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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着的下人忙上前,小皇帝却是微微摆手,示意对方退下。耳边惊雷阵阵,暗沉沉的云层翻涌不停,酝酿着倾盆暴雨。分明已经活过那个奇寒难捱的冬季了……眼前却无和风暖阳春花细雨,唯此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让人深感不详。

  宫女们尽数退远了些,少年君主这才展现出了与年龄相符的脆弱迷茫。像只骤然离群,连唯一相依相伴的存在,也即将在某个冬夜不知所踪的可怜小兽。他抱膝坐在床榻间,回想着昨晚夫子的话,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后怕。

  有意回避夫子说的那句“我快走了”,眼睫不安地颤动了几下,他努力让自己想点别的什么。

  比如……比如夫子的来历。

  妖魔鬼怪?他终于得到了答案,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心中反而更倾向于相信夫子在骗他,像之前每一次无伤大雅的玩笑。在自己还惴惴不安的时候,看到压在端砚下,或是夹在书页间的一方澄心堂纸,看他字迹张扬地笑骂自己什么都信,总是长不大。

  他在懵懂而不知人事时,便喜欢夫子这般张扬的言辞与字迹,却在某个夜晚忽然知晓,他真正喜欢的,该是明亮张扬如骄阳烈日,向孤寂寒夜中无依无靠的自己伸出手的夫子。

  可直觉告诉他,那是真的。他说的是真的。

  直觉往往最不可靠,但他靠这无缘无故的玄虚东西,躲过几次暗箭阴谋后,有些东西便不得不信了。

  “陛下,柳大人到了。”门外的太监喊了声,似是提醒君主出寝。这将他烦闷思绪打乱。

  他略作整理,招宫女过来伺候更衣,回应道:“烦请柳太傅稍等。”

  太监低头称诺,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似是应了这不详的气氛,早膳时,忽见东南角的天空亮了一瞬,似有人拿剑划过,将那要落不落的雷雨打散了。阳光倾泻下来一刻,便又被涌上来的黑云吞噬殆尽。不久传闻天外使者来访。

  上午的课程只好推上一推,不过小皇帝本也不喜欢那位帝师,倒是正合心意了。

  此方小世界仅为八城五域之一,彼时来往出入此处的大能皆不在少数,但天劫之后仙人陨落,灵气日衰,修行艰难不比往日。本域幸得先祖设下灵障,于大灾难中得以保全,但也因此进出不便。

  来者不知何人,修为必定是极高的。

  小皇帝暗自思忖间,招待客人的宫殿已到了。尚未行礼,却是先被眼前大片明艳的红色耀了眼。

  为首的清冷美人竟是一身的金线云纹……怎么会?

  双方行礼罢。少年不露痕迹的打探这一行人。两男一女,身后两青年皆一席白衣,领口处墨线勾勒几朵云纹,面容英挺,器宇不凡,看不出修为深浅,亦是少年英杰之相,却俨然以身前少女为首。

  少女年纪不大,五官无一处不精致,却因一派冷淡而显得少了人气,更像应该在庙堂上,被高高供奉起的苍白人偶。这样的人,要么拥有的太多,要么经历的太多,要么实力高深而无所畏惧。可又过于年幼,倒让人无法想象少女该是哪种。若说结丹驻龄,也太夸张了。

  她抬手制止了双方寒暄,单刀直入,声音清冷如高岭积雪:“吾为天辰祭司,本无意唠扰贵国,然妖魔横行,为祸人间。幸有天道指引,知其在此方藏身。来此除邪卫道,烦请陛下加以协助。”

  身后一人从鲲戒中招出一副画卷。

  “是那人。”伴着少女声音展开的绢布里,描绘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凤眼薄唇,凭栏饮酒,潇洒不羁。

  这是夫子。

  “他是?”小皇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冷静。

  “很难定义,非妖非魔非人非鬼,追杀的指令是天道下的,吾等唯有遵循。你认识?”话锋一转,最后三个字尾音轻飘飘的,比起试探更像盖棺论定的评说,抑或肯定地陈述最终结论。

  “不认识。衣服很像。”来者不利,而且实力不弱。少年心思百转,出奇的冷静。夫子仅在深夜出现,奴仆便是看到也视若无睹,恐怕此事唯己知晓,要死死瞒住,尽快告知……

  “他曾混入天辰祭坛。”少女没说信也不信,稍加解释,带过了话题。

  天辰国位居中央,信奉辰龙,以承天道正统自居。举国上下信奉天道,主祭虽说神秘,很少露面,却往往比国君身份还高。祭坛本仅为祭祀之所,但多年传承下来,俨然成为一方势力,甚至有逐渐压制皇室的趋势。

  “那么,恳请陛下行个方便,尽快除去邪祟,吾等也好早早复职。”

  “请。”帝王面无表情时自带三分威严,难以揣摩其想法。不卑不亢地回礼后,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鲲是小鱼苗,也是庄子笔下几千里的大鱼,觉得很好玩,就借来做储物戒的名字。

  *上章说的承祖荫是私设,本为祖先荫封,这里指承修为。

  *渣作者不太会起名,所以可能会常借用一些奇怪的东西……(这里是预警)

  然而其实还没想好小皇帝名字……

  *考试周,可能不会更新太多rz,还请见谅。

  最后,感谢看文的小可爱(手动笔芯)

  ☆、第3章

  小皇帝承国姓江,名钦丕。冠礼之前不可取字,故而只有江钦丕这个奇奇怪怪的名字。钦丕取自本域传说,与人面龙身的钟山山神之子鼓共杀天神葆江于昆仑之阳。他那不靠谱的爹娘先是“梦中有感”,又“受天道指示”,取了这个鬼名字。

  寻常王室贵族常借珠玉珍宝取名,再不济也要翻遍诗书,求个风雅。幼时他常咬牙切齿,叹两位倒是别具一格。毕竟无论钦儿还是小丕都实在让人不想答应。

  不过父母仙逝他早早登基后,众人俯首称臣,便只闻山呼万岁,名字倒也不重要了。

  他在八岁之前实是无忧无虑的天真孩童。本朝大治,风调雨顺,太平安乐。父皇母后琴瑟和鸣,妖艳贱货清水白莲连出场的机会也无。两人修为尚且说得过去,不出意外百年之内都能安稳度过,改朝换代或是继承帝位这事实在遥远得很。

  唯一要担心的,无非今日小厨房的桂花糕换成了微苦的莲子糕;母后心血来潮又做了什么可怕的小点心,满园子地找他品尝;或是父皇政务之余突然要考校功课。

  回想起来,唯有黄昏的秋千,暮春的纸鸢,七零八落的泛黄古籍,遥远的嬉闹喧哗和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清甜的槐花香。一切都蒙着金黄色的微光,浅浅发亮,连想起为抓一只青色凤尾的怪鸟,偷偷上树摔折了腿而被迫躺了几个月这种糗事,都忍不住嘴角微弯。

  嗜甜怕苦,真是少年心性。可现在尝来,却连当年嫌苦的莲子羹都只觉甜得发腻了。

  姜鼓的经历却恰恰相反。

  那是他的舅舅,当年王室避之不谈的污点,当今炙手可热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本域不似某些地界。此处求仙问道不问男女,男修女修皆有得道飞升之例,女性便是位高权重也不会有牝鸡司晨的闲话,故而无论修界还是凡俗男女,均地位差异不大。贯行一夫一妻已久,众人以彼此忠贞相伴终生为佳话。

  姜鼓母亲姜氏本为皇商姜家的大小姐,美貌过人,备受追捧,自小骄纵成性。本是众星捧月的命,却偏在赏花踏春时,折在了隔柳岸深情相望的驸马爷身上,那温柔本不为她——而因身后同样含笑回视的新婚公主——却偏叫她沉溺其间不愿挣扎了。

  姜家大小姐一生最大的错处便是那一杯桃花酒,春风一度之后便是万劫不复。一片哗然中,大小姐自请削发为尼。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孤灯冷羹中,大小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是生下了那个孩子。

  姜家不肯认,驸马不愿认,最后却是公主见了大小姐最后一面。屏退下人,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走出那间破败的茅屋后,公主带走了那孩子,并取名为鼓,冠姜姓。

  驸马府养了这孩子,便负了责任,饮食教导一概不缺。却是府中人人都不愿见他,莫说聊天,远远见到都要骂一声晦气。小孩子不懂人心,可日子久了,也知自己惹人厌烦,便远远避开了。长久无人交流,竟是养成了些许阴戾的性子。他只沉默而视,就让人觉得被雪地孤狼盯上,心中发寒。

  钦丕母后出嫁那日,全然不顾自己名义上的姐姐,如往日一样坐在某个安静角落无聊饮酒的姜鼓偶然抬眼,正对上柳家同样不得宠的小少爷柳危如玉黑眸。

  一见如故——或者用小皇帝咬牙切齿的话来说——王八绿豆,狼狈成奸。

  本段摘自山海经“又西北四百二十里,曰钟山,其子曰鼓,其状人面而龙身,是与钦丕鸟(p丕鸟这个字打不出来)杀葆江于昆仑之阳,帝乃戮之钟山之东曰鳐崖,钦丕化为大鹗其状如雕,而黑文白首,赤喙而虎爪,其音如晨鹄,见则有大兵;鼓亦化为夋鸟(夋鸟这个字也打不出来rz)鸟,其状如鸱,赤足而直喙,黄文而白首,其音如鹄,见则其邑大旱。”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哪个是主要人物鸭

  ☆、第4章

  小皇帝胆战心惊,一边盼着夫子不要出来,躲得越远越好,一边又百爪挠心,只想着赶快见夫子一面才好。

  可惜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管他心里怎么念叨,自那日后,夫子再没见过一面,惹人嫌的柳太傅倒是天天见。

  “柳危其人,正直恭谨,智谋深远,可托付信任。”

  夫子看人向来极准,当朝刘将军、王丞相等莫不是经他提点才任命的,而今各个都是忠诚稳妥又有才干的肱骨重臣,也是自己得以与摄政王分庭抗礼的关键力量之一。

  而柳危这句评点,倒也不能说错。

  毕竟除去立场不谈,柳公子到底也是在十五岁便以一篇秋枫赋名动京华的风流人物,枉论他不显山不露水地筹谋多年,助权势甚微的摄政王成功夺权。

  可惜立场不同,那这一切才名智谋都只会惹他更厌烦罢了。

  偏偏他还不是单纯的入幕之宾。

  这般人物大可于朝堂上一展宏图伟略,却甘心做依附别人的菟丝花。和摄政王的关系搞得人尽皆知,实在让人兴不起一点好感。

  也因这层关系,柳危出任帝师一职的目的让人实在不得不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毕竟自摄政王亲身出面替他退了亲事起,柳危便不只是单纯的京城才子了。可这些事情,夫子能不知道吗?

  既是知晓,那夫子当日说这话又有何用意?

  两声轻敲桌面的响动将他从沉思中惊醒。抬头看到柳太傅平静的清秀面容,心中冷笑他一副死相,几年来都不曾变过一下。

  “陛下……”柳危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窗外忽然传来的轰鸣打断了。

  伴着这声巨响,东南方突兀的亮起了一瞬。接着是一片嘈杂,宫女太监的惊呼混着兵刃相交和爆破的声音。

  有人在打斗,夫子?是夫子吗?他急得很,简直想当场跳桌翻窗就跑去那里。还没等他做出这等有失风度的动作,好了,那杀千刀的柳太傅果然拦下了他。

  这种时候你不能别和我作对吗!小皇帝心中疯狂咆哮,然而多年的相处告诉他,这位帝师自己打也打不过吵也吵不过,江钦丕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两人对峙时战局逐渐推到了书房前,隔窗见两红衣人斗作一团,双方打得凶险但也算旗鼓相当,可惜白衣青年在旁边时不时补上一刀,他家夫子渐渐落了下风。

  “这该是天外使者与那妖邪祸患了吧?”柳公子干脆利落地拔了剑,护在小皇帝身前。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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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笔)夫子 分卷阅读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