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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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时郁缩在客厅的飘窗阳台上,他开了阳台的窗,寒冷的风直往里面灌,厉逍在门口就被冻得一个哆嗦。

  而时郁穿着薄薄的睡衣,光着脚地坐在阳台上,衣角都被吹得晃荡起来。

  厉逍莫名发了怒,他沉下脸,走过去,却发现时郁肩膀在发抖,他把脸埋在手臂里,正在哭。

  怒火好像被一下戳漏了气,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厉逍走近他,半弯下`身去,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肩,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脑袋。

  正在无声哭泣的人因为他这一动作,而微微僵住似的。

  厉逍低声地叹了口气,说:“伤心的话,难过的话,就叫醒我,你为什么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呢?”

  仿佛静止一般,时郁僵硬在他的怀里,没有说话。

  “不然我带你回来干什么呢?”厉逍把他的脸抬起来,看到他满脸的泪,心里的酸疼已经压抑不住了,他凑上去,吻掉他的眼泪,说,“让你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和放你一个人在家哭,有什么区别吗?”

  眼泪才掉出来,还没来得及滚下脸颊,就被厉逍舔走了,时郁的眼皮被厉逍舔得更加地湿漉漉,睫毛湿得黏在了一起。

  时郁被他亲吻着,被他安抚着,眼泪却像无尽的珠子,更加不停地往外溢出。

  他哭得更凶了,渐渐地,从无声哭泣到嚎啕大哭,他哭得好像整个人都要抽搐了起来。

  他哭得像要断了气,断续地抽着气地说:“……如果,如果我再关心她一点……如果我当时就拉她去医院……如果我再多陪她一点……如果……”

  那么多的遗憾,那么多的懊悔,却总是在已经来不及的时候才会发现。

  他曾经那么以她为荣,又曾经因为她而受那么多羞辱,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不太能直视她的眼睛,他爱她,却更想逃离她。

  但是他从未意识到,当她真正离开自己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爱他的人了。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他的人,不在了。

  10.1

  厉逍抱住他,安抚地拍着他的背,说:“你失去了你的亲人,你觉得痛苦,你不愿意接受亲人因为这样可笑的意外而离开你,所以你将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是这并不是你的过错,意外不是你能控制的,你舍不得奶奶离开,但你不用因此觉得自己有罪。”

  “你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以为自己当初如果如何,就能避免这个结果。但是时郁,你的奶奶已经老了,你要接受这个事实。亲人离世,你应该伤心,应该痛苦,但不要让自己沉溺进去,你要走出来。”

  这番话冷静到几乎显出一种冷漠。厉逍就是这样,他永远能够理智地分析,将自己的感情抽离在外,不让自己的情绪受到干扰。

  时郁仿佛听进去了,又仿佛没有。但他的确稍稍止住了哭,眼泪挂在睫毛上,眼里空茫地映出厉逍的脸。

  厉逍捧住他的脸,吮掉他睫毛上的泪珠,说:“你如果自己走不出来,我来帮你。”

  时郁在阳台吹了半夜的风,吹得手脚都僵了,站不起来。

  厉逍又皱起眉来,说:“吹这么多风,你又要把自己折腾出病才满意是不是?”

  说完也不等时郁反应,他干脆地打横抱起他,把人重新放回床上,然后自己也钻进被窝,将对方冻得毫无知觉的手脚揣进自己的胸口和腿间。

  厉逍捂住了这么一坨大冰块,自己打了好几个冷噤,却还在命令式地嘀咕:“明天可不许感冒啊。”

  时郁被他紧紧搂着,脑子里仍然一片混沌,他被动地贴紧对方,呼吸里全是对方身上的气息,这温暖而熟悉的气味让他觉得安全,连日来绷紧的神经得到片刻轻松,疲惫和困意好像终于找了上来。

  他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昏睡。

  梦里他见到了自己的奶奶,奶奶比印象里年轻一些,正在路边扫落叶。

  他看见了,却不知为何很慌张,怕奶奶看见他似的,他要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手腕却被捉住了,他偏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

  但是日光太明亮了,他看不清这个人的样子。

  “你怎么了,突然往回走?”那个人在问他,声音也很耳熟。

  但不知道为什么,时郁更紧张了,他好像干了坏事,露出一种怕被抓包的心虚神色,他嗫嚅着说:“我想起来,有本书还在教室里,我回去拿一下……”

  分明看不清那个人的脸,时郁却直觉对方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这么麻烦……”那个人果然不太高兴地嘀咕着,但却和他一起转身,准备往回走。

  时郁那口气还没松完,突然听到刺耳的一声,他猛地回头,看见奶奶一动不动地躺在路边。

  奶奶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他,对他说:“你也要抛下我吗?”

  他猛地后退一步,手腕从身边人手里滑出来,他辩解似的说:“没有……我没有……”

  飞机的轰鸣之声却在此时,自耳边响起来。

  时郁脸色惨白,却听到奶奶用那种粗哑的声音,仿佛在质问他:“你要抛下我,去找他吗?”

  厉逍的命令没管用,大概是几天都没怎么睡,精神状态又不好,加上吹了一夜风,时郁第二天就发了高烧,整个人烧得浑浑噩噩,意识不清,还说起了胡话。

  厉逍在他床头守了一天,到了下午快日落的时候,时郁才稍微清醒一些,喝了点粥,又吃了药。

  厉逍已经发不出脾气来,板着脸掖好他的被子,警告他不许再乱动,自己出去买点新鲜肉菜——为了照顾病号,他甚至要开始洗手作羹汤了。

  结果等厉逍大包小包,宛如家庭厨男一样的造型回来,好家伙,时郁直接人不见了。

  时郁回了家一趟。本来逼仄狭小的空间,因为少了活人,竟然显得空荡荡起来,整个屋子仿佛从内而外透出一种寒气。

  时郁还发着烧,身体时冷时热,他打了个哆嗦,没有换鞋直接进屋。

  他挨个搜家里的抽屉,奶奶死得突然,很多遗物没有整理,他不知道奶奶把东西放在了哪里,自己能不能找得到。

  他头还很晕,高热使他脑子一阵一阵地发胀,好像里面有桶水在晃。往往这个抽屉才翻过,转头忘了,又翻了一遍。

  翻到不知第几遍,他在奶奶的放针线盒的抽屉里,最底下的一层,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明明就在他的眼前,他却不知怎么,错过好多遍,才看见它。

  那是一张过了期的国际机票。

  高三的时候,他曾经以为自己有机会能够去找厉逍。

  他没有告诉自己的奶奶,偷偷报了国际项目的名,还通过了材料和面试,要准备护照和签证了。

  但是最后,老师当然还是通知到了他的奶奶,他们互相才知道,时郁伪造家长签名,做了这么多事情,甚至机票都用他打工攒下来的钱买好了,而且只买了单程。

  奶奶不同意他出国,时郁的名额被取消了,由另一个学生顶上。

  时郁不肯死心,去找到当时负责的老师,老师轻蔑地讽刺他:“你奶奶有自知之明,知道供不起你留学,你何必虚荣心这么强,非要出国呢?”

  时郁打了那个老师一顿,之后再也没提起过出国的事情,而那张废弃的机票也不知所踪。

  时郁攥着那张机票,头晕脑胀地回到厉逍的家。

  厉逍正要出门找人,看到他回来,脸都要青了:“你又去哪里了?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时郁没听清他的话,脚下发软,跌进了厉逍的怀里。

  他说:“……我来找你了。”

  机票没有失效,我终于还是来找你了。

  奶奶也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了。

  梦里他仿佛听到奶奶失望的,又无可奈何的叹气声。

  时郁病了这么一场,似乎终于承认了奶奶已经过世的这个事实,他不再会半夜爬起来,即便失眠睡不好,也会硬生生地躺在床上,睁着眼到天亮。

  之前请的长假也已到期,生活不会给人多余悲伤的时间,时郁重新回去上班,早出晚归,如同被抽打的陀螺,茫然而疲累地旋转着。

  只不过从以前的下班回家,变成了现在下班后,回厉逍的家。

  经过这场大变,厉逍不放心让时郁一个人住,原先预想的摊牌计划也被搁置,他将时郁接进自己的公寓,还主动去到时郁家给他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两人算是真正地住到了一起。

  一旦夜里时郁失眠做噩梦,厉逍就会将他圈进自己的怀里,低声地温柔劝哄,那成了时郁那段冰冷沉重的记忆里唯一有温度的东西,是他在无数个无眠夜里的安全避难所。

  亲人亡故的阴影太沉太重,人又天生善于趋利避害,更倾向于躲避现实,时郁几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地抓住了厉逍,任自己沉进对方的温柔爱护里,不肯松手,不肯清醒——时郁比之前还要更黏人了起来。

  只要两人在一起,厉逍在客厅沙方上看电视,时郁就要凑上去,把脑袋枕在厉逍大腿上;厉逍去厨房,时郁就紧跟在他脚后面,帮他拿瓶瓶罐罐;甚至厉逍去厕所,时郁也要眼巴巴地蹲在门口等他,厉逍一出来,就扑上来抱住他。

  而只要一刻不看见厉逍,时郁就手足无措,心慌不安。

  上班的时候还好一些,被大量的工作淹没的时候,时郁还能稍微忘记片刻,而一旦空闲下来,时郁就会忍不住,像要确认对方的存在一样,一遍一遍给厉逍发消息。而一旦时郁先下班回家,厉逍如果还没回来,时郁就会坐立不安,在客厅和卧室里来回地转,到了厉逍快到家的点,甚至会在门口,或者阳台等着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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