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的试炼只为选徒，若是单纯论野外生活的能力，反倒是我的同族，白商部落的幼崽们更加出色些，只是，很抱歉，我的族人们太过与世无争，教导出来的幼崽固然乖巧懂事，却少了一分血性和阳刚之气，在其他部落的幼崽仗着实力欺负他们的时候，他们只知道妥协，而不知反抗，这般软弱的性子，实在不适合修炼一道。”白芎这番话说得白草差点站立不稳。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白莹死后，虽然部落里出生的鸡雏越来越多，可是，因为能够战斗的母鸡实在不多，又经常需要出去捕猎，鸡雏们大多数时候都被圈养在部落里，素来乖巧听话，也正是如此，反倒将身体里遗传自先祖的凶悍之气给消磨掉了。

  巨大的羞愧，让白草难过得低下了头，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做族长的料，只是，现在族里实在是找不出能接任族长的合适人选了，他好几次想请白芎和云霄回部落去，接任族长，他相信以白芎的能力，定然能带领白商部落重振先祖雄风。

  只是，当年他们那般对不起他们，如今他是怎么都张不开这个口了，而且，白草知道，白芎和云霄决定隐居在这里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他们不会加入任何一个部落，只会做他们自己想做的事情。

  “白草大哥，还有今日落选的诸位，大家也不必灰心丧气，从今年开始，今后，我们凤临派每隔三年便会开设一次试炼，通过试炼的，依然会成为我派弟子，与今日入门的弟子享受同等待遇。当然了，如果诸位等不及了，稍后还可报名参加我们外门弟子的招募，成为外门弟子，若是三年之内表现出色，依然为晋级为内门弟子，接受我和云霄的亲自教导。”

  “何为外门弟子？”原本已经绝望的家长们瞬间满血复活。

  “所谓外门弟子，你们也可以理解为一场没有时间限制的试炼，成为外门弟子之后，也会住在山谷之中，只不过在修炼上，我不会亲自教导他们，会有我的内门弟子协助教导。”

  “只不过，成为内门弟子有个好处，门派内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内部试炼，通过试炼的外门弟子，便可直接转为内门弟子。”

  白芎话音刚落，现场便传来一阵骚动，不出意料，落选的家长们果然都选择了替幼崽报名参选外门弟子，外门弟子也算半个弟子啊，而且参加试炼的机会，从三年一次提升为一年一次，录取的几率不是大大的提高了？

  第130章

  忙了好几日,终于将八名内门弟子和三十六名外门弟子都招满了，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家长们,关起门来,白掌门看了看满屋子的幼崽，突然感觉自己回到了曾经就职的幼儿园,清了清嗓子,让幼崽们先去用饭，吃完饭再集中起来安排住宿和每日的修炼,八名内门弟子自然是被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惹得其他外门弟子十分眼热，每日的修炼也愈发勤奋起来。

  而伴随着白芎的收徒和凤临派的成立,妖界，终于从以族群为单位的聚族而居,渐渐开始接受门派这种新生事物，一些有野心有抱负的妖,一些曾经被部落欺压的妖，勇敢地走出部落,用自己的规则去定义妖族该有的生活方式。

  这个时候，妖族尚且没有系统的文字,于是，以凤临派手绘版的门规为蓝本,手残党们开始用兽皮和炭条,生疏地绘制出自己门派的门规,渐渐的,当绘图不再满足生活所需的时候，姜坻根据人族的文字默写出来的简单的文字表达方式，渐渐在妖族流传开来。

  新的规则和文字诞生之日，天道再次降下功德，这一次，绝大多数妖族，都感受到了传说中“功德加身”的感觉。

  就好像，他们原本蒙昧的心灵，突然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蒙昧无知、只知道杀戮吞噬的妖族，他们，也将会有属于自己的新纪元！

  “大师姐，师父真的答应云霄长老的求亲啦？”收徒第二年的春天，当山顶的那处秘密新房完成最后的内部装饰的时候，白芎终于松口，答应了云霄的求亲。

  没办法，再不给这家伙一个名分，他怕是要闹得整片大陆都知道自己是个睡完就不认账的负心妖了。

  虽然对于从前的妖族而言，睡完就跑是很多妖的本性，但，谁让现在大家都是有文化懂礼仪的社会主义新妖了呢？只约炮不负责的渣男，绝对要被整个妖族拉黑！

  “哼！你懂什么？师父这叫三请三辞，我听姜师叔说，只有人族的皇帝登基的时候，才会用到这样高贵的礼仪，你想用？先当上掌门再说吧！”作为第一代徒弟中的大师姐，天宜可是从姜坻师叔那里学到了不少人族的礼仪典范，她觉得自己是大师姐，若是连这点学识都没有，如何能压的住下面的师弟师妹？

  果然，五师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三请三辞”什么的，一听就非常的神秘啊，只有师父那样的大人物才配使用这样的礼仪规范吧？还当上掌门呢？有大师姐在这里戳着，谁敢说自己想当掌门啊？想死还差不多！

  镇住了师弟，天宜的脸色忍不住严肃了起来。

  如今凤临派作为妖界第一大门派，第一代掌门人，妖界赫赫有名的凤主大婚，他们这些弟子们，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能有半分松懈了。

  说起凤主这个名号，对于凤临派众人来说，那真是又骄傲又心塞。

  骄傲的是，在本门立派之后，因教化有功，多次受到天道功德嘉奖的掌门人，终于从一只平平无奇的雉鸡，变成了一只返祖出五色尾羽的雉鸡，从那之后，整片大陆的妖族都疯了，这可是整个妖族第一次有妖返祖出上古妖族的血统！

  “凤主”的称呼，就这么流传开来了。

  能让整个妖族认其为主，白掌门也算是妖界第一妖了。

  心塞的是，他们的掌门师父，似乎并不喜欢凤主这个称谓，私底下还老念叨着，说什么“凤主”这个称呼“钙里钙气”的……虽然众人并没有听懂“钙里钙气”这个词，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词儿呢。

  正所谓能力越强，责任越大，更让天宜他们这帮首徒郁闷的是，身负教化妖族之责的掌门师父，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时间教导他们这些弟子们啦，连魔尊大人都取笑他们，说他们快要变成姜坻师叔的弟子了。

  这次师父和云霄师叔大婚，据说要遍邀整个妖界的大妖和各族族长、大巫、长老们，热闹非常，虽然还是有许多妖惋惜不已，觉得以师父的修为和如今的实力地位，和云霄师叔结为伴侣，注定一生不能有子嗣，实在是太过可惜了，可是，谁让姜坻师叔草拟的妖界婚姻法早就已经颁布实施了呢？

  如今他们妖界可是贯彻执行一夫一妻/一夫一夫制的，敢始乱终弃，又或者是一夫多妻、一妻多夫，就等着被凤主拉黑吧！此生所诞的子孙后代，都别想得到整片大陆任何门派的接纳了！

  如果是其他任何惩罚，某些色胆包天的妖犯了也就犯了，可是，出轨渣妖的子嗣将被整个妖族所有门派剥夺入学资格？喂！祸不及子女啊！

  只可惜，这极少数的一部分抗议，很快便被淹没在了人民群众正义的汪洋大海之中，和柔弱可欺的人族女子比起来，妖族的女汉子们发起火来，家暴的最低限度起码也是打断腿，所以说，白掌门大力推行新婚姻法，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大家的人身安全，创造河蟹友好新妖界嘛。

  “大师姐，你说，师父和云霄师叔要是真的没有子嗣，那以后可怎么办啊？”二师弟孔荫有心想提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但是他怕被大师姐打。

  其实按照师父最初的打算，是想让他做大师兄的，可是，天宜这只母狐狸实在是太厉害啦，刚入门就靠着彪悍的实力抢到了大师姐的位置，师父也是，明明在试炼的时候说过同门之间要团结友爱，结果呢？一转身就让他们各凭本事定大小。

  就他那点本事，还不够大师姐一爪子的，不说也罢！

  师父一定是怕自己定的他们不满意要吵起来，索性便撒手不管了，就像这次成亲，明明是师父和师叔的事情，结果就因为师父想去山里摘仙草，最后全变成他们的事情啦，师父真是被云霄师叔给惯坏了！

  被云霄“惯坏了”的白掌门，此时正指挥着他家云霄长老，爬到山顶上去摘上面野生的石斛，倒不是他嘴馋，这玩意儿实在稀罕，既然遇到了，断然没有放弃的可能，再说了，不把这家伙的精力多消耗掉一点，他还能活吗？

  想想也是可怜，自从长出了那几根彩色尾羽之后，云霄这家伙就跟疯了一样，每日也不修炼了，抓住机会就要和他做各种不可描述的事情。

  偏偏他们如今住在上面的悬空洞穴内，只要云霄说一声“掌门正在闭关参悟”，门派里谁敢不长眼的上来打扰？

  他都已经多长时间不曾睡个安稳觉了？！

  云霄很快便下来了，背篓里装着一簇鲜活的石斛，根部还用岩石上的苔藓包着，一只手还抓了一只不大的石鸡，这种石鸡别看个头不大，隔年的老石鸡炖石斛却非常鲜美，云霄知道他爱吃，便特意抓了一只回来。

  这家伙就是这样，上一秒能把你气得半死，下一秒却总在不经意间让你感动到忘记他所有的不好。

  白芎想，他终于明白了，以前他们幼儿园的女校长安慰那些和老公吵架的女老师，为什么总爱说“不吵不闹、不是真夫妻”了，或许，真正的婚姻就是如此吧，或许对方身上有这样那样的不好，有时候甚至让你恨得牙痒痒，可是，到头来，也正是这样一个人，让你觉得吧，能活着真好！有这么一个人三天两头的拌个嘴，也挺好的。

  其实，这些时日以来，不光是云霄有些反常，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自从长出那几根彩色羽毛之后，或许是冥冥中的某种预感，他总觉得，自己和云霄之间，能彼此相伴的时间，真的没有多久了。

  山路陡峭，二人却像天底下所有正在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手牵着手，一前一后，慢慢往前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云霄突然将自己肩上的背篓取下来，另一只手拎着的石鸡也挂在腰间，蹲下来，冲着白芎一笑：“大哥，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每次我走不动的时候，都是你背我，现在，换我来背你吧？上来！”

  白芎楞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从善如流地趴在了云霄背上。

  他的小黑，是真的长大了，比他高，也比他强壮，还有一颗坚韧不拔的心，哪怕堕入魔道，在他面前，也依旧是从前他所熟悉的那个人。

  这样就好，万一他离开了这个世界，现在的小黑，也足够强大到可以继续好好的活下去了。

  “小黑，成亲以后，这掌门之位，我想传给姜坻，你觉得怎么样？”靠在云霄冰冷而又结实的背上，白芎觉得安心极了，前世今生，他都是孑然一人，万幸老天将云霄赐给了他，这是他的亲人，也是他的爱人，更是他两辈子最重要的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在了，哪怕是为了自己这一番心血，云霄也会死守着凤临派不放的。

  可是，终究还是舍不得啊。

  舍不得他如此自苦，舍不得他，明明不愿却不能放手地为难自己。

  “好啊，姜大哥人不错，也很会打理门派，会是个好掌门的。”下一代弟子还没成长起来之前，他们三人之中，大约只有姜坻最适合接任这个掌门了吧？他和姜垣都是魔族，若是接任掌门的话，势必会让妖族产生一些不太好的联想，大哥这样安排才是最好的。

  “所以，小黑，”抿了抿嘴，白芎凑到云霄耳边，温柔而又怜惜地低声叮嘱道，“如果有一天，你和大哥分开了，你找不到我，我也找不到你了，记住，好好活着，不管在哪里，大哥都会好好活着的，所以，你也要好好活着，记住了吗？”

  第131章

  好好活着？

  呵！！！

  云霄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大哥若是消失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他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这些心里话就没必要让大哥知道了，身为魔物，云霄的伪装技能已然修炼的出神入化，沉默良久之后，他轻轻的,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语气中的抗拒和强忍,让一直在等他回答的白芎不由得更心疼了。

  他和云霄都错了。

  他们一直以为,只要放缓修炼，他们便能有漫长的岁月相伴一生,他从未想过渡劫飞升,成仙也非他所求,他所求的,从来都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红尘相伴。

  可是，天道却跟他们所有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想飞升成仙的,百般抗争却求而不得,不愿飞升的,偏偏无法逆天而行。

  所以,他真的很讨厌“凤主”这个称谓啊！那几根彩色尾羽，于他而言，与其说是莫大的荣耀，不如说是天道对他最大的恶意，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到了他这个地步，已经可以隐约感应到天道的法则了，他的存在，与其说是姜垣的算计，倒不如说是天道借着姜垣之手，为妖族送来的一线生机。

  人族，从三界最弱的存在，一举升至巅峰，天道曾经对这个种族有多么的偏爱，在人族肆无忌惮地榨干这个世界的每一份资源的时候，在人族逼得其他种族退避三舍，甚至于举族灭亡的时候，就已经将天道的偏爱消耗殆尽了。

  若非有意扶持妖族，曾经对妖族严苛无比的天道，又何至于屡次三番地降下功德？无非是对三界各族的某种制衡罢了。

  而现在，他于妖族教化有功，天道为了奖励，也为了防止妖族进一步坐大，他这个外挂，也到了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成仙，在天道看来，是给予他这样的妖最丰厚的嘉奖。

  可是，于他而言，这份嘉奖，却好像一块藏着毒的甜饼。他不愿和云霄分开，不愿去一个没有爱人、没有朋友的世界，可是，那又如何呢？

  天意难违！

  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了这四个字的残酷和无情。

  盛大的婚礼之后，趁着各族的宾客还没有离开，白芎正式宣布，自己因感悟天道，无暇处理门派琐事，即日起，将掌门之位传给本门长老姜坻。

  这一次，再没有人质疑他的决定，甚至很多妖还觉得本该如此。在他们看来，凤主得天道青睐，简直就是天道的亲生儿子，连彩色尾羽都返祖出来了，说不定潜心修炼，真的能有机会觉醒上古凤族的血脉，到时候，白芎白日飞升，他们整个妖族岂不都脸上有光？来参加喜宴的许多家中都有子嗣在凤临派求学，一想到族中子弟所在的门派，很有可能诞生妖族数千年来第一个渡劫飞升的妖仙，他们恨不得白芎立刻就卸下掌门的琐事闭关去。

  妖族第一大门派的掌门人固然风光无限，可是，和高高在上的妖仙比起来，就完全不够看了，能成仙，谁还想当妖啊？

  别说外人了，甚至于连姜坻这个好朋友都很支持他这个决定。毕竟，三界众生，哪个不梦想着寻仙问道，白日飞升？如果自己接手门派，能让好朋友有更多时间参悟天道的话，姜坻觉得自己义不容辞，反正，现在门派里大多数事务，也都是他带着白芎的第一代弟子们在处理的，如今不过是少了一道汇报程序罢了。

  更何况，一旦白芎飞升上仙，到时候，他们凤临派便是整个妖族第一个拥有妖仙坐镇当靠山的门派了，谁敢不长眼来招惹他们？他们不去招惹旁人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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