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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信封好了放进了白眉的锦囊里,喂饱了白眉,这才抱着它爬上了城墙,“白眉啊,以前我总叫你呆鸟,是我不对。你是一只好鸟。好好飞,去找你主人吧……”神神叨叨地念了一段,这才撒手叫白眉展翅飞起。

  白眉临走还没忘翻这人一个白眼。送走了白眉,傅微介又回城拟折子去了。

  待到傅微介的折子进京,城内节气正在惊蛰。惊蛰惊蛰,傅微介这折子,确实是在朝中,平地起了惊雷。

  朝中惊雷,再怎么惊,却也惊不了清月湖上一叶扁舟悠然。

  舟上正有一人垂钓,另一人虽说陪坐着,脸上神色确是分外不耐烦。

  陪坐的那人终于开口,“上官澜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你钓鱼?”三羊子性子跳脱,哪里坐得住,才小半个时辰,就坐立不安恨不得跳下水游回去。

  上官澜稳稳当当握着鱼竿,道:“自然不是为了看钓鱼,我有话问你,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三羊子蹲在小舟上,抬手抹了把脸。腹诽,半个时辰想不出个漂亮说辞鬼才信,“你有话就直说,别这么折腾我。钓鱼你找玉爵爷啊,他肯定高兴陪你。”

  “三羊子,你同嘉儿一向要好,她近来还好?”

  三羊子一脸难以置信地回过头,跟瞧见了妖怪似的瞧着上官澜,谁不知道上官澜薄幸多情,喜欢了宠上天,不喜欢了弃如敝屐,“上官澜你吃错什么了,居然多长了个关情旧人的心眼儿?”

  “阿澈觉得有愧于嘉儿,总想弥补。可我也无能为力,所以来问问你。”上官澜盯着水面上漂着的浮木,淡淡道。

  三羊子把上官澜这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儿,才算明白,不是上官澜长了关心旧人的心眼儿,是玉爵爷心肠太软,“京城里也有好些个喜欢嘉儿,又跟她门当户对的。我能帮着撮合就是。不过那些个公子哥儿都不如你,我怕嘉儿瞧不上。”

  “在下一介白衣,岂能与京城贵胄相提并论。”上官澜笑眯眯地瞧了三羊子一眼。

  三羊子打了个哆嗦,忽然很想转身跳进清月湖,“我尽量吧……”袖着手慢慢在小舟上坐下,低声嘀咕着:“爵爷克己守礼,怎么栽在了你这么个泼皮手上,唉……真是天道不公啊!”

  上官澜笑了笑,接话道:“若是阿澈没栽在我手上,我也要骂天道不公了。”

  三羊子枯坐在船头撑着下巴瞧着眼前的粼粼水光,许久才说了一句:“你叫玉爵爷在朝中走动,是要让玉爵爷入官场了么?”

  “是啊,我和阿澈商量过了。如今情势如此,再不——”见三羊子摆手示意不必再说,上官澜收声,瞧着三羊子。

  三羊子俯身拨着水面,“你俩要怎么脱身比翼双飞,我不管。”他直起身来甩去了手上尚且寒凉的水珠,转眼正视上官澜,面色沉凝,“但你一定要跟爵爷同进退,凡事要同他商量,万万不能武断冒失。”

  难得一见三羊子此等庄重凛然神色,上官澜好生稀奇了一把,“在你眼里,我当真武断?”

  “当真。”三羊子袖手,郑重点头。

  这话把上官澜噎了一口,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来,静静坐着钓了会儿鱼。见三羊子实在坐不住了,这才起了钩。

  三羊子直到上官澜起钩才发现,鱼钩上连鱼饵都没有,“上官澜,你真是会消遣!”三羊子愤愤转身背对着上官澜坐在船头,上官澜在船尾笑呵呵地将小舟划到岸边。三羊子跳上岸便要走,上官澜赶上来扯住了他衣袖,“你等等,我有些事情,要你帮忙。”

  “真稀奇,这世上居然还有你上官澜办不来的事情!”三羊子袖着手挑着眉奚落他。

  上官澜装模作样,很是惭愧地笑了笑,“也不是办不来,只是我出面不方便,所以来请方小公子帮忙。”

  “算你识相。”三羊子被那声“方小公子”逗满意了。以前,他的朋友们都是叫他“方小公子”的。只是后来上官澜进了京,也不知从何处听来了他的名儿,方央三,央三,三羊,三羊子。从此,再也没有人叫他“方小公子”了。如今听见上官澜这么叫,心里久违地舒坦啊!

  上官澜找三羊子办的事儿也简单,三羊子答应得痛快,他晚间还有客宴不好久留,赶忙走了。

  ☆、肆拾肆.

  望湖楼内天儿擦了黑,便需上灯。玉凤澈推门进来时,恰好瞧见上官澜取下长几旁立鹤长足灯的纱罩,燃着火折子上灯。橘红的光柔柔地在他脸上跳动,愈见得那人温润清和,确实,好看得紧。

  上官澜将那立鹤灯的纱罩重新罩上,转身准备去燃房内其他的灯盏,见了玉凤澈,笑着招呼了一声:“回来了,吃饭了吧?”

  “嗯,在督虞侯府上吃过了。”玉凤澈偏开眼风,往长几前的蒲团上安稳坐下,瞧见长几上散落的几本书册,随手取来向灯看了看,却是兵谱。

  上官澜燃罢了灯熄了火折子,绕过长几在软榻上坐下,伸手自玉凤澈手中抽走了书册,“太暗了,不好看书。”

  见上官澜将书册收拾齐整了码在一侧,玉凤澈不由好笑,“临事抱佛脚,临战看兵书。有用么?”

  “排兵布阵勘察地形非我所长,也只是稍微看看了解个大概。真到战时,哪还能靠我啊?”上官澜怡然一笑,顺手斟了茶汤递过案几,“来,这是药茶,镇神安眠。可以稍饮一些。对了,你方才说的督虞侯,马军司左军督虞侯么?”

  “是。”玉凤澈拢着茶盏,垂首瞧着面前青碧茶汤,“你近来晚间睡不踏实么,要靠这些茶汤?”

  上官澜笑盈盈地给自个儿斟了茶,道:“你来陪我睡,说不定就能睡踏实了。”

  总觉得这个“睡”字,由上官澜口中说出来,就有那么几分悠长韵味啊……玉凤澈不自觉耳尖泛了红,也没来得及说是陪还是不陪,就听上官澜道:“开玩笑,只是近来太累,喝些茶汤调理罢了。关于傅兄的折子,二狗子怎么说?”

  听他说开玩笑,心里还隐隐有些失落,最近太忙,少有亲近的时候。听得说起正事儿,才端正了面色,岂料又被一个“二狗子”给破了功。玉凤澈一时哭笑不得,叹了口气,“三羊子,二狗子,真会取名儿。”

  上官澜也知道这是玉凤澈奚落他,自然不会介怀,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也就是朋友们随便叫的,好玩儿罢了,哪里会当真?”顿了顿,又问:“二狗子怎么说?”

  “他说,提前开战有好处。毕竟我们这边儿准备齐全。北戎骑兵才过了冬战力不足,可以一战。只是——”顿了顿,抬眼,见上官澜示意点头,才续道:“只是北戎战力加入势必扰乱你原本的部署,何况大奕与北戎久不交战,也却是难以摸清深浅。贸然开战,不妥吧?”

  上官澜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不妥。但是如今,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再拖下去,就错失于我们有利的战机了。”见玉凤澈眉心紧锁,知道他尚未解开心结,“别怕,实在无法,我们见招拆招嘛。”

  “可是——”玉凤澈还待争辩些什么,上官澜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止住了他话头,“别怕,总有法子的。”

  玉凤澈闷闷地嗯了一声,垂眼盯着面前茶汤,续道:“傅兄折子里,提及由公子盟旧部和前骁骑营改制编营的骑兵。约摸三千人,傅兄的意思,是叫你去带那一支骑兵。恐怕是要用成先锋,你当真要去?”说到此处,抬眼去瞧上官澜面色,岂料他脸上还是一片风轻云淡的笑意,甚至隐隐有些如释重负,“去,当然要去。就看徐宏坤放不放心了。”

  敛眉垂首,拢着茶盏的五指不自觉收得死紧,青碧茶汤上泛过一阵涟漪。察觉再下力便要将这盏子给毁了,玉凤澈才稍稍松开五指,低声道:“你现在,不能长途奔袭。”

  “不打紧,能练的。许多骑兵在初编入伍时连功夫底子都没有,也能长途奔袭舞枪持盾。何况,我底子还在。总不至于比他们差。”上官澜缓声宽慰道,“也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玉凤澈将面前茶汤一饮而尽,撂下盏子道:“就歇这儿。”这话撂下,上官澜微微一怔,旋即笑开,“好啊。”

  晚间寒凉,上官澜早洗漱了窝在了床榻上。玉凤澈浴后只着中衣,见上官澜倚着床柱静坐,眉间浅浅一道痕迹。不自觉伸手去触了触他眉间,“又在想什么?”

  上官澜睁眼,含笑将玉凤澈的手自眉心拿下来,“没有,莫先生撤回来了。南掌那边的杂事,我也实在是没有心思管了。顶多,就是提醒提醒徐宏坤对南边长个心眼了。”

  真是天生操劳的命!玉凤澈暗自腹诽。却又打他眉间看出几分疲软,心里登时打了个结,再难抒开,重重叹了口气,“好了,莫先生你能安排妥当吧?若是能安排妥当,那就不要再费心了。”

  “如今,总能逼莫先生回家了。”上官澜慢条斯理地钻进被褥里躺好,虽说双目微阖,但脸上戏谑却是不遮不藏。

  玉凤澈听着好笑,才要掀开被褥,就听上官澜道:“你动作能不能轻点儿?好容易捂热的。”只得不动被褥,自个儿往里钻。

  上官澜翻身扯着玉凤澈衣袖,小声道:“其实莫夫人对他情深义重,只是他俩脾气太犟又好面子,不好劝。”这味道,陡然叫玉凤澈脑子里转过一句话,叫“夜半无人私语时”。

  灯火昏暗,上官澜贴得又太近,擦过颊边的温热气息几乎叫玉凤澈烧起来,难得见上官有心闲话,玉凤澈侧身要拢他腰身,上官澜有意避开,“别,压着了会疼。”玉凤澈不顾他闪躲,将人揽住,“就一会儿,不妨事。”等人咋怀里老实了才开口续话,“你把莫先生安顿了,那散在那边的人手呢?也撤回来了?”

  “不撤,无妄还在南疆呢……”上官澜将额头靠在玉凤澈颈窝,声音慢慢低了,料来是累了。却还不忘稍稍抬起腰身叫玉凤澈抽走还被压在他身下的手臂。

  玉凤澈顺着他抽出了手臂,身侧的人这才放松了身子,呼吸也慢慢平和。

  惊蛰前后,总会下雨。仿佛下了那一场春雨,起了那一声惊雷,才绽出那一片葳蕤春光。

  大内皇城罩在雨幕里瞧不真切,钩心飞檐弯弯翘翘。东宫木兰正含苞待放,只等这一场春雨过后,绽出雪色花瓣。

  马军司左军督虞侯方嵩二便站在回廊之前,静静瞧着面前斜斜伸进廊内的木兰花枝。花苞鼓囊囊的已有雪色裂缝透出几分将有春色。他是方相二子,却当了武官。方相权倾朝野,但膝下二子,唯有他一人入朝,若无依恃,宦海浮沉难料。眼风迷蒙地投入风雨,这吃人的皇城,如今看来,倒还有几分漂亮。

  “方大人,殿下有请。”内侍在他身后躬身道。

  方嵩二嗯了一声,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内关了门窗,有些昏暗。徐宏坤在书案之后面色疲软,杏黄衣袍也映不亮他的面孔。方嵩二敛襟跪拜,“太子殿下千岁。”

  徐宏坤嗯了一声,用力揉了揉眉梢,“起吧。最近月氏的事儿闹腾得厉害,方爱卿以为,傅卿的折子,是否可纳?”

  方嵩二起身,垂首而立,声音平和毫无起伏,“傅都督的折子,是现下最好的法子。如今与月氏一战避无可避。如今我等对北戎骑兵战力所知不多,提早开战,能挣些胜算,总归好些。”

  “本宫何尝不知啊。本宫费心的,不是这一件事,而是上官澜。”徐宏坤缓缓靠进椅背里,手指伸在书案上,缓缓扣了三下,“这个上官澜。”

  未出预料,方嵩二缓缓舒了口气,“殿下以为,上官澜才堪大用么?”

  徐宏坤一字掷地有声:“是。”

  方嵩二步步紧逼,再问:“殿下以为,上官澜可为您所用么?”

  徐宏坤绷紧了身子,声音都隐隐有些发紧,“若他能为本宫所用,本宫何苦如此提防于他?!”

  “既然不能为您所用,不如放他出京。”方嵩二见徐宏坤面色有变,赶紧续道:“何况如今上官澜公子盟内势力早就散得干干净净,他独自一人也掀不起风浪。”

  提及公子盟势力散尽,徐宏坤也不是不知,但就是不能放心此人。散了的都是些明面上的势力,不过冰山一角,怎能不提防,“他若是离了京去了月氏,带的就是他的旧部。何况,他散去的势力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便纵他掀不起风浪,也不得不防。”

  “殿下,能带先锋骑兵营的,不只是一个上官澜。”方嵩二微微一哂,道。

  徐宏坤眉头紧缩,眼风锁紧了方嵩二,“方爱卿也想去?”

  “不是想去,是不得不去。”方嵩二微微一笑,眸色晦暗,缓声道:“若上官澜有二心,微臣愿为殿下除去祸端。”

  徐宏坤慢慢放松了全身,道:“好,好,有爱卿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方嵩二拜别,退出书房。在回廊之前再瞧了瞧方才看过的花枝,而后一头扎进了纷纷雨幕。上官澜那人挺有意思的,能保就保吧,估摸着就算没了他上官澜,京城里也少不了叫他二狗子的人。真是遗祸无穷!

  望湖楼临水一侧垂柳依依,惊蛰时,柳芽发,由窗前往下望,恰有一片新绿。

  上官澜倚窗瞧着雨中窈窕起舞的垂柳,清月湖上烟波浩渺,雨丝细密遥遥望着倒像一场被微风带来的雾。

  清风倒卷着雨丝扑了上官澜满面,顷刻间在他面上罩了一层细细水珠。

  玉凤澈才进门,就瞧见上官澜在窗前吹风,眉头便皱得死紧,“雨丝都飘进来了,把窗户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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