了一颤,眼睫微微一碰,竟滚出了泪珠儿把脸上妆给花了,“盟主……”

  上官澜本就是怜香惜玉的天性,瞧着胡阿满那模样,如何还能硬得下心肠来?柔声:“既然差人送了信笺给我,却没料到我会来么?”

  胡阿满也没搭话,只紧紧盯着镜中人影不放。上官澜暗叹一声,示意替胡阿满拆解头饰的几个丫头下去,自个儿挽了袖子上去亲自给他拆解头上钗环。胡阿满也不说话,只是泪水涟涟咬着嘴唇儿恨不得把嘴上抹了的胭脂都吞了个干净。

  “往常都是唱霸王别姬,今儿怎么改唱桃花扇了?”上官澜专心除着钗环,漫不经心地同胡阿满搭话。

  胡阿满终于开口:“唱,唱……得好么?”声音还止不住发颤。

  上官澜笑道:“好。”卸完了头上钗环包头,又拿了干净帕子沾了水,侧身扶着胡阿满的脸去给他洗满面的脂粉。胡阿满水光漫漫的一双眼睛就定定瞧着上官澜,像是要将这人此刻认真的模样深深刻在心上。

  上官澜手中沾水的帕子在他眼睛上方轻轻点了点,“来,把眼睛闭上。”

  胡阿满缓缓合眼,由着那湿帕拭过眼睑。待那潮湿离了眼睑,又迫不及待地将眼睛睁开。

  脂粉慢慢被清理干净,露出底下清秀漂亮的面孔。上官澜仔仔细细看了看他,见清理干净了,这才将帕子放下,“好了。”又到一旁水盆里净手,“你今后记着好好护着自个儿。当初在襄阳不收你公子令就是怕你今后不好自处。不过如今公子盟境地大不如前,你也千万小心。”嘱咐完这话,抽了搭在盆边的手巾擦手,再抬眼冲着胡阿满一笑,“我还有事要办,就不留了,你保重。”

  胡阿满站起身来看着上官澜出了门,心里突然明白过来,这约莫是上官澜最后一次见他了……才堪堪忍下去的泪水又冲进眼眶,迷迷瞪瞪的视线里还是那一幅雪白的衣襟。

  尚且记得这白衣翩然的人儿在戏台下悠闲坐定了听戏,可惜他总听不完一场戏便要走了;尚且记得这人赖着皮脸提早两个时辰一心一意替他晕粉抹脂,头几回替他梳发盘髻上钗环总是笨手笨脚地弄不好还偏偏不肯撒手,非到台上催了才罢手;尚且记得这人邀他去望湖楼,替他上妆盘发戴钗环,再听他唱一段别姬。

  彼时情境历历在目,约摸是想起以前,胡阿满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罢抬眼,却是那人翩然着过回廊的潇洒背影,终于耐不住,咬牙,狠狠捂住口鼻,小声啜泣起来。他也知道如今自个儿这幅模样活脱脱就是戏文里唱的弃妇,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啊……

  上官澜听见了背后的动静,却没有回头。

  等上官澜回到了前头,徐宏坤早在桌旁等着了。还是那副英气勃勃的俊朗面孔,想来是近来诸事顺遂,神采奕奕将往日那份阴鸷消弭不少。见了上官澜,眉梢一挑,“盟主来了?”

  上官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见玉凤澈竟仍留在此处,眉头微微一皱,正待要说什么,却又忍了下去,转而对徐宏坤礼道:“得见太子,上官荣幸。”

  徐宏坤道:“盟主刚回京就来听戏,兴致也是高昂。”

  正剑拔弩张的气氛,一声咋咋呼呼地呼喊突然刺了过来,“诶哟,上官你也来啦?”那边儿三羊子咋呼着喊了一声,带着那两个扮男装的丫头就赶了来。徐宏坤背对着三羊子来的方向,皱了眉扭头去看是谁。见是方家三子,眉头又拢了起来。

  三羊子赶到近前,脸上讶然恰到好处给太子见了礼。那两个丫头也赶紧跟着道福,穿了男装,却是女儿作态,看得人别扭得慌。徐宏坤这才稍稍舒缓了眉头,“在外头就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

  三羊子道:“爷说这话可就不对了,这是本分,应该的。”说着,又拉了那丫头到太子跟前,道:“这位是李怀承大人的五小姐。”

  徐宏坤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他也听了些风声,不然何以急着试探上官澜的意思?

  上官澜在旁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几人都转头过去看他。他摆手笑道:“没,就是看五丫头穿了男装作福,好笑得紧。”

  那丫头听了,通红了脸,咬着嘴唇恨不得上去打上官澜一下,奈何太子在近前又男女有别不好下手。徐宏坤干咳了一声偏过头去。那丫头也聪明,明白了徐宏坤的暗示,三两步就到了上官澜面前抬手要打,手抬起来了却不知该往何处落,最后还是抬起脚来狠狠在上官澜脚上碾了碾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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