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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往前一趴,撑在桌子上,从余光里头看宋春景,“劳烦宋太医了。”

  伤口没了绷带束缚,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伤处自腰间斜至背上,表层皮肉微微贴合,但是仍未愈合,微微一动就绽开,露出里头猩红色的血肉。

  红白交错,有些骇人。

  宋春景过去看了一眼眉就微微皱了起来,“殿下伤口沾水了?”

  “唔,”太子随意道:“上午泡了个澡。”

  宋春景:“……”

  太子看了一眼他皱着眉的模样,又看转头一眼伤处,觉得没有那么严重。

  但是他还是解释道:“一身灰尘,不洗干净太难受了。”

  “这样就不难受了?”宋春景问道。

  太子动了动身体,感受了一下,答道:“还可以。”

  宋春景提过药箱,放在桌上,挨个打开小抽屉,将要用的纱布、药粉、冲洗剂依次放在手边。

  “你的手恢复的怎么样了?”太子问。

  宋春景抬起那手,蜷缩一下,“多谢殿下关心,已经快好了。”

  因为被纱布包裹着,因此只能看到他整只手弯曲了一下,露出的指尖微微发白,再看不见其他内情了。

  “你救我两回了,”太子看着他不近人情的动作,还有浓翘睫毛映到眼睑下舒朗温柔的投影。

  他刚要言谢,宋春景却一眨眼,将那温柔敛去了,“刚好,殿下的恩情总算还尽了。”

  宋春景将袖子绑好,依次洗手、清洗医具,然后从最下头取出巴掌大小的小剪刀来,反复清洗沥干。

  他完好那只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上头匀称的包裹一层顺滑的肌肉。

  皮肤细腻顺滑,白皙又柔韧性极强的样子。

  太子盯着移不开眼,嘴里道:“你还帮我救了父皇,这个人情怎么算?”

  宋春景一顿,手中动作停了。

  “我出生的时候,菩提庙的大师给我捉了一卦,说我是顺风顺水的命数,还有贵人帮扶。”太子看着他。

  “这贵人我寻找多年,终于知道是谁了。”太子继续道。

  宋春景接口:“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是太子的贵人。”

  太子:“……”

  太子反驳也也不是,不驳也不是。

  驳了显得有些不孝顺,不驳下面的话就尽数作了废。

  于是他当做没听到,说道:“不如封你为太医院院判吧。”

  宋春景看了看他,然后朝他恭敬一低头,道:

  “多谢殿下好意,只是下官受之有愧,自入太医院这许多年,却连个院士也没熬上,自己都觉得无能。到头来还要靠运气才能受封官位,实在不妥。”

  太子本想说,待登基典礼一过,我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到时谁敢多话?

  宋春景继续说:“况且原院判并无过错,祖制规定,院判犯错才可剥官位,由副院判顶替。”他静静道:“殿下这是要将下官放在尴尬位置上。”

  太子看了一眼宋春景神色,退了一步,“那就封为副院判吧。”

  宋春景:“……”

  若是跳级封为副院判,指不定院判会怎么想。

  到时候太医院但凡出点什么事,都该说他越级加封,只盼着爬上院判的位置呢。

  他只稍稍一想,就觉得头痛无比。

  “殿下还是……别插手了吧。”他和缓道。

  太子:“……那我总得赏你点什么吧?”

  “那就放几天假吧。”宋春景道。

  太子足足沉默好一会儿,才一挑眉,非常惋惜道:“这么简单。”

  算是应允了。

  宋春景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起来,继续把要用的东西摆好。

  他似乎有点强迫症,将东西拿出来还不算,还要依次排列整体。

  即便东西很多,也都大小不一,诈然一看,却非常干净整洁。

  太子看着他不停动作的手,还有手上一直握着的剪刀,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犹豫问道:“用的了这么多东西吗,不是上点药就可以了吗?”

  宋春景微微一按他伤口周围,“不好说。”

  他指尖微凉,沾到后背上,却好似烙铁掉到了凉水里。

  太子脑中“刺啦”一声躁动响声,周身汗毛都跟着竖起来。

  他情不自禁屏住气,头皮微微发麻,刹那间一动不敢动,僵在当场。

  第62章

  宋春景收回手,拿起小剪刀,“得剪开看看里头。”

  “……?”太子回神,身体活过来,咳了一声随意道:“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不好说。”宋春景说。

  他一旦沉下心去看病,便是一心一意的,话也极少。

  即便你疼痛难忍想要同他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是三两个字的答复。

  非常不体贴。

  这点太子早有体会。

  宋春景手中捉刀,手上弯曲的关节处露出泛白的骨点,气场立刻发生变化,冷静肃穆的氛围漩涡一般绕着他飞。

  太子赶紧趁着剪刀没过来之前问:“等等,不是已经快愈合了吗?”

  “边缘泛白,里头赤红,肿胀、发浮,里面应该化脓了。”宋春景眼皮也不抬的说道,“得尽快清理出来,不然容易感染引发其他症状。”

  他冷酷无情的说:“殿下实在不应该枉顾嘱托私自沾水。”

  太子没有听出责怪的语气来,甚至连担忧的语气都没有。

  不禁觉得他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那杀手拿着属于自己的武器,正对着伤口处,坐在了一旁的圆木椅子上。

  太子回忆起在南方的大雨中,被他挑开筋肉的一幕来。

  不禁问道:“直接剪吗?”

  宋春景看了一眼他,唇角微微一动,挑起一丁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

  “殿下不是不怕疼吗?”他问道。

  太子听出了罕见的调侃味道。

  他看着他,还有他手中的剪刀,“是,不怕。”

  宋春景最后说:“下官尽量清理快点。”

  太子嘴硬坚持,继续装大尾巴狼:“不急,你慢慢来。”

  剪刀尖锐无比,已经蓄势待发。上头无数细小痕迹,闪着模糊的光。

  想必每日打磨,才能出现这种厚重的锋芒。

  “太医院都这么生扒皮豁肉的吗?这么深的伤口,都不给先撒点麻痹疼痛的药吗?”太子腰间一紧,坐的更直了些,问道:“若是经费不够了,上报朝廷,一定给批的。”

  宋春景:“殿下洗澡的水中少不得香料、细盐、牛乳一类的,泡的时候都不觉得疼,这点皮外伤,定然也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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