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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以前的我……都不用那么久,一两年前的我知道了这种事,都绝对会生气的吧。会发脾气,甚至不再想和中也见面,因为森先生就是这么一个讨厌的人啊。”太宰治的嘴角带着一点奇异的微笑,“理念、过去、和行动方针,森先生的一切都和我八字不合,我不感兴趣,不怎么认同,也不想去了解。但现如今,在我和中也相遇的这件事上,我认为这是我冷眼看着您所作所为这么多年来,唯一的点睛之处了。”

  “说实话,我得承认听到太宰君你这番话我有些吃惊。我本来以为在对待中也君的这件事上,你会更加的……冷静一些。但现在看来,却仿佛你是因为中也君才留下来了似的。”

  “我不是为了中也才留下的。将自己的全部系在某个人身上,这种不成熟的行为只有小孩子才会做吧……但中也是一团跳动的火焰,因为经过他的事件让我稍稍对黑手党的工作感兴趣一点了,好的事情也好坏的事情也好,活着也好死亡也好,想要更多得看一看这个世事无常的人间了。”

  太宰治用没什么起伏的嗓音说道。他的鸢色的桃花眼中蕴着一团熠熠的光亮。

  那个守在自己的盒子旁边、等着里面的人回来继续同自己呆在自己小小世界里的少年,终于从那个孤独的盒子边离开了。而带走他的是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小怪兽。也许少年未来仍然热衷于自杀、想要了解死亡,但小怪兽陪在他身边,在偶尔想起时他也许会稍稍觉得,从自己的世界离开也不是一件那么糟糕和无聊的事情。

  “他不是陪我留在原地的人啊。”太宰治轻声说,“是拉起我的手,和我一起往前走的那个人。”

  b.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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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鸥外蜷起的食指抵在略显苍白的嘴唇边缘,半晌,才叹出了惊异与感慨掺杂的一声,缓缓笑起来。

  “……看来度过了很有意义的四年时光啊。太宰君。”港口黑手党的前任首领看着对面英俊的青年,意味深长地说,“真是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展走向。”

  随后,他并没有在意太宰治对自己这句语焉不详的评价的反应,径自随意地摆了摆手,移开目光,仿佛对这个问题已经失去了深究更多的兴趣似的,将其不轻不重揭了过去,回到了最开始太宰治逼问他的那个话题上。

  「森先生其实比我们谁都要早得知道了吧?有关中也的‘特殊性’。……我想要知道的是,你那时候所知道的中也的情报,全部。」

  森鸥外将目光放到了窗外,遮光膜给外面本就恶劣的天气镀上了又一层下水道中淤泥一般的墨绿,倒是同眼下各方势力都陷入了同一个泥潭中抵死缠打的境况有些相符。小型的私人机场空空荡荡,唯一的跑道尽头处停着一架看上去很是精致的小飞机——那是太宰治在去年年末的黑色拍卖会上一时兴起拍下的战利品之一,买回来后让人在飞机外壳漆上了非常张扬的黑色花纹,本来一直停在横滨落灰,没想到这次派上了用场——舷梯旁站着小个子一头赭发的青年,正低头看着手中一份什么东西,大概是飞机航线安排以及私人飞机起飞许可之类的文件吧,他一边看一边听旁边部下的汇报,远远的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头嚣张的赭发格外显眼。

  森鸥外静静地看了几秒后便漠然移开了眼神,同时缓缓开口说道:“我对中也君的了解,正如太宰君你所判断的一样,的确,可以追溯到很久……追溯到十四年之前,我还是随队一等军医的那个时代。”

  太宰治的眼神轻轻一动,却没有打断,不动声色接着听了下去。

  “当然,那时候我知道的并不是‘中也君’,准确来说,‘中原中也’这个存在,我确实是在七年前,也就是太宰君你十五岁时经过调查意外得知的。”森鸥外耸了耸肩,“否则我不会事到临头才想到要让他成为我的力量。”

  太宰治眼含嘲讽:“任何能利用的东西都不浪费么,我对您的作风还是稍有了解的。”

  森鸥外并不在意地一笑。然而这轻松的笑意很快就淡了下去,仿佛大病初愈的病人一般苍白又瘦削的黑发男人,即使经过十多年的风霜,在回忆起那一段残酷的岁月时他的眼神仍然如同磐石一般冷漠。

  他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十四年前的大战末期,由欧洲方面率先投入作战的异能者军种所引发的一系列变化,令异能者们在逐渐改变战争的形态。异能力主义的概念被提出,异能者战争被一步步引入战场,率军打仗的将领们发现,只要善加运用,一个异能者足以抵过那些军费消耗巨大的飞机大炮与潜艇。而成建制的异能者部队,哪怕只是一个大队的编制,也足以压制当时的战况*。”

  “没能看出飞机将主宰海战的人都死在他们的远洋舰上了,这是上上一次大战中,没能看出枪炮战车已然改变了战场规则的人的下场。而在十四年前,他们认为战争被再一次重新定义,同时理所当然地认为,改变了这个定义的‘异能者’,不该只发挥出‘单人战车’的效果,而应该像是能够蹂黌躏敌阵的怪物,发挥出压倒性的、神明降临一般的实力。”森鸥外双手交叠,声音很淡很稳,“所以‘人工异能’的计划被提上了日程,因为异能者实在没有那么多,也并非每一个异能者的异能都适合战场。”

  太宰治仍然面无表情——原因无他,因为这段内容无论是他还是中也都已经知道了,七年前在兰波的事件后他们两个又针对那个早被破坏殆尽的研究所有过一次行动,从残缺不全的资料与各种阴谋和情报中勉强拼凑出了这个真相,算是清楚了那个小怪兽中也的真实身份。

  但更多的就不知道了,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不得不捏着鼻子和森鸥外继续交谈下去的原因。被中也压制的“荒霸吐”的力量在走向失控,他不能放任那种情况发生。然而当年就是一团乱麻、如今统统都是历经十年八年的旧事,仿佛早已失传配方的烈性毒药,要想要找到解毒剂,说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就会发现好像还不如先去研究一下时光机容易一些。

  他需要更多、更多的情报。太宰治心想。

  “森先生大概还不知道。”飞快在心中将利害因果分析了一遍,太宰治轻轻皱着眉,开口说道,“中也体内的那个力量,并非像我们当时所认为的那样——并非是一段如同地震、台风那样单纯的力量。”

  “……什么?”森鸥外一愣,露出一个稍显意外的神色。这个意料外的表情令他脸上那种让人脊背发寒的冷意褪去了,重新变回了那个看上去非常无害、只是有些病弱苍白的大叔。

  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了太宰治这句话中隐晦的所指,紧紧皱起眉:“你的意思是,那个力量……居然拥有自己的人格么?”

  “没错。虽然当时无论是中也自己还是对这件事有着一定了解的兰波,都说明那只是一团暴虐的能量,但眼下情况却证明并非如此。”太宰治抬了抬眼皮,定定看向森鸥外,“我想森先生懂我的意思。”

  想明白“单纯力量”与“有着自己人格的未知生物”之间区别究竟有什么不妥也就是短短几秒的事,前任黑手党首领的反应速度很快,察觉到这其中某些问题严峻性的同时,也彻底了解了为什么以前如无必要绝不和自己多说一个字的太宰君,这次破天荒要和自己单独谈话这么久。

  他的表情微微严肃起来,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回忆:“关于当年的计划……我知道的并不多。我想太宰君有所耳闻,我那时所提交的论文题目是‘关于不死军团被投入实际运用的可能性’,所以和‘人工异能’计划方面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会知道那个计划,只不过是因为我偶尔喜欢泡一泡档案室。”

  泡一泡档案室?又不是图书馆,军队的档案室哪里有“随便泡一泡”的说法。恐怕去翻阅各种文件来掌控上层动向、好更加有针对性地实现自己的计划才是真实的吧。

  太宰治不咸不淡划过这个念头。他心里嗤笑一声,没做更多的不相关的评价,只是配合地表示出了一幅洗耳恭听的表情。

  “但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会不会和这个有关。”森鸥外说,“军方曾暗中在全国范围内挑选过一批年龄在十岁以下的小孩子。”

  太宰治眯了眯眼。

  “所谓暗中的意思是,表面上当然与军方的关系摘得干干净净。”森鸥外摊开手,“那段时间流行了一阵疫病,主要感染者为抵抗力低下的儿童,所以打的旗号便是派发了疫苗给孩子们接种,顺便附带一个详细的体检来排除健康隐患。”

  “所以‘人工异能’的意思是……”太宰治低声说,“将人工合成的能量‘嫁接’到小孩子身上?体检是为了找出体质合适的实验源?”

  “谁知道呢?不过十四年前不像现在,还没有所谓的‘试管婴儿’的技术,实验室生不出孩子,新生命必须在母体中孕育。”森鸥外说,“太宰君觉得‘凭空创造了一个有人类外表、蕴含极大能量的小怪物’,和‘凭当时的技术,将合成的异能同能接受它的小孩子结合’这两种可能,哪种听上去更说得通一些?”

  “……而只要随便找个有隐藏疾病需要进一步隔离治疗的理由,就能将被选中的孩子带走。”太宰治没有做这个选择题,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从科学尚未萌芽的旧时代至今,教训与经验足够填满一整条日本海沟,可居然还没有学会如何‘重视生命’……人类可真是重蹈覆辙、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愚蠢典型。”

  森鸥外不予置评,只简单点了下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太宰治没有说话。几秒后,他才轻轻一点头。

  “感谢您的协助,森先生。”年轻的黑手党首领也没有说这些事于他而言有没有帮助,只是淡淡地说着疏远冷漠的社交辞令,推开一侧的车门,“虽然有用的情报非常少,但也算是给我提供了一点新思路……那么,我们就在此分开吧。这个节骨眼上我想您还是不要在横滨露面比较好,我想福泽谕吉阁下将您送到遥远的北方来,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一边说着,太宰治一边往远处中也的方向扫了一眼。

  被漆上了张狂花纹的私人飞机准备完毕,中原中也站在舷梯旁边,刚才跟在他身边汇报的部下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一个人站在那,先是低头无聊地踹了一会儿小石头,没一会儿又仰头眯眼看向天空,似乎研究这场雨究竟会不会在起飞前下起来。太宰治远远琢磨了一下自己独自一人时的中也,觉得那副样子非常像一只等着主人来接的小狗。

  想到这他就忍不住微笑起来,声音总算是轻快了些许。太宰治头也不回地下了车,背对森鸥外敷衍随便地摆了下手:“这辆车就送给森先生你好了,在北海道这里随便玩一玩,不要跑回去给我们添麻烦就好……放心,我没有安一些额外的‘小礼物’,不会突然爆炸的。”

  “……”

  显然他那只是习惯性的敷衍社交,连听一下对方回应的耐心都没有,非常地不给前任上司面子。森鸥外默默地看着太宰治渐渐走远,走到中原中也的身边。不知道港口黑手党现任的年轻首领垂头笑嘻嘻地说了点什么东西,把一头赭发的漂亮青年轻易便气得跳脚,抬腿一个利落的回旋,以下犯上、用脚背直接踹上了年轻首领的小腿。

  两人打闹着上了飞机,从侧影看,一点看不出黑手党该有的残忍冷血的气质。

  还是年轻人啊。森鸥外心想。

  然而虽然是年轻人,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非常靠得住的存在了。

  他看着飞机的舱门合拢,一直在衣衫内侧的手机“滴滴滴”响了起来。森鸥外看也没看将通话接起,放在耳边沉默不语地听了一会儿,才在嘴边重新挂起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微笑。

  “……是啊,总算是又见了一面,我已经很满意了。福泽阁下关心的那几件有关之后计划的事情也清楚了…嗯,的确像我们猜测的那样。”森鸥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轻不重啧了声,“啊……不好,被绕过去了,本来还想问一问那本书的事情……算了。”

  “唔,没什么事。这些稍后再谈吧。……另外,关于福泽阁下先前的构想,我在这次与他们两人的碰面后,认为的确有很大的可行性。”

  “他们都成长了不少,尤其是太宰君,可靠得简直令人要感动落泪,不过这么一来我想要知道的事也能确定了。”森鸥外的话音轻轻顿了下,“单纯地作为前辈发言,我是很欣慰他们这种变化的,当初两块裹着泥土的原石,现在已经发出非常漂亮的光芒了。”

  “然而身为曾经的黑手党首领,那个孩子果然已经……”

  森鸥外再度看了一眼车窗外,私人飞机在逐渐变成天边一个小小的黑点;他收回目光,前任的黑手党首领不知从先前的那番对话中预见到了什么,对着电话另一端微笑地、冷漠地补充完最后的结论。

  “……已经、不再合格了。”

  ……

  从札幌飞到横滨用不了多少时间,寻常人想要在这两个地方来回,那么得在羽田或成田降落,然后再乘车回到横滨。但明显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没有这种把时间浪费在交通上的烦恼,从札幌起飞两个小时后,他们就回到了港口黑手党的总部大楼——不过就来自国税局调查科的人还等在楼下的情况看,现在或许称这栋楼为“横滨远洋航运株式会社”更合适一些。

  具体怎么回事大家当然都清楚,即使背后每年都打点地清清楚楚,表面上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但是现在上面发话,指明让带横滨远洋航运株式会社的社长太宰治回去调查,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现在的情况混乱,里面水非常深,各方势力相互碾轧,不知道是哪吹来的一阵妖风要整港口黑手党。

  不过这都是神仙打架了,小科员也清楚只要黑手党能反击,那么日后必定还是从前的庞然大物,所以即便来这里将太宰先生请走也是客客气气的,还看在这位从札幌刚刚回来舟车劳顿的份上,体贴地留下时间,让这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稍作打理,换身衣服。

  太宰治将经过了一天一夜早就变皱的西装换下,重新换上一套银灰色的高定,里面是熨烫笔挺的黑色衬衫。在挑选领带时他听见洗手间里传来水声,中原中也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走出来:“我知道了,会转达给首领的。大姐头你自己小心——放心吧,很快就会结束的。没有人能挑战我们的威严。”

  太宰治站在镜子前拿着块宝石领饰在自己脖子上来回比划,同时拖长了嗓音喊人:“中也——来帮我看看,这么搭配是不是哪里有点怪怪的?”

  中原中也挂了电话走过去看了一眼,有点无语:“你这身配波洛领结不合适吧。”

  太宰手上拿的是圣诞时他送的那块宝石领饰,扣在搭配的黑色细带上成了一条波洛领结。中原中也砸着嘴将那块宝石拿走,随手揣在自己兜里,然后从一旁的抽屉里挑出了一条姜黄色的领带。

  “这个吧。”他端详了下这个搭配,然后点了点头说道。

  太宰治接过来的时候有点遗憾:“还想用一下那个领结呢……话说回来我真的可以相信中也的品味吗?就冲你那些要么全复古要么全朋克的暗黑奇怪装饰品组合?”

  “闭嘴吧混蛋。”

  太宰治系好了领带,对着镜子最后调整完领带以及袖扣的位置后他回头冲中原中也一笑:“那么,我走了。”

  中原中也紧紧皱着眉。思忖了几秒后他忽然眯起眼说:“……不行,我觉得就让他们这么把你带走我不放心。让他们在前面带路吧,我开车把你送过去。”

  太宰治眨眨眼:“我是没什么关系啦……看起来他们也没想限制我行动的意思,要么你让人去给他们传个话?”

  “你刚才在路上和我说过,他们之所以会用这个借口来查公司,是因为他们认为你有把书藏在这里的可能性。所以用清查税务的借口将几乎所有纸质资料都搬走了。”中原中也垮裤发了条信息出去,发送成功后把手机拿在手上转了转,边思考边说,“可是也有你一直随身带着的可能性,因此要将你带过去,控制起来直接调查。”

  “但他们怎么会知道书在你手中?”

  “啧啧。”太宰治摇了摇手指,“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而言,书在谁的手上不是问题,关键是这本书在哪里,他一直在寻找。纸里包不住火,以那只老鼠的本事,他总有一天会查到。但这样就太被动了。”

  中原中也恍然大悟:“所以你也是最近才从某个地方拿到那本书,书在你手上的消息就是你自己泄露的。只是为了引出敌人的踪迹——”

  惊讶和赞叹的话说到这里,嗓音紧接着猛地一沉。

  “——你以为我会这么夸你吗?!”中原中也沉下脸色,恼火道,“太宰,你这混蛋究竟把安全放在哪里啊?!”

  “嘘……”太宰治竖起手指轻轻在中原中也的唇边抹了一下,嬉皮笑脸地说,“安心吧,正因为有这样的猜测,所以眼下最不希望我出事的,反而是那个‘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因为我活着还有拿到的可能,但假如我死了,那他一定什么都拿不到……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不如说,眼下最危险的人是中也你啊。”他的拇指还在中原中也的唇边,低声说,“‘把书交给信任的人’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所以我分散他们的目标,让他们不得不把手中的力量分开;可是他们绝不会让我出事,对中也就不一样了,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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