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阴沉着脸站在原地想心思,几个人拿着砍刀从后面偷袭,却见他一丝没动,周遭一圈的水泥地面忽然塌下去十公分,他们也跟着不受控制地跪向地面,就像被什么怪力彻底压制了一样。
紧接着,以中原中也为中心,受到波及的圆圈范围继续扩大,围成圈的敌人们接二连三惊恐尖叫着倒下。
“……那么。”中原中也在轻轻吐出一口气后压了压帽檐,嘴角再次嚣张地向上扬起。
港口黑手党,不,在整个横滨的里世界内都大名鼎鼎的“黑乌鸦”阴森开口:“要和‘重力’对抗的人,是哪位呢?”
嘶吼声和水泥碎裂声混在一起,喧闹地好像一曲劣质收音机传出的合唱。
所以他没听到其中夹杂了一声稚嫩的“哎呀”声音。
那声仿佛是被这大范围群体攻击波及到了的“哎呀”过后,顿了顿,带着满足笑意的声音接着不引人注目地响起来,小声哼唱着:
“笼子里的鸟儿呀?什么时候才能飞出来?”
“在你身后的人……”
“是、谁、呢?”
b.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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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说明一下。”
几辆防弹外壳的黑色商务车在车辆寥寥的海滨大道上疾驰,车速都极快,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会不会因为超速飙车而引了交警巡逻车追上来。
中间的一辆车里,刚才还在总部以逗警视厅年轻人取乐的太宰治眼下正面沉似水地坐在后座,脸上的一切表情——包括嘴角的弧度,已经完全长开的狭长眼角,以及轻轻一挑就能生动表达出嘲讽好笑等诸多情绪的眉梢,在此刻通通都保持在了一种冷硬的毫无情绪上;
他右手旁的置物架上放着显示“通话中”的手机,开着外放,从话筒中传来的呼吸声在年轻首领这一声称不上语气有多重的询问下陡然再次放轻了几分,对面进行汇报的下属可能是想让首领觉得自己已经立地死了——以死谢罪,在手下的人出了那么大的一个纰漏后,他这个管理人难逃其责。
但死不了,事情没解决前,他若是敢妄图想用这种方式逃避责任,港口黑手党绝对有数不清的手段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抓回来,在惩罚和责任都追究完毕之后,再给他下达一个应得的判决。
所以事已至此,对面的负责人只能硬着头皮再度重复一遍事情起因经过:“今天是十三号,是‘禁闭室10号’三个月一次的放风时间。我们按照以前的规定,在将人从禁闭室带出来前确认了他戴着是体重斤数70%重量的手脚镣铐、后脖颈上皮下的发信器与自动电击装置也正常运行着。结果刚刚将人带到指定的放风地点,忽然有披着黑斗篷戴着面具的人出现,将‘10号’……”
“我想听的不是那些。”太宰治不徐不疾地打断了汇报。他的嗓音里带着一点不甚明显的克制,轻轻的,你乍一听,几乎没法判断出他这是真的不在乎,还是真正地发了火:“不要告诉我这些‘原定计划中’的事情,我要你们把饵钩撒出去是为了让你们将鱼钓上来,而不是拉回来一个空空如也的破钩子——随队干部哪里去了?让他滚过来接电话。”
“滚过来”这句粗话叫他用接近温柔的语气说出来恐怖电影的实感,负责汇报的下属背后衬衣都被冷汗打湿了,绝望地扭头看了一眼正在身后一边带着尚没止住血的新伤、一边露出疯狂神色咧嘴敲击键盘的白大褂青年,没有得到回应,只能哆哆嗦嗦欲哭无泪地和首领解释:“梶井先生现在听不到任何事啊b……4个信号发射器和电击装置全被拆下来了,但梶井先生说为了预防这种事的发生,所以昨晚他特意在10号的晚饭里动了点手脚,唯一的问题是那是试验品,信号发射不良,而且为了防止反追踪,他到现在还在对着电脑屏幕。而且——”
下属的声音低了下去,略为正经严肃起来:“来抢‘货’的异能力者……不在之前您发下的名单中。那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有着我们未见过的异能。握着枪的手从虚空中探出,直接抵上了梶井先生的左胸。幸亏梶井先生在最后一刻用放在胸前口袋里的小型柠檬炸弹妨碍了射击,打偏了,这才保住一命。”
“是吗。”太宰治静静垂下眼。那只阴沟啮齿动物的组织,就连他也只了解一个皮毛,会出现意料外的人太正常了。
其实让他动了火的不是“禁闭室10号”——梦野久作,也就是那个小混蛋被人劫走,毕竟情报量极少的前提下,被劫走也在意料之中,只要做为钓绳的鱼线不被扯断,这个作战就还在他按照他的计划运行着,所以严格来讲,负责这件事的管理人和梶井都不算失职;
让他真正发火的,是这群人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就追踪到被劫走后的信息,使劫道者和一并中途失去信号长达二十分钟之久,对方打出了一手漂亮的时间差,要的就是他们没能及时反应,然后趁这个机会直接出牌,使他们即使在重新追踪到信号之后,也没办法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立刻的行动之中——因为有更严重的事情出现,也就是他现在不得不驾车在海滨大道上疾驰的原因。
提示有新来电的提示音响个不停,太宰治像是没听见一样,曲起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膝盖,沉吟片刻后缓缓道:“继续追。无论这边发生什么事,都与你们这支队伍无关。我要你保护好梶井,在我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后,务必——务、必,交上你们的结果。”
下属白捡回一条活命的路,所以哪怕太宰治在”务必”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还重复了一遍,他声音里的底气也一下子足了十成,大声回答:“定不辱命,b!”
太宰治对他的宣誓没兴趣,因此直接挂了电话,接起中途就打进来的另一通来电,是广津打来的,但说的内容与目前的事无关,还是说的之前他决定告诉中也、但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外事件打断的那件事:“太宰先生,您让我去找的‘证据’已经拿到手了。”
“唔,”太宰治说,“动作还挺快,我以为还要花一段时间。从哪拿到的?”
“很不容易。”广津柳浪说,“当时您与那位的谈话地点选的隐蔽,又时隔太久,现在手里能作为证据的是一段无声视频,没有声音,不过能看清两位当时谈话的口型。”
太宰治不禁挑起一边眉梢,略为诧异道:“居然能有这种东西?”几年前那次交易,虽然没有特意做什么保密措施,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大意,会大剌剌留下这种痕迹。
然而仔细回忆了几秒,太宰治就自己记起来了:“哦,对面有一个机。”
“您知道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吗?”广津柳浪的话音非常无奈,“机的摄像头对准的又不是街对面咖啡厅里您两位的脸,是有一辆车凑巧停在路旁,车主为了防止行人不小心剐蹭,因此把倒车镜折向了内侧……然后倒车镜、车玻璃与商店深色毛玻璃的几次倒映折射,让机的摄像头录下了一小块您两位的模糊人影。至于那些提高人影的清晰度、还有翻出一台机四年前的监控录像的麻烦事,和这些比起都不算什么了。”
“那还真是辛苦了,”太宰治说完,顿了顿后,接着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思索着慢慢说道:“你也知道,当时我和森先生的确有一个……无关痛痒的‘交易’,签下了文书,盖上了私印。但刚刚签完没几天,那文书就和森先生一起消失了。”
广津柳浪沉默不语。
“我一直觉得我说不定是被森先生摆了一道,但仔细想想,这种没有没有任何好处,说出来只会劳筋动骨的‘陷阱’,森先生应该不屑一顾才对。那么那份文书又去哪里了呢?”太宰治幽幽道,“你相信吗,广津,我这几年一直在担心这颗不知道埋在哪里的炸弹突然‘b’一声,因为那份文书的内容实在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尤其是中也。”
那寻找证据证明自己这件事,您怎么不早点做呢?广津柳浪疑惑。因为坐以待毙绝不是这位的风格,太宰治是那种无论是自己的弱点还是对方的弱点,都会抓起来利用予以反击的男人,别说是坐以待毙——就算是对局处在绝对的劣势,但只要有一线机会给他,他都能面不改色直接掀翻整个棋盘。
不留一丝余地。
像是听到了广津的心声,太宰治轻笑了声:“是啊,为什么呢……可能因为那是中也吧?所以,我才总是很吝啬。”
因为是中也啊,所以想让他向自己证明,他不是因为那点冷冰冰无机质的证据才相信自己的;向自己证明,他和自己的关系没这么不堪一击。
“恕我直言,您这种想法有点危险。”广津柳浪从老年人的角度实话实说,“很容易发生一些大家都不愿意看见的误会。”
太宰治笑而不语。
“是啊,”停了半晌,他才语速和缓说道,“所以我不是尝试了蛞蝓那种做事方法,去找证据了吗?”
但您是真的做出了改变,还是一时兴起……广津柳浪不动声色叹了口气。总觉得前路不太乐观。
“先不说那个。”太宰治这个年轻首领,在把私事处理完之后终于记起了公事,“你转告红叶大姐,我把现在的人手分成了三路,一路负责的追捕,一路跟着我,剩下的那一路就让她负责,从‘港未来’那家五星酒店入手,追查芥川的下落。最迟明天,我就要……”
防弹商务车的车身猛地剧烈颤动,车内中间的隔音板落下,传过来开车司机因为过度紧张而直接变了调的嗓音:
”首领!!!”
他们已经即将逼近出事港口,然而一个黑影忽然从天而降,砸在前方五百米处的路段上发出了轰然巨响,使得前方的柏油马路顿时塌下去一个深坑,烟尘四散弥漫开来,能见度立刻下降到不能视物的程度。
港口黑手党的车队迫不得已停下了。
“……拿到初步结果。”太宰治不慌不忙,眼皮都没撩一下地淡定把事情交代完,还在心里顺便吐槽了一下当首领就是不如当干部爽快,做什么都得拖拖拉拉,身后仿佛拖了成百上千个“拖油瓶”。但这些话只是心里过了一下,嘴上还是继续平静说道,“就这样,我这边看到中也了,先挂了。”
广津柳浪礼貌问:“太宰先生,需要支援吗?”
太宰治嗤笑:“有用吗?”
当干部的时候只管三分之一的人,尖刀只干尖刀的活儿,因此省心又省力;而坐在首领这个位置上,他就从“尖刀”变成了“使用尖刀的人”。刀只专注如何更锋利就可以,而使用刀的人就得考虑学功夫练秘籍,总不如刀来得痛快。
但也有一点是没变的。
比如中也的暴走,哪怕再危险,仍然只有他能停下。
挂了来自广津的电话,太宰治推开车门下车,眼前的烟尘中慢慢现出一个人影,太宰治看见了,不由轻轻吹了声口哨。
“好久不见。”他怀着隐秘的满足,低声打招呼,“我的小怪兽。”
陷入了污浊状态的中原中也狞笑着,左脸侧上的一个血手印和污浊的异能纹路纠缠在一起,分外显眼。港口的下属接到命令纷纷避让,减少了正面冲突送死的行为,所以由于没有遇上什么有效阻止他的力量,中原中也现在仍然是早晨出门时的那套楚楚衣冠,只有帽子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他摇摇晃晃往前迈了一步,嘴角忽然诡异上扬、继而发出一声尖锐的大笑,同时扬起手,重力因子在他的手心凝聚,毫无焦距的瞳孔顺着头颅的方向直视前方,好像在看着太宰治。
太宰治欣赏了一会儿中原中也的这个姿态,随行下属围在他身边,犹疑不决地拿着枪,不知道该不该上膛。
“都躲开,拿枪对着中也做什么,浪费子弹吗?”太宰治叹了口气,解开袖扣,将袖口往上折了一折,顺嘴开玩笑,“子弹也是要钱的,都节约点,否则没有女孩子愿意和大手大脚的男人结婚的哦。”
其他人应声,如获大赦似的纷纷松了口气——不是谁都有勇气直面眼前在现在这个状态下的那位干部先生的。而太宰治则往前一步,笑眯眯地,冲已经对外界完全没有感知意识的中也缓缓张开双手。
“过来,中也。”
他笑着说道。
异能力“脑髓地狱”——用幻觉侵犯目标的精神,是目标对周围的人进行无差别攻击。
做为诅咒根源的人偶被破坏的时候,会受到诅咒的只有“伤害了”的“接收者”。
中原中也此刻走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刚才还在和敌人战斗的港口一下子弥漫起了白雾,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异能者,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打架斗殴这一行,中原中也确实从有意识起就没怕过。
他在雾气里走得闲庭信步,偶尔停下来听听周围动静,但只有一点奇怪的“咔哒”声,声音不沉,很清脆,像是什么石块之间轻轻撞击……
“喂!太宰!”
突如其来的稚嫩嗓音从身后传来,并逐渐远去,中原中也一怔之下猛地扭身,忽然意识到那“咔哒”声的熟悉感来自哪里——
十五岁到十八岁,他和太宰治在黑手党提供的个人公寓楼住了三年。那栋楼的楼龄比他们两个年龄加在一起还要长,走廊的石板地砖之间磨损过多形成空洞,每当有人从那上面走过时,重量会让出现隔断的地砖轻轻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身后远去的嗓音又陌生又熟悉,逐渐远去,像是谁向远处大步跑走。中原中也在下意识扭过身想要看个究竟的一刹那,意识出现了一瞬的模糊,身形忽然和远处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那是十六岁的他自己。
“太宰!”十六岁的中原中也推开太宰治的公寓门,非常不客气地直接走了进去,“一连发了十五条信息催我回来,到底有什么事?我先说好,要再是像上次那样‘没有蟹肉罐头吃了’的事情,我这次绝对会把你塞进那个小小的铁罐子里。”
“唉,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中也你脑子是只有装下四个字的容量吗?”更为年轻、身形也和十六岁中也差不多的太宰治从里面的卧室走出来,英俊的少年神色无奈又刻薄,单手将拿着的文库本合上,看中原中也大步走到沙发前,大刀阔斧坐下,一点不见外地直接把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太宰治轻轻哼了一声,走到沙发后面,拿文库本去敲中也的头:“这次的任务如何?”
“还能如何?”中原中也仰头,挑起一双眼尾去看他,十六岁的眼角大一些,透着没褪干净的少年气,生机勃勃,整个人都仿佛一团随时蓬勃跳动的火苗。他洋洋得意地说:“我亲自出马,难道还有‘顺利完成’之外的第二个结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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