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廷站在角落里和一帮外事部的在低声谈事,只是无意的一眼,他就看到了他。
江其恪笑容很大,身旁围绕着长辈,就连一向对外人十分严肃的江榕也一脸宠溺。
第一眼,季平廷想,蜜罐里长大的官二代罢了。他不是很看得起。
后来,江其恪来厨房要饮料喝,一个笑容就把季家的佣人迷得鞍前马后。江其恪有些不好意思,往后一看,就撞进了季平廷眼里。
“哎,那个,你喝吗?”他手里两种果汁。季家的佣人不知道江其恪喜欢喝什么,一连准备了好几样。
季平廷不说话,江其恪以为他不知道是哪些果汁,低头看了看,认认真真解释:“这个是猕猴桃,这个是苹果,你想喝什么?我觉得猕猴桃的好喝,你要尝尝吗?”抬头对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见鬼了。季平廷听见“猕猴桃”三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那小子笑眯眯,“保管好喝!”说着自己拿了另外一杯就走向大厅中央,那里,热热闹闹,欢声笑语,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江其恪一手搭着江榕的肩,一边喝果汁,季夫人拿了点心,江其恪苦着脸说了句什么,逗得大家笑倒一片。江榕佯怒,江其恪不当回事,又说了句什么,江榕憋不住,笑着作势要打,江其恪躲到季夫人身后,笑得没心没肺。
猕猴桃汁加了冰块,杯壁上渗出冰凉的水,一场梦戛然而止。
醒来的一刻,季平廷望着远处的江其恪想,他要是不那么快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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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大家的最后一篇番外。
以后逢年过节见啦~么么哒。
第五十八章番外七
七年之痒这种事,江其恪其实在第六年的时候,就给自己预想了好几出狗血剧,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好几次看到新闻里季平廷一脸的严肃,配合脑海里剧情的荒诞,江其恪画画都抖手。
自己笑得乐乎。
不过,真到了第七年,事情好像正在向着那方面发展似的。
但也是“好像”。
季平廷无时无刻不在忙。
一年里有一个季度的时间,能忙成陀螺。其余的时间,不是准备会议,就是正在会议中。所以那年为了照顾江其恪而请的一个月假,到现在都让王辙心有戚戚。那一个月里,计划全部被打乱,幸亏季平廷还能时不时地“远程操控”,不然王辙觉得自己会成为第一个为了外交事业而过劳狗带的国家公务员。
忙起来,那就不是三过家门而不入了。季平廷三十次过家门都没时间入。
江其恪也是心大,觉得两人之间打打电话也挺好的。后来大大小小的画展像是约好一样,都发来了邀请函,加上筹备新作,江其恪后来和季平廷之间的电话也缩短到了睡前两句话——
“晚安,爱你。”
“爱你。晚安。”
爱不爱这件事,说多了,其实有自我催眠效果。
江其恪后来把这句话跟季平廷说了,那是季平廷难得的两天假期,之后就要出发去埃尔比摩,参与商讨前几年协定的停火方案。
那两天江其恪正好在比利时有画展,季平廷下了会议就直接去了江其恪下榻的酒店。两人胡来了一下午,晚餐也吃得荒唐,最后又回了床上温存。季平廷酒足饭饱,精神很放松,就连江其恪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都很有忍耐度。
比如——
“你听说过七年之痒吗?”趴在床沿上翻着手里的画展行程,江其恪朝后踢了踢季平廷小腿。
季平廷懒得理他,闭眼打盹,抬腿压制住江其恪不安分的脚。
“唔……你压我干嘛。”江其恪挣不开,索性不管,继续感慨:“你说这几个月,我们都没怎么见面,‘爱你’两个字倒说得不少,感觉跟催眠似的……”
虽然知道这人纯粹没事找事,但季平廷听了还是有些不舒服,眼睛都没睁,信口轻飘飘来了一句:“哪里痒了?欠操?”
“……”江其恪顿了顿,低声骂了句,回身就拿着册子啪啪打季平廷脸上,挑衅:“我看是你欠揍!”
季平廷笑得餍足,抬手顺势把人收紧,“嗯?不是七年之痒吗?老公正经问你话,怎么打人?”痒字从季平廷嘴里出来,还真带了那么点活色生香的味道,加上越来越不规矩的手……江其恪是放弃挣扎了,他怎么就想起来和这个臭流氓谈心呢。
不过,到底是七年了,该谈的心还是得好好谈谈的。只是江其恪后来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再那样的情况下谈,倒把那臭流氓吓得规规矩矩了半个多月。
跟个孙子似的。
因为季平廷中了一颗子弹。
一颗实打实的子弹。口径7.62毫米,狙击步枪,扫射时穿透埃尔比摩议事厅的玻璃,射中季平廷的右肩。
那时由于太过突然,场面一度脱离控制。到处都是惊恐的尖叫,慌乱的人群。当地政府官员完全没了一刻钟前协议时的淡定,疯狂地向地下通道撤退,鞋子踩掉了好几只,尘烟弥漫,焦躁恐慌持续升级。有人踩上爆破碎裂的玻璃渣,痛苦的惨叫此起彼伏,鲜血淋漓。
近在咫尺的巨大爆破声,震慑耳膜,头晕目眩。痛觉神经一度让季平廷失去意识,右臂像是断了,要不是王辙拉着他,季平廷差点在眩晕里撞上尖锐的窗口。
电路时断时续,整个临时避难场所一片恐怖的寂静。手机的光亮一闪一闪,脆弱渺茫,在突如其来的片刻黑暗里,大家的呼吸声很重,没有一个人说话,挨在一起听着地上持续不断的震撼轰鸣。
救援信号一早就发出了,现在只能等。当地官员小声用英语询问中方代表知不知道政府军和协议国家前来支援的时间。王辙到现在还没缓过神,碰都不敢碰季平廷,旁边没有看到一个医护人员,满手的血腥味,朝对面几个人快速地说了几句后,看着季平廷紧绷的下颌,“老大……老大你怎么样……”看样子都快哭出来了。
失血带来了体温的急剧下降,季平廷勉力控制住起伏的呼吸,哑声:“……死不了。几点了?”
手表盘早就撞烂了,分针卡在压碎的玻璃里,奄奄一息地颤动着。好在王辙记得最后爆炸前的时间,“应该快十一点了……”
季平廷点了点头,含糊吐出一句“十分钟”后,就再没说什么。王辙知道什么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朝对面比了个手势,人群被暂时安抚下来。
十分钟不长,可是地下通道一片混乱,王辙看着季平廷的右肩,再这么下去,失血过多……当下什么也顾不上,站起来大声说了句“有没有医护人员”,紧随着一阵惊恐的炸裂声,王辙眯眼看到远处有人举起了手。头顶倾泻的石灰盖了一头一脸,急促的声音夹杂着不安的躁动,十分钟长如一个小时。王辙死命拨开人群把之前举手的人拉拽过来。是个中国人,看到季平廷的伤口的时候,也傻了,子弹太深,血浸了一地。王辙急疯了,拽着人狂吼,这才把那个医护人员叫回了神。
季平廷最后的意识是听到王辙叽里呱啦地朝那个医生说着什么,表情激动,唾沫横飞,耳边还能听到紧急呼叫,似乎是救援来了,但是他完全没有力气再说出一句话。
早间新闻已经播报了季平廷方面遭到突袭,正在搜救的消息。因为是周末,江其恪一如既往地睡懒觉。江榕敲门的时候,江其恪整个人还没有清醒,从床上爬起来,抬脚闭眼摸了好一会才找到拖鞋。
“姐,门都要烂了……”江其恪揉了揉眼睛,笑道:“你这么早过来——”
“你——”江榕看了眼安静的客厅,明白了,神色有些犹豫,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于是郑重开口说道:“其恪……季平廷中弹了。消息凌晨的时候到了外事部,但是爸让我告诉你别担心,说是右肩——其恪?”
江其恪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看着江榕,脑子里一会抓住一个词,一会又想不起什么意思……整个人往后靠了靠,墙壁贴上背心,冰凉坚固的触感抵着他的肩胛骨,一瞬间他几乎喘不上气。
中弹。
中弹……
“我……我没事”,江其恪努力晃了晃脑袋,抬头镇定问江榕:“现在呢?人在哪?回国了吗?伤到右肩……右肩……”江其恪把这个词消化了好久,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肩才再次问道:“要不要紧,严重吗?”
江榕把人拉进餐桌旁的椅子,仔细看了看自家弟弟,话语安慰:“没事,听说已经取出子弹了。”
“听说?!”江其恪脸白得彻底,一下站起来,椅子腿蹭过地板,发出刺耳一声。江其恪控制不了自己,嗓子抖得不行。
从进门开始积聚的担忧不安,到这个时候濒临崩溃。江其恪低头撑着桌面,一句话从说出口开始,他需要好几秒的语言组织时间。
“姐,你带我去吧。”江其恪抬头,眼眶红红的,“我害怕……我、我看不到他……我害怕……”
江榕把江其恪抱紧,没有说话,过了会,“我想办法”。
季平廷其实见过好几次江其恪哭。求饶的,愤怒的,失望的,难过的,有他惹出来的,也有江其恪自己瞎担心的。每次哭,季平廷其实都挺心疼的,可是都没有这一次心疼。
甚至,他这次都没真的见到过江其恪的眼泪,因为醒来的时候,这个人只是睁着双红红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瞧着他的伤口,开口嗓子有点哑,出言依旧不逊:“死不了吧……”
但一对上江其恪的眼睛,季平廷心里就抽抽了,真他妈疼。
疼到觉得自己简直混账。
似乎中弹的并不是右肩,而是心脏。
季平廷斟言酌句,看了江其恪好一会,还没说出一句话。他总觉得愧疚,明明躺着的是自己,可是总有种江其恪才是躺着的那个的感觉。
最后还是发出了声,含糊的一声嗯,季平廷伸手摸了摸江其恪嘴唇,那里有一排深深的牙印,低声:“怎么来了?”
“姐送我来的。”
答非所问。但是,刻意回避的这时已经昭然若揭。
季平廷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
“季平廷。”
“嗯?”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过了?”
季平廷猛得皱眉,把人死死盯住,江其恪总有这种本事,一句话把他气得肺出血。
“你什么意思。”
江其恪回视,说得很慢:“你厌倦了,厌倦了那种忙碌,厌倦了那种平淡,所以就要来吓我。非要这样子……吓我……”
江其恪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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