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先生充满耐心,即使已经侵入地盘,对待嘴边懵懂无知的猎物,依旧选择徐徐图之,不慌不忙地将他纳入自己怀里。
对于林温来说,这样的日子再好不过。
庄先生的靠近,搅坏了以往寂寞的一潭死水,他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小橘猫也有了名字,是庄先生取的,叫做松松。松松是猫中难得的活泼分子,每天上蹿下跳,总想跑出去玩。
于是林温踏出了第一步。
他偶尔在夜里带松松出去走一圈,虽然走得潦草,活像在巡视地界,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出门了。
庄先生看在眼里,心中欣慰,在公司时难得有了好脾气,半个月不骂人,搞得整个组更为胆战心惊,以为他这是在憋大招。
于是大家愈发小心翼翼,工作上的失误减少,庄先生两面顺利,春风得意。
变故发生在某个周五的夜晚。
庄先生常年加班,动辄到十点十一点,经常夜不归宿。
但自从给林温送明信片后,他再不留宿,多晚都会回家,老板因为有了点人性,这天早早放了他回家。
到家时正好七点。
这个时间,林温应该正在煮晚饭。
庄先生谋划着怎么敲开林温家的门,矜持地蹭一顿晚饭,电梯门打开,他心情愉悦地走出去,还未走到门口,忽然听到林温尖利失控的声音:“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平时总是温声细语的青年,拔高的声音像是紧绷的弦,随时会绷断。
庄南脸色一沉。
林温家门口站着个陌生的、穿着保安服饰的男人。
他的松鼠先生全身紧绷,眼神警惕,甚至含着恨与畏惧,死死挡在家门口,单薄的身体发着抖,整个人像是被放到高空的风筝,那弦一断,就会坠下空中。
松松也趴在他脚边,毛发倒竖,发出警告又不安的喵呜声。
那个保安开了口:“表弟,不要这样翻脸不认人嘛,我和我妈找了你这么多年,看你如今住在这种小区里,难道还还不上钱?”
他这一开口,林温的脸都气红了,嘴唇发着抖,每个字都咬在齿缝间:“我……不欠你家,什么。”
那个保安还要开口,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
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气势迫人,脸色冰冷:“你不是这个小区的保安吧,敢来这里闹事。”他递给林温一个安抚的眼神,声音愈冷,“马上滚出去,否则我立刻报警。”
保安模样本来一脸凶相,触到庄南的眼神,下意识地瑟缩了下,又赶紧撑起腰:“你谁啊,多管什么闲事!”
庄南作势就要报警。
男人连忙伸手打断;“哎哎,你干什么,我是来追债的!你是林温的邻居对吧,你管他干嘛啊,他欠我家钱!躲了好几年了!”
林温心里腾腾升起了怒火,可他嘴笨,说不过这人,气得眼眶都红了。
看到庄南的瞬间,心里既踏实又惶恐。
庄先生来了……但是这么丢人的事,让庄先生知道了,会怎么看他?
松松看到庄南,也平静下来了。
不过猫大爷依旧警惕地盯着陌生男子,一副随时要跳起来,在他脸上施展平时在猫抓板上苦练的猫爪神功与猫猫拳的样子。
哪来的人类,胆敢欺负我家小松鼠!
庄南眯了眯眼,依仗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盯着男人:“他欠你家钱?欠了多少?”
男人手一伸,想也没想就报出个数:“三百万!”想了想,又道,“不对,五百万!”
庄南正要开口,门边的林温忍无可忍,含着怒意,结结巴巴地开口:“我……不欠你家钱!”
“嘿!”男人顿时忘了庄南,转身指着林温的鼻子骂,“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你爹妈的葬礼都是我家出钱办的,白眼狼,亏你爹妈还是什么留洋博士,就生出你这种玩意儿,一家三口都是崇洋媚外、狼心狗肺的洋毛子!”
“够了!”庄南额间青筋跳起,冷冷地打断,“你要自己滚,还是我帮你滚?”
男人充耳不闻,指着林温的鼻子还要骂,下一瞬忽然说不出话了。
庄南竟然提着他的后领,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平时斯文和气的男人眉宇间压着沉沉的暴怒与戾气,一字一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但你从哪来的,现在就滚回哪儿去,再让我知道你纠缠林温。”他顿了顿,脸色淡下来,“你会后悔的。”
全然不似在开玩笑。
不止陌生男人,连林温也呆住了。
庄南放开他,声音里没什么温度:“滚吧。”
男人心惊胆战,手脚发软,忙不迭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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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坐回沙发上时,林温的手脚还有点冰凉。
庄南脱下外衣,全然不把自己当陌生人,反客为主,给他倒了杯热水。
快四月份了,天气回暖,庄南穿得不多,在剪裁得体的衣服衬托下,显得优雅闲适。
和刚才截然不同。
“吓到你了?”庄南将嗓音压得柔和了许多,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温略显苍白的脸,“抱歉,我应该把他拖去楼道间解决的。”
林温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容转瞬即逝,很快变成了忧虑:“庄先生,谢谢您为了解围,但是,您这样,会惹上麻烦的。”
“相信我。”庄南冲他眨眨眼,“只要我还没破产,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林温勉强笑了笑,神色更添隐忧:“您刚才……您还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
“我相信你。”
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林温一怔,蓦然眼眶就红了。他低下头,掩饰地小小喝了口热水,温度顺着唇齿滑到胃中,彻底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他轻轻吐出口气,嗓音发涩:“那个人是……我的表哥。”
庄南神色一肃,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爸妈在我七岁那边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这是林温第一次对人说这些,沉默了一下,“我爸爸妈妈,略有薄产,我舅舅,收养了我,用的,一直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钱。”
可他年幼失护,那笔财产被舅舅家侵吞殆尽,也懵懂无知。
舅舅家理所当然地用着林温父母的遗产,毫不见外地将那当做自己的东西。林温从小就没得益过半分,他总是穿着表哥换下来的旧衣服,吃着没营养的饭菜,在学校中被表哥带头欺负,回到家还会被打。
那时他已经对和人交流产生了恐惧,这种恐惧随着时间年龄增长,像是毒素,经年累月,堆积在骨髓里。
到大学时,这种交流障碍已经极为严重,除了鼓起勇气出门上课,林温永远待在寝室,如果寝室里有人,他就躲到床帘后。
再到后来,他已经连去上课也做不到了。
他恐惧人多的地方,和人说话也成了种煎熬的酷刑。
大学没念完,他休学至今,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林温有一个在网络上很知名的笔名,同时也是个接点零散商稿的画师,还是某游戏知名代打,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于写作方面的天赋似乎是父母遗传,他在这条路上走得顺风顺水,攒了好几年的钱,才在这个小区买了房。
那贪婪的一家花光了他父母的遗产,认定了他欠他们的,便从小时候的每一口饭每一匹布算起,要向他讨债。
林温活得小心翼翼,温吞隐忍,也不是没想过争取,然而交流方面给他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他小声地说着说着,眸中积蓄了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庄南心痛难忍。
他走过去,俯下身来,虚虚地抱着林温,安抚地在他背后拍了拍,轻轻道:“林温,再不会有人让你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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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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